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轻轻颔首，脸上又涌现出一丝悲切来，柳碧莹也学着她安慰自己的样子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了她。她向她笑了一笑，笑容虽是单薄可干净得如同雨后的芙蓉，娇美纯洁。颜芷伸手执起茶盏，向着柳碧莹开口。“今日无酒，我们便以茶代酒饮尽此杯，权当是告别了过去，姐姐你说这样可好？”

对于柳碧莹来说，这是她最想看见的颜芷的模样。于是她亦是伸手，将茶盏举起，向着颜芷微微一扬，喝尽了。颜芷亦然，脸上恬淡的笑像是她才认识柳碧莹时的模样，纯粹干净。柳碧莹忽然有些泪眼朦胧，不想日子过得这样快，不想他们从一个舞姬，一个答应，一路跌跌撞撞的变成贞妃与慧贵妃。她们大抵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可早已经不是当初初见时的模样。这样细细想来，柳碧莹心中只能轻轻一声叹。才要开口同颜芷说话，柳碧莹就看见颜芷忽然便昏倒了。见颜芷忽然倒下，柳碧莹亦是有些吓着了。她推了推颜芷，发觉颜芷却是半分回应也无，才要转头叫青宵进来，柳碧莹就看见已经有人先行一步进了房中来。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索麒麟。不知怎得，柳碧莹平白紧张了起来。“公子伤还未痊愈，还是在床上躺着的好，免得伤口裂开了。”

柳碧莹勉强挤出笑容说着，手掩在袖中紧紧握住哨子。索麒麟置若罔闻，还是一副邪魅的笑容，笔直的便向着她们二人而来。柳碧莹下意识挡在了颜芷身前，这倒是叫索麒麟愣了愣，旋即邪肆一笑。“我原以为，你是个没心肝的人，今日看来却不是如此。”

他徐徐说道，声音不紧不慢，像是故意吊着人胃口似的。她感觉到他笑容下的危险，只是越发将颜芷护在身后，胡玄然啧啧出声，如同优秀的猎人挑选着要下手的猎物一般悠然自得。“我的目标本就不是她，你大可放心，再过几个时辰她便会醒来。”

柳碧莹的眸光一闪，如同天边坠落的流星，“是你做的？”

索麒麟兀自颔首，笑容越发狡黠起来，“不是我，还会有别人么？”

他缓步上前，柳碧莹就这样被他逼到了角落，后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你究竟是谁？”

他温热的气息近在咫尺，柳碧莹的心剧烈跳动，几乎快要窒息而死，她用尽了全力才克制住自己的浑身战栗，说出这一句完整的话来。他伸手将她耳边凌乱的长发拂去耳后，露出了极淡极淡的杀气，他现在，只消稍微将手向下滑去，就可以捏住她的脖颈，将她扼死。可那样，实在是太便宜她了。索麒麟心中有了更有趣的想法。他垂首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想我之前说过吧？你若是忘记了，可是要自负后果的。”

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夜里冰冷的吐着信子的蛇。柳碧莹几乎喘不上气来，她伸手想将他推开，却发现他的身躯犹如一道铜墙铁壁，总是她再用力，也丝毫不见动弹。二人就这样僵持着，沉默着。房中渐渐暗了下来，因着并未点灯，所以十分昏暗，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呼吸就在耳畔，像是蛇自脚底曼延身上，在肌肤上掠起一层层的小疹子，那是钻入骨缝的凉。“你究竟是谁？”

她重复了一遍。索麒麟靠着她那样近，闻言轻声笑了起来，柳碧莹甚至能够感觉到他胸膛的颤抖，“你当真不记得我了？”

说来也觉得有趣，分明是索麒麟进了柳碧莹梦中后，又消除了她对于这自己的记忆，可现在却又像是个被抛弃的一方一般，言语之间充满了怨怼。柳碧莹又是不解又是气恼，可偏生自己被他的手臂困着，就连手中的哨子也取不出无法吹响。“我救了你一命，你不知知恩图报也就罢了，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我我不曾知晓的问题。”

她厉声说道，即便自己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景，可她知晓，自己一点儿也不能露怯。她对自己的极力克制，成功的取悦了索麒麟，索麒麟看着她的神色越发深邃了起来。他就势垂首，在她耳边说了三个字。“索麒麟。”

柳碧莹先是一愣，而后忽然明白他是在将自己名字告诉柳碧莹。索麒麟的名字在唇齿之间转了一圈，柳碧莹忽然灵光一现。“你可是恶人谷谷主索麒麟？”

她的回答让索麒麟很是满意，索麒麟缓缓颔首，忽然想起隔着黑暗她是看不清的，便开口应了，“是我。”

与朝廷是势不两立的恶人谷，传闻中杀人不眨眼的恶人谷谷主索麒麟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居然还救了她。“若是早便知晓你就是索麒麟，我定是会硬着心肠走开，绝不会出手相救的。”

柳碧莹的声音冷冷的，丝毫不顾及自己的生命还攥在索麒麟手中。不知怎得，她笃定，索麒麟不会轻易就杀了她，就是因此，她才敢如此与索麒麟对峙。与索麒麟说了这几句，柳碧莹几乎能断定，若是向着索麒麟示弱，索麒麟便会觉得无趣，自己便不会被他久留，可若是与他唱了反调，索麒麟觉得有趣了，便不会轻易的将自己杀死。如此，类似于猫与老鼠。柳碧莹现在无路可退，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桐镜或胡玄然回来，可显而易见的，他们一时半会定是回不来的。“倒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简直与胡玄然是一个样子，难怪胡玄然那般喜欢。”

说起胡玄然，柳碧莹抬起头看向索麒麟，明知他在黑暗中看不见，可仍旧昂起了头颅，“胡玄然与你不过是合作关系，我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为何你要来寻我麻烦？”

如同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索麒麟破天荒的摸了摸她的长发，发现意外的手感极好，不由啧啧称赞，“若是没有我的帮助何来你的重生，你可还要好好感激我。”

他的手有些不规矩起来，柳碧莹伸手将他的手打落，怒视于他，“请你自重。”

索麒麟闻言也不恼，起身将她放开，抱肩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笑容越发扩大了起来，“我何时不自重了，你将一个男子带回清凉居，若是提及不自重，该是你才对。”

柳碧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她若是能够打得过索麒麟定是要将他碎尸万段，可她做不到，只能自顾自的生着闷气。“我与你已经无话可说，你还是快走吧，若是胡玄然回来了，我想你也定是不好解释的。”

她的口吻笃定了胡玄然会信她而不是他索麒麟。索麒麟一咬牙，可偏生就是无力反驳，他清楚的很，若是胡玄然在，只会将柳碧莹护在身后，与自己刀剑相向。柳碧莹清楚的看见索麒麟的手攥拳，青筋突起，她连忙抬手准备吹响哨子，可索麒麟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说：“你可想知晓究竟为何会做梦魇？”

柳碧莹才要吹响哨子，就因此将手垂了下去，定定的看住索麒麟。“你知晓？”

索麒麟淡淡扬眉，“我若不知，便不会这样问你了。”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只消柳碧莹开口，索麒麟便会将自己知晓的告知于她，以后兴许就会摆脱梦魇。可如今这种情势下，柳碧莹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这个口的。她的犹豫被索麒麟清清楚楚的看在眼中，索麒麟含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你只消告诉我你想去知晓真相，我便会立即带你前去。”

柳碧莹张了张口，方才才那般说过索麒麟的不是，现在便要出言去求他，实在是张不了这个口。她知晓索麒麟是坏了心的想报复方才自己言语的嘲讽，可她也只能忍着。见她这般犹豫，索麒麟坏心眼的笑起，“这样为难么？那便算了。”

柳碧莹咬了咬唇，“不若你将方位告诉于我，我自己去寻也是一样的。”

见她怎样都不愿意开口求自己，索麒麟觉得越发有趣了起来，他扬一扬手，一副洒脱的样子，“罢了罢了，那便请柳姑娘随我走一遭吧。”

才行了几步，索麒麟转头看见柳碧莹还停在原处不愿意跟随，想来还是有些怀疑他的，他倒是无所谓，只是将手中的一件东西丢回了柳碧莹手中。“若是怕了，便吹响吧。”

柳碧莹这才察觉，自己先前紧握在手中的哨子不知何时被索麒麟拿走，又归还了自己。也就是说，他若是要对自己下手，早在夺走哨子的那一刻便可以夺了自己的性命，可他并未这样做，换言之，自己许是可以对他多几分信任的，毕竟，他是唯一一个知晓自己梦魇出处的人了。就是在须臾之间，柳碧莹的思绪已经百转千回。她最终还是上前一步，对索麒麟说道：“走吧。”

她听见索麒麟低低的笑，像是早就知晓她定是会跟着自己去一般，这种被人猜透的感觉实在不妙。行至门口，柳碧莹心中稍加庆幸了自己方才并未冲动叫了侍卫进来。因为外头安静得连风声都听不见，而侍卫们早就倒在地上昏睡过去了。直到一件披风落在自己身上，柳碧莹才回过神来，“这是你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