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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考 验 (十一)明修暗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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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明修暗度村委会办公室里。董大田双眉紧皱,嘴角紧锁,一看样子就知道又遇到了难办的事儿。原因是这样的:董大田上午一进办公室的门,会计李建明递给他一封信,信中写道:大田叔:修水库的民工来水库工地快一个月了,水库工地上确实很苦很累,伙食也不太好,民工情绪很不稳定。遵照陈书记的指示,请你务必给水库工地送三百斤细粮来,以满足民工们生活的必需。——李民强董大田心里明白,信里写的细粮就是白面,可是村里哪有麦子磨面啊!董大田的大手挠着脑袋说:“真是伤脑筋!”

王文思叼着小黑烟嘴进来了,瞅了一眼董大田,坐在一旁问:“又出啥事儿啦?”

“你看,才去了还不到一个月就……你看看吧!”

说着把信交给了王文思。王文思一边接信一边说:“听别人说工程进度不慢呀!”

“整天好吃好喝,感情干的欢!”

王文思看完信说:“既然民强写信要,咋说咱也得送啊。”

董大田把眼一瞪:“送!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人家要的是白面。白面!白面!我到哪里给他们弄去!”

王文思低着头,轻声说:“政府是按人拨给粮食的咋能不够吃哩?唉,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带人外出办事儿跟在家里过日子一样,精打细算粮油不断,没点儿掐算劲儿哪行哩!”

董大田不耐烦地在屋里来回转着。王文思见董大田已经火上房了,脸上没显心里却在乐,我再往火上浇瓢油。他把小黑烟嘴搁在嘴里抽了两口说:“这事儿还真是挺难办的。你说工地上吃的好吧,可有的人还不愿在,要求换班。”

“换班!你听谁说的?”

董大田瞪的眼睛更大了。王文思一听问他是谁说的,有些作难了。要是随便提出一个人来当替罪羊,他那火性子脾气要是到那个人家里问个清楚那可就麻烦了,因为这根本是没有的事儿。他含糊其辞地说:“你问我谁说的我也没往心里搁,只是听有的人在一块儿呛呛。”

他为了让董大田相信他的话,最后又说了一句,“无风不起浪,消息还不是从工地上传来的。”

董大田没好气地说:“一天三个饱还不愿干,真是把他们撑迷糊了,谁不愿干就回来我去!”

王文思笑了笑说:“看你,光说气话顶啥用!千口吃饭主事一人,咱村一千多号人,什么样的人都有,这好的,坏的,你都得操心,村里哪能离得了你这当家的。”

“这个家我当不了也没法当,谁有能耐谁来干吧。”

“看你说的,你要是干不了咱沙岗村谁还行?都认为民强回来了可以帮你一把,可是没想到在水库上搞的……唉,真没想到。村里老的老小的小,我看除了你没有谁够材料。你是我们村的圆心,我们都是半径,半径再大,也得围着你这个圆心转,你甩手不干那行哩。”

董大田瞅了王文思一眼没有吱声。王文思接着说:“修水库是县里的重要工程,恐怕在省里也是挂了号的,能不搞出个样子来吗?这可是咱县为实现农田水利化放的第一炮,谁能不支持?依我看,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把东西送去。”

董大田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真是说话不怕塞牙。砸锅!那先把你家的锅砸了我看看,谁不知道漂亮话好说。”

董大田硬邦邦的话把王文思说了个倒憋气,嘴张了几张才说出一句话:“看你这话说的,我不是打个比方吗?”

接着他又把胸脯子一拍说,“真要是到了哪个份上,别说砸锅,就是掉脑袋我也不含糊。不是说大话,我受党教育这么多年这点儿觉悟还是有的!”

董大田一听这话,知道话说的有些过头,惹的对方不高兴,一时没有吱声,只是一口一口地抽着闷烟。王文思本来想用几句话来引起董大田对他话的关注,可是见对方一言不发的闷起来了,又有些着急,但又不能显现出来,他把黑烟嘴儿里的烟头轻轻地弹出来,又把烟嘴放在嘴上吹了吹,说:“咱这事儿呀,要是在人家刘庄啥问题都没有。”

董大田一听这话便接上了茬,问:“咋的?”

王文思一边往兜里装烟嘴儿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咋的,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人家有家底儿呗。手里有的是钱,到自由市场上还担心买不到麦子?”

董大田一听这话叹了一口气,说:“你说这话有啥用!现在土地和果树都承包给了个人,村里修学校的钱,东凑西挪都不够正作难哩,哪里还有钱买麦子。”

王文思见对方说了这话,赶忙接上茬儿说:“就是不承包给个人,光凭着在家里啃那几亩土坷垃,你再卖力气也还是那么粗那么长,不会有大的发展。人家刘庄富你当是钱是从庄稼地里刨出来的啊?庄稼地里你就是上芝麻浇肉汤能收入多少东西,一斤粮食才块八毛钱,去掉成本开支还能剩多少?人不能让尿憋死,也得像刘庄那样找点儿来钱的路子。”

“村里的玻璃钢厂承包给了个人,哪里还有来钱的路子。”

“人不能让尿憋死,没有了玻璃钢厂,还可以找找别的门路儿。”

“你有啥门路儿?”

王文思见对方对他的话发生了兴趣,便从櫈子上站起来说:“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我在集上碰见了刘庄的刘三扯起了话儿,你猜人家咋说?人不怕没钱,就怕没能耐。人家车轱辘一转,好吃好喝还挣钱,他们是靠运输挣钱。在人家哪里甭说三百斤麦子,就是三千斤三万斤也不成问题。”

董大田一听这话,脸上的皱纹展开了。王文思见董大田动了心,心想:我得拿一把使他上钩,便做出了要走的样子。董大田见王文思要走赶忙站起来说:“哎呀,你别着急走哇!”

王文思又坐在了原来的櫈子上,从兜里掏出了小黑烟嘴儿装上一支烟卷,然后叼在嘴里点着抽着等着听董大田的下话。董大田带着请求的语气笑着说:“你在咱村里当干部也是多年了,还在外面闯荡过,熟人多路子广,在咱沙岗村也算是个能人儿,你能不能也给咱村里想想门路挣点钱儿啊?”

王文思摇了摇头说:“这事儿我也想过,可我不能办。”

“咋的?”

“你忘了前些年我领着别人去建筑队打工挣钱,钱没挣到几个,走歪门邪道的帽子却给我扣上了,我辛辛苦苦为大伙办事儿落了个啥?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何苦哩。吃亏的事儿一次就够了。”

说完抬屁股又要走。董大田用安慰的口气说:“真是一次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你刚才还说掉了脑袋都干,人家说几句闲话提点儿意见就害怕了?现在来看,那会儿给你提的那些意见也有点儿为了虱子烧棉袄,小题大做。再说,你那时挣钱是塞个人腰包,这次挣钱是为村里着想,两码事儿嘛!”

王文思听了这话嘴里没有吱声心里却在乐,我所要的话,被这个额头里装卤水的豆腐脑子的人说出来了。他抽了口烟,又用中指弹了一下烟灰,慢条斯理地说:“这事儿不是我怕,我也想了,挣来的钱是为了村里的建设,也是为实现农村现代化出力,可就是有哪么几个人,补锅的戴眼镜专门找茬儿!你往他嘴里抹蜜还咬你的手指头。再说了也怕给你添麻烦。”

董大田沉不住气了,说:“哎呀,有啥路子你就赶紧说说嘛!别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

王文思说:“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依着大树不缺柴。咱也不能枕着烙饼挨饿,端着金碗讨饭吃,咱村里的树就是资源,为啥不用哩?”

“你是说卖树?”

王文思微微一笑说:“砍几棵树往县木器加工厂一送,钱儿不就来了吗?尽管这事儿是为了水利建设,可我也怕……”董大田把大手一摇说:“怕啥!有蝲蝲蛄叫就不种庄稼啦!咱们砍了老树,再栽上新树苗。再说了,咱们村的树这么多,砍几棵上边也不会发现。你赶紧跟县木器厂联系一下,看人家要不,有啥事儿我兜着不碍你的事儿,这也是为了水利建设嘛。”

王文思就像抓彩票中了大奖一样高兴,急忙从櫈子上站起来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趁董大田不注意把来信装进兜里就要走。董大田又喊住了他:“你可得抓紧点儿。另外,你告诉永昌暂时向村民们借点儿麦子,等卖了树,买回麦子就还他们。”

王文思乐呵呵地答应着走了,董大田也好像卸了一副重担,他根本不知道,王文思使得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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