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传来的一声低语，刘昌眯眼。献宝之人是某家族的公子，县令更迭之际，他想借此机会与老县令交好。以便在老县令一派当中博得个好名声。若得老县令提携那自然是最好，若是老县令日后一走了之也无妨。只要有人想要钱财珍宝，有今日之鉴，日后必有门路。“庞家下手还真快！”

身后又传来低语。献宝之人从袖中取出一锦盒。他将锦盒打开，取出其中之物。一时间堂内众人好奇，纷纷望眼，想要看看是什么宝物。“既是献给县令之宝物，想来必定是出手不凡！”

“赵县令在任时，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味县繁荣昌盛，远强过郡下其他县城，理应受此宝物！”

刘昌听着诸位家族子弟的议论，不禁心里嗤笑。送个礼，又是有人当托又是吹捧。合着他们送礼都丝毫不忌讳？百姓过得好不是应该的？献宝之人将一手宝物捧起，一手指着。“赵大人请看，此物乃家父到各州郡游历之时，机缘巧合之下偶得一块玉石，寻匠人精心打磨雕琢，历经数月，终得此璧。”

主位上的赵县令微微点头，抚着长须开口。“甚好，甚好，如此珍贵之物，实在有心了。”

随即挥手示意身旁的随从。随从接过玉璧，询问了献宝者的名字，取出一笏，缓缓写下。笏是写字用的板子，多为官员使用，早朝时间久，为了防止忘记政事，多用此物记录，各级官员为了方便，也用此物。相当于现代的备忘录。“这庞家明显是马屁拍到了马腿上！看到老县令的表情了吗，肯定是不喜欢！”

刘昌耳边又传来低语，其身后是两个小族公子哥。自入席以来便闲言碎语不断，一副坐评天下事的模样。李斯年笑笑，倾着身子低语。“先生就当乐子听便可，小族子弟闲散惯了，由他们便罢。”

“无妨。”

刘昌倒不觉得这二人是乱说，反而他们说到了点子上。“赵大人勤政为民，确实应得嘉奖，在下也该以赵大人为楷模啊。”

司马良弼在旁笑道。“司马先生言重了，早就听说司马先生才识过人，饱读经书，日后味县要因司马县令而繁荣了！”

赵濮存也是抚着白须，迎合着司马良弼的商业互吹。刘昌看着两个老狐狸一般的人精，揣摩着其中言外之意。今天这一场宴席，绝不简单，看似新老更替，欢送之宴。实则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稍有不慎，日后在味县恐无立足之地。“赵大人，承蒙厚爱，若非赵大人当年提携，必无在下今日之福！”

又一某族人士起身上前献宝。“此物恳求赵大人一定收下，准在下报当年知遇之恩！”

众人看去，此人缓缓取出一只毫笔，捧在手上。当即就有人认出不凡。“莫非是秋兔之毫！”

“观其形，似有玉璧珠宝装饰，绝非凡物！”

“难道是路扈后人之手笔！”

此人大笑，将笔高高举起。“不错！正是路扈后人所造，偶然得之，今天便献于赵大人，请赵大人过目！”

刘昌嗤笑，怎么可能那么夸张？根据前身的记忆，前朝天子之笔，其笔杆用错采镂金的宝石嵌在笔跗。以秋兔的毛作为笔毛，笔匣装饰各种宝石、笔身为翡翠和翠色羽毛。此等之物，尚且仅天子可用，怎么区区一个小县便可出得此物？再者路扈乃是制笔大师，其后人更是久居宫中不曾远出。所造之物尽归皇室所有，就连朝中重臣都未必有，哪里轮到到这帮人？“甚好，有幸得路扈匠人之手笔，不枉此生。”

赵濮存端详着毫笔，嘴角仍与先前一般，纹丝不动。他堂堂县令，怎么不知此物真假。此番献宝，不过是那二人背后所代表的家族在站队罢了！现如今赵濮存卸职，司马良弼上任，可二十余年的规矩岂是说变就能变？赵濮存即便不再是县令，也仍可在暗中与味县众族苟且。是遵循旧时的味县规矩，还是跟随新县令重新洗牌。此时就看众家族如何表态了。“先生，此笔是假，此礼是真。”

李斯年说道。“此物仅作交好之用。”

刘昌淡淡说道。李斯年心中更加钦佩刘昌，再一次确信了刘昌的真才实学。“先生聪慧，正是如此，想必接下来就是各家族表态的时候了。”

“那你李家，如何？”

李斯年有些迟疑，李家长久以来饱受味县旧则迫害。如今无论是站哪一队，都对李家帮助极大，可若依然遵循李家家主夙愿。只怕早晚李家会被其他家族搞垮。“都听先生的！”

李斯年紧咬后槽牙。如今既然选择了刘昌，那不如全盘托出，全部交由刘昌决定！“好。”

“我问你，新县令，旧县令和不做选择，如果是你会做何选择？”

李斯年思虑片刻。“若是在下，即便是历经千难万险，我也不愿寄人篱下，受人摆控！”

刘昌点点头。如若李家学其他家族随波逐流，顺流而下，刘昌则会十分鄙夷。而今李斯年既然愿意坚守，那刘昌则非常愿意帮忙。“吴家怎么可能得来此等宝物？怕是仿制品罢了！”

刘昌身后的闲言碎语又传了出来。“你倒是明白，不过其中门道你可清楚？”

“仁兄是说二者择一之事？”

“不错，交好赵县令，遵循旧派规矩，味县便如往日一般，你我也不会受牵连。”

“若是交好司马县令，味县将风云大变，届时是随其平步青云，还是被打压至死，就不得而知了。”

“仁兄作何抉择？小弟愿随”李斯年也听到了这番话，苦笑着开口。他虽然很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世道，可十分无奈。“先生，如今确实如此，不知先生有何见解？”

刘昌笑道：“自然要交好，不过，不用你李家的名义。”

李斯年不解：“不用李家的名义，那用谁的？”

刘昌饮下杯中的酒，两袖一挥，轻笑着看向李斯年。“用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