尼姑坐了起来：“你先头不是说那些银子不能动吗？”

和尚：“此一时彼一时，先头谁知道皇上会下旨让姓潘的重审山东的案子啊，皇上既然下旨了就是非找到库银不可，这些银子若是漏了，陆家就完了，有道是树倒猢狲散，我不就早寻条后路，难道跟着陆家等死不成。”

尼姑：“可是你是灵泉寺主持，青天白日的拿着银子出去，让人发现岂不麻烦。”

和尚：“白天自是不成，况且也拿不多少，得夜里走，我弄个独轮车推着，方能多拿些，等出了城一上马车就安生了。”

尼姑愕然：“你疯了，这里是京城，入夜城门就关了，街上还有兵马司的人巡街，怎么出城？”

和尚：“街上自然行不通，却可以走别的路。”

尼姑：“怎么走都得出城，哪有别的路你？”

和尚：“你想想，这些可是山东的库银，明面儿上可不能漏出去了，却是怎么运进灵泉寺来的？”

尼姑：“可也是啊，这多银子是怎么运进来的。”

和尚嘿嘿一笑：“跟你说吧，灵泉寺下头有个地道直通城外陆家的别院，当初陆泰便是把银子先送到别院，然后再从地道运进灵泉寺来的。”

尼姑：“这陆家还真是奇怪，好端端的挖这么长的地道做什么？”

和尚：“这个你就不知道了吧，陆家的别院这地道可不光通着灵泉寺，还通着二皇子府，阁老府，工部侍郎周子山府里的后花园，挖这个地道可不是为了运银子，而是这个。”

说着伸手从旁边的僧袍里摸出个盒子来打开，盒子里是两颗药丸子，在月光下隐隐泛着暗红的光。潘清一惊，这药丸子自己异常熟悉，若猜不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些缺德老道取少女精血炼制的红铅丸，在冀州，在漳州，炼制红铅丸的道观已经捣毁，自己以为这红铅丸便没了，不想今晚这灵泉寺的和尚却拿了出来，且，此事果然跟阁老府，工部侍郎周子山，脱不开干系，只是自己未料到跟二皇子和陆家也有牵扯。正想着，听见那尼姑道：“好端端的拿出个药丸子来做甚？”

和尚道：“这可不是平常的药丸子，这是神仙丹，我要是吃上一丸保管能把你伺候的快活塞神仙。”

尼姑听了哪还不知是什么东西：“呸，什么神仙丹，不知从哪儿淘换来的缺德东西，少糊弄我。”

和尚：“你可别不信，我跟你说这可是有道法才能炼制出来，这么一颗就得一百两银子呢。”

尼姑：“就这么颗药丸子就能值这么多银子？”

和尚：“就是这个价儿如今也买不来呢，先头冀州跟漳州都能炼丹，还能勉强供得上，如今那两处都让姓潘的给发现了，如今就剩下城外的清虚观里还能炼丹，风声紧，一百两银子可都不成了，清虚观就在陆家别院旁边，炼了丹从后门送进别院，再有别院的地道送进城里，如此方万无一失。”

尼姑：“即便为了避耳目，挖一个地道就好了，做什么挖这么多？”

和尚：“这神仙丹可是能赚大银子的，当日周子山拉了阁老府跟陆家就是为了靠上二皇子，把这营生做大了，可在朝堂上周子山却做出跟陆家和阁老府都没关系的样子，故此这些交易都在暗里，挖个地道来往以避人耳目。”

尼姑：“这周子山真有心计。”

和尚：“那可是，没心计能从冀州一个知府升任侍郎吗，只不过，周子山大约做梦也想不到，这地道倒是给了陆家方便，陆泰从山东弄来的库银，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运进了灵泉寺来，如今，更成全了你我今后的快活日子，说到快活，咱们也别净顾着说话儿了，今儿让我好生受用受用。”

说着从盒里拿了个药丸子放在嘴里，取了旁边小桌上的酒壶，灌了下去。接着便搂了尼姑滚了起来，那声响大的潘清想装听不见都不可能，加之感觉身后的卫九身子越发紧绷，气息也有些乱，潘清更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动了一下，却碰了房顶上的瓦，发出一声响，好在下头炕上的两人正折腾得热闹，没听见。卫九伸手把瓦放了回去，揽着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又一个起落，上了墙头翻到墙外头去了，落了地潘清刚想推开他，却不想未推开，反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阿清，莫动，让我缓一缓。”

潘清两世为人怎会不知他此时的反应，只得僵直着身子，由他抱着，过了一会儿，等他放开自己，潘清忙往后退了退跟他隔开了距离。卫九道：“阿清，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

潘清：“天气热，远些凉快。”

卫九：“可是你离我那么远，咱们怎么回去，你不是想从街上走回去吧，若是撞上兵马司的人可麻烦。”

正说着，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从那边儿街口传了过来，潘清只得挪到他身边：“来人了，还不走。”

卫九笑了一声，伸手揽了她的腰，一跃跳上房几个起落，便回了小院。进了屋，潘清方道：“那和尚的话你可听见了？”

卫九：“那和尚的话说的多了，不会阿清说的是哪一句？”

见潘清瞪着自己，知道再逗她就要恼了，忙道：“你是说红铅丸的事儿。”

潘清：“那个什么神仙丹就是红铅丸，红铅丸是怎么炼制而成，你我最是清楚，本以为冀州漳州的两个道观捣毁之后，便没了红铅丸，不想京里还有个清虚观，且这红铅丸不禁跟周子山有关，还牵扯二皇子陆家跟阁老府，如此倒是个大好的机会。”

卫九：“你想趁着查库银之便，把红铅丸的案子一并揭开。”

潘清：“红铅丸一日不除，就不知有多少无辜少女受害，当日在冀州你明知若押送那些老道进京，必会被紫燕堂灭口，却仍然睁只眼闭只眼的由着那些混账官员作为，是不想此案揭开牵连太子殿下，你顾念一奶同胞的亲哥哥，可那些因红铅而死于非命的无辜少女，又有谁去顾念，谁去给她们伸冤，况，今夜你也听见和尚的话了，跟太子殿下并无牵连，你该不会阻止了吧。”

卫九：“当日在冀州的确是顾念太子，但我更怕阿清有什么闪失，你在明，紫燕堂在暗，若不能分开紫燕堂注意，她们的手段若用来对付你，怕是防不胜防，且当时我又不能时时在你身边，怎能能不担心，后来因此你疏远于我，可知我心里多失落。”

说着伸手拉了潘清的手攥在掌心：“阿清，这么多年了，对你的心我藏着掖着，一点一滴也不敢露出来，就怕你知道了以后会因我的龌龊心思而远着我，如今终于老天怜悯，让我守得云开见月明，谁也不能让我放开，便是你也不能。”

潘清抬头看着他，窗外的月光透过碧纱在他脸上镀上了一层浅淡的光影，五官浸润在光影中，有些朦胧，却更为俊美，他眼里的情意像是要满溢而出，在月光中竟是如此动人，潘清微微侧头，怕自己再看一眼便要会陷落进去，而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跟他是绝无可能的，很早以前就知道。可是，这男人却不允许她逃避，伸手撑住她的下巴，扭了过去，让自己跟他对视：“阿清，我说了，谁都不能让我放手，便是你也不能。”

潘清：“即便不是如今这般境况，你也是锦王殿下，而我却是罪臣之女，你我绝无可能？”

卫九伸手把她拖进怀里：“应侍郎的案子大有蹊跷，只要平反，你便不是罪臣之女。”

潘清：“我父亲的案子涉及谋逆，举凡涉及谋反的案子皇上最为忌讳，正因如此，今日在大殿之上才会直接杖毙李得成，就是不想有人提及此案，提都不能提如何平反？”

卫九：“阿清，即便不是为了你，我也必须帮应侍郎平反，便涉及谋逆也不能枉顾人命，如此，才能维护世间真正的公平公正，这是阿清你一直为之努力坚持的理想，之于我也一样。”

潘清心里不得不感动，抬头看向他：“这些话说着简单，可若真做起来却难如登天，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这条路很长很长，或许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

卫九：“只要有你在，便是一百年又如何，之前我以为此生都无望了，如今能这般我已是十分满足，不过你也要答应啊，以后凡事都要跟我商议，不许再自作主张更不许把自己置于险境。”

潘清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不过这个案子却不能拖下去，拖久了怕消息泄露出去，又会功亏一篑。”

卫九略沉吟道：“此事牵扯众多朝廷大员，需请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臣来方能镇得住。”

潘清眼珠转了转道：“若论德高望重满朝文武都算上也比不上靖远侯府的老侯爷，只是听说老侯爷早已不理朝事，只怕不会管这件事儿。”

卫九：“只要阿康肯帮忙必能请出老侯爷，而说服阿康就要看阿清的本事了。”

潘清指了指自己：“我？”

卫九点头：“是，非阿清莫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