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过于震惊，在场的空气静了好一会儿。　　顾闻莺能力确实不错，但所有人中他是最没有背景的那一个。　　平时参加比赛，俱乐部也没有工作人员专门去为他录制视频，他顶多就是蹭点儿对方选手的赛事回放，很难想象面前的SMKC的人是怎么发现他的。　　这种行为无益于在大海里挑出了一粒不起眼的沙子。　　教练最先反应过来，讶异地问：“是不是搞错了，我们凯世积分排第一的是路天恒啊！”

什么狗屁积分排名，还不是你们把比较有分量的比赛都安排给路天恒，给顾闻莺安排的都是又累又鸡肋的企业赛，让他去当陪练！　　“这就不知道了，我们老板在海外无意中发现了他，觉得他非常有天分，指定要他。”

宋翘翘故意把来头说得很大的样子：“这次买下SMKC，也是为了全力培养他。”

网球场上的少年选手们纷纷倒吸一口冷气。　　买下SMKC！为了顾闻莺？！　　这种可能性倒不是没有。对这些少年选手们的能力最清楚的莫过于教练，顾闻莺确实非池中之物。　　只是一来顾闻莺参加的比赛最多，对俱乐部来说完全就是不要命的赚钱工具人，他不是那么想放手。　　二来路天恒当初进入凯世，校董亲自向他打过招呼，让他多加照顾的。　　对方看上的怎么就偏偏是顾闻莺呢？　　传出去路董的脸色岂不是很难看？　　教练忍不住追问：“只有顾闻莺一个人吗？那路天恒呢，你们看过他比赛资料没有？”

俱乐部平时和路天恒交好的少年们都在场，此刻视线都落到了路天恒身上。　　路天恒握紧了拳头，表情一阵青一阵白，几乎想捂住教练的嘴，让他别追问了。　　宋翘翘视线从头到脚扫了路天恒一眼。　　年轻女孩看起来只有二十岁左右，身上浸满了一种被骄纵多年的自信，气场非A城这座小城市的人能及。虽然她戴着墨镜，看不清她的眼神，但路天恒仍然莫名紧张起来，心中甚至隐隐期待她的审判。　　选中顾闻莺只是她老板的决策，她说不定认为他也不错。　　然而，宋楚一直觉得他妹妹最可爱的一点就是睚眦必报。　　宋翘翘摘下墨镜，漂亮的脸上露出遗憾的表情，说：“过于平庸之人，我们老板是不感兴趣的。”

路天恒：“……”　　平庸……平庸……她说他平庸啊！　　活了十几年头一次听见这个词！　　不仅是路天恒被这两个字瞬间扎穿，其他选手也目瞪口呆地立在原地。　　宋翘翘不去理会众人的表情，让周特助把顾闻莺带去了休息室。　　三人离开后，网球场上像是刮过了一阵飓风，死寂得没人说话。　　其他选手也不敢说话，因为路天恒攥紧拳头脸色铁青看起来已经在暴走边缘了。　　大家表情都很微妙。　　虽然平时都吹捧路天恒，但那还不是因为他有个校董老爸？　　此刻看路天恒吃瘪，有些人心头很难不暗爽一把。　　进了休息室，宋翘翘把合同摊开放在顾闻莺面前：“你先看合同，如果你愿意签我们俱乐部的话，我会成为你的经理人。我叫乔幽。”

这是宋翘翘给自己的马甲一号取的名字，乔是宋翘翘母亲的姓。　　出门在外怎能没点伪装？　　反正是不能用宋翘翘真名的，总有一天她会完成任务穿回去，万一一不小心遇到长大成人后的顾闻莺和封北野，四目相对，得多尴尬。　　顾闻莺看了她一眼，拿过合同。　　他手指白生生的修长，脸上肤色也过分冷白，像是没怎么见过阳光的玉，漆黑的发看起来发质非常柔软。　　早上只是隔着窗帘缝隙瞅了他一眼，这会儿才看了个仔细，能成为主角之一在外貌上都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气质截然不同，一个炎热，一个像冰块，但他五官的好看程度并不在封北野之下。　　追星的人很难不颜控吧？颜控一点也不过分吧？　　宋翘翘没忍住占便宜：“你可以叫我小乔姐。”

少年眼皮子都没掀一下，装作没听到。　　宋翘翘：“……”尴了个尬。　　虽然宋翘翘的目的是改变顾闻莺的命运，但合同上不能表现出来。顾闻莺心思远超同龄人，上来就对他说会帮助他成为世界冠军，他只会觉得对方有病。　　所以这仍是一份站在资本家角度拟的合同，签订时间是五年，交换条件很简单，SMKC培养顾闻莺，顾闻莺需要在两年内出全国成绩。　　如果顾闻莺在十八岁之前没做到，会赔付一笔费用。　　合同是周特助拟的，法务社畜最擅长这一行，细节上挑不出任何问题。　　顾闻莺看完，只反问一句：“我现在参加过的最大比赛只是市级，你们觉得我可以入围全国比赛？”

——你当然可以。　　别说全国，我穿过来之前你已经成为全球知名的网球明星了。　　“为什么不可以？”

宋翘翘道：“你之前的比赛虽然不多，但能看得出来你的跳跃能力、反应能力都很卓越，而且你才十六岁，一切皆有可能。”

来之前的车上宋翘翘也是做了功课的。　　顾闻莺打球方式和别人有些许不一样，有些天赋运动员靠的是直觉，靠的是日复一日的训练，但眼前的少年则多出了一种学霸的思维，有好几次宋翘翘都觉得，他盯紧球的时候，似乎已经提前预知了落球点。　　他会在球场上迅速分析出对方选手的战略，然后冷静地调整自己的打法。　　十六岁在没有特别好的教练辅导的情况下，能够做到这一步，如果这不叫天才运动员，还有什么算天才？　　更关键的是，那三天的影像里，除非要上学，他是最早到，最晚离开的一个。　　他意志力胜过任何人。　　宋翘翘猜测他成绩应该不错。　　让系统帮忙查了一下，果然，全校第一。　　宋翘翘恨铁不成钢，封北野怎么不能和他学学？！　　“这些后天都可以训练出来，没什么可拿出来说的。”

顾闻莺抬眸看她，说：“我想知道你们选我的真实原因。”

宋翘翘道：“真实原因就是我认为你终有一天会站在全国的舞台上打网球，你会万众瞩目，拿到冠军。所有人的欢呼声会为你响起。”

——她向天发誓这就是未来的事情。　　她把自己都给说燃了，感觉自己已经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经理人，即将目送球员走向人生巅峰。　　然而少年脸上一直古井无波的表情却一下子变得更加冷淡。　　“我知道了。”

他站起身，转身就朝门口走。　　系统提示：【积分扣除20，当前剩余积分为10。请注意，10积分为一天生命值，此时是下午六点半，您当前生命值只剩五个半小时。换句话说，你活不过今晚。】　　宋翘翘：？？？　　怎么还倒扣的啊？　　系统道：“这种话任谁听了都觉得是骗子吧！只有宋楚那种妹控才会脑门一热被你煽动吧！”

宋翘翘心中一急，快走几步挡在顾闻莺前面：“当然，你不用急着和我签合同，你可以先待在你目前的俱乐部，至于你身上的伤……”　　宋翘翘视线落在他手肘内侧的淤青上：“俱乐部有责任做好选手的伤病管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会联系律师，帮你向凯世索赔。”

话没说完，休息室的门被推开。　　路天恒左思右想还是不服气，SMKC的人不选他也就算了，凭什么顾闻莺那小子能得到他们的青睐？　　他们是不是还不知道顾闻莺是怎么被上一家俱乐部赶出来的？　　反正今天丢脸已经丢到家了，索性鱼死网破，顾闻莺也别想好过。　　几个少年追来，拽着他往后拖：“算了，路哥，算了。”

路天恒才不会就这么算了，在视线在落到顾闻莺手里的合同的那一刹那，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点燃的炮仗，既嫉妒又愤怒，脸色难看。　　他靠在门框上拦住去路，用阴阳怪气的语气，对宋翘翘道：“姐姐，你们还没做过选手的背景调研吧，居然挑中了一个害得上一任教练失业的自大选手，真的好吗？”

宋翘翘一愣，看向顾闻莺。　　原文对两个男主的年少时期都是一笔带过，她能获得的信息不多。　　系统倒是可以把两人之前的经历影像倒出来让宋翘翘看，但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完全看完。　　顾闻莺抿唇，冷冷道：“让开。”

路天恒怎么会让？反而拽着身边的弟兄把门框给堵得更死了。　　他今天就要坏了顾闻莺的好事。　　“您不知道，那我就给您说说，这个人在之前的俱乐部，教练力排众议，按下别的选手，为他争取到了一场重要的比赛。他却在比赛当场因为不满赛场给他的待遇，和教练起了口角，弃赛离开。导致那位教练被俱乐部认为工作能力不行而辞退，被迫转行。”

这确实是职业选手里的大忌，自视甚高，对教练不尊重，且没有竞技体育精神。　　路天恒见宋翘翘皱眉，以为宋翘翘已经开始动摇，他扫了一眼顾闻莺，只觉得大仇马上要得报，冷笑一下，继续道：“你们选人，除了能力和天赋，尊重教练与同伴也很重要吧，你觉得他这独来独往的性格，是会配合别人的样子吗？别最后养出一个翅膀硬了的白眼狼来。”

顾闻莺垂着眼睛，眼睫在剔透的皮肤上落下阴影，显得有几分冷郁。　　对于这些事情，他实在懒得再去辩驳，反正辩驳了也没人会信。　　没有人相信是教练被买通，逼迫他打假球，他只能弃赛。　　没有证据，死无对证。　　当初的队友都不信，更不可能指望一个陌生人相信。　　而且没必要。他不是一个靠别人的眼光为生的人。　　频繁的比赛和训练，算着紧巴巴的奖金买菜做饭，交付水电费，计算攒够大学学费还有多久，规划自己的睡眠时间，以及目前越来越重的高中学业，已经耗费了他所有的精力。　　他一言不发地走到柜子边，用力拽下自己的书包，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之前他一直对路天恒能忍则忍，但今天闹至这个地步，凯世应该也不会让他待下去了。　　他刚收拾完东西，就听见后面的人开口。　　“你说话怎么这么茶里茶气的？还姐姐，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比你大了？”

顾闻莺一顿。　　路天恒：“？”

路天恒再一次怀疑自己的耳朵。　　作为负责任的经理人，不应该质问顾闻莺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吗？怎么这个反应？！　　他妈的，为什么？！　　“再说了，他以前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所有人都在，路天恒脸色瞬间涨红：“我只是怕你们SMKC吃亏。”

“你是怕他去了SMKC，比你更优秀，得到的资源比你更多吧？”

宋翘翘快要被这家伙烦死，仅剩五小时的生命值在疯狂叫嚣，他还要跳出来挡路。　　路天恒脸色憋成了猪肝色：“你——”　　“你什么你的，你闭嘴。”

宋翘翘像机关枪一样毫不留情地输出，不给他唧唧歪歪的机会：“整个俱乐部里就你最烦，诚实点，你是因为嫉妒他才一直给他使绊子，你本来也就只剩爹可以拼了，万一他去了SMKC发展更好，到时候连你爹也不如他。这才是你的真实想法。”

路天恒脑瓜子嗡嗡的，他身后的狐朋狗友脑瓜子也嗡嗡的。　　顾闻莺不得不承认，这位叫乔幽的女孩子嘴皮子异常利索。　　“给我出去。”

宋翘翘指着门外。　　要论起骄纵，被整个宋家捧在手心的宋翘翘可比区区一个校董儿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天恒身后的一群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就不由自主地转了个向，听话地出去了。　　路天恒气急败坏，刚要说些什么，也被周特助拽了出去。　　休息室里很快只剩下宋翘翘和顾闻莺两个人。　　“我知道那件事。”

宋翘翘看着他，开口道。　　刚刚系统把那段影像在她脑海里投放了，不过即便系统没有投放，宋翘翘当然也站在顾闻莺这边。　　有些人三天看一生，她所见到的少年日复一日地努力，每天坚持挥出一万次球拍，很努力地在活着，自大与贪图享乐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不会做出路天恒所诋毁的事情的。　　“没什么要紧的，我调查清楚了，不是你的问题。”

没有迎来疑问，反而是毫不犹豫的相信，顾闻莺一时之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个陌生人。　　他沉默了下，道：“那么你应该知道，我名声不太好。那位教练在圈内很多朋友，那件事也很多选手都知道，他们为那位教练打抱不平。你选择我，其他俱乐部会怀疑SMKC看人的眼光。”

这还是见面以来，少年说的第一个长句。　　宋翘翘道：“这有什么，刚好我和你一样不太在意其他人眼光，所以无所谓。”

顾闻莺看着她，没说话，喉结动了动。　　宋翘翘笑了笑，又道：“再说了，这些闲言碎语也就仅限本市这么一小块儿地方。你没忘记，我说你可以打进全球比赛的吧？等你到了全国比赛上，还不是天高任鸟飞？巴掌大的地方的事情没必要放在心上。”

年轻女孩儿漂亮惊人，也洒脱惊人，对他自信得超过以往他所见过的任何人。　　看向他的眼睛里仿佛有光，光映照着他的脸庞。　　“还有，我不会让你身上再发生这种事。”

“今后你不想参加的比赛，我不会逼你参加。”

“我不会因为一场赛事失利就放弃你，不会让新的俱乐部出现第二个路天恒这样的人。”

“你会是我作为经理人，最重要也是唯一的选手。”

闻言，顾闻莺一直漠然到近乎冷淡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动。　　——最重要、唯一？　　宋翘翘脑海里系统跳出提示：【恭喜，积分增加50，当前生命值：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