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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连夜逃离提瓦特[原神] > 21(三合一)

21(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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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月, 荻花洲。

  一道白光如虹,自龙脊雪山的方向横跨长空而来,正在望舒客栈楼顶的露台上站着的少年仙人注意到这一不寻常的流光, 当即握着和璞鸢的手就更握紧了三分。

  然而, 他甫一做出要从露台上动用着风轮两立飞出去的姿态,那道白虹便俯冲而下,映在魈反应不及,只流露出了几分措手不及的慌措的金色双瞳中,直直撞进了他的身体。

  白光入体,如泥牛入海, 毫无感觉也毫无声音。

  魈刚开始还觉得这可能是一种要潜伏上一段时间才会发作的力量, 然而当他准备放下和璞鸢,运行仙力和元素力对自己全身做下检测的时候,魈一抬手——

  嗯?

  他平常穿的这身文武袖,什么时候袖口处多了一道花边?

  随即, 一阵风来, 魈前所未有地感觉到,腿上好像有些凉飕飕的。

  甚至不只是小腿,更是大腿……

  魈低头看去——

  下一秒, 望舒客栈的露台上, 又一次青光一闪。

  *

  相似的事情还发生在了往生堂内——正在和钟离说着这一次的采购需要购买的物品的胡桃, 突然就看见自家客卿在一道白光过后就那么变成了身穿长裙的模样, 不由得眼睛睁圆,挑眉,张嘴:“哇哦。”

  神里屋敷——

  神里绫人的手指点在墙面上, 他自从继承了社奉行这一职位之后便开始制作的关系势力网络上头。

  现在, 白皙的指尖正点在前段时间已经算是该换了立场的天领奉行与勘定奉行这两张纸上头。

  年轻的社奉行正在对终末番成员派发任务, 口中道:“至于这两家——”

  白光一瞬,终末番的成员们脸色大变:突如其来的力量甚至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就将社奉行淹没其中,完全就是终末番的失职……噗。

  白光散去。

  饶是对神里绫人异常忠心的终末番成员,哪怕他们已经是相当强大的忍者了,仍然没能忍住露出了点笑模样来。

  家主大人……家主大人……现在看起来好像小姐的姐姐啊。

  虽然胸口仍然平坦,虽然喉结仍然有明显起伏,但是……

  光看那握着扇子的样子,就会让人下意识脱口而出一句:卧槽,美人。

  愚人众中——

  博士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身穿女仆裙装,甚至就连臂弯都套着一点渔网纱装饰的散兵,面具后的眉毛很慢很慢地挑高了起来。

  “哇哦。”

  他吐出一个其实不那么应该从他口中说出的语气词来。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了这种爱好。”

  阴阳寮里——

  旅行者看着和魔物战斗着战斗着,突然飘逸的披风就变成了飘逸的短裙,明明没有安全裤动作却还大开大合,大腿上漂亮的肌肉线条全都展露鲜明,根本没有半点守男德的意思的达达利亚,手中的无锋剑差一点就直接掉在地上。

  辛焱:“……”

  辛焱:“这一招变装好酷啊,虽然我不理解为什么要穿裙子,但是我觉得只要走出了自己的个性,不在意他人的眼光和批判就都没问题!达达利亚小哥也是至情至性之人啊!佩服佩服!”

  派蒙和式大将对视一眼。

  派蒙从式大将墨勾的眼睛里头看出了他的震惊。

  式大将从派蒙的表情上看出了她的无语。

  海祇岛上——

  五郎看着自己身上突然变了模样的装束,大惊失色,快速左右看了看,为周遭无人而很是庆幸地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将双手放到身后,按着裙子下面忍不住要往外探,从而将裙摆撩起来的尾巴,快速朝着自己往常的住所跑去。

  得趁着没人看见,把身上的这套衣服给换掉……

  这、这种衣服……成何体统!

  甚至连放尾巴的开口都没有……这、这要让他怎么穿……真、真是的……

  甚至是龙脊雪山上。

  阿贝多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装,又看了眼突然出现在他原本空无一物的掌心中的皮质方头小马鞭。

  半晌过后,他轻轻地笑了一下。

  “这样吗?有意思。”

  *

  以上。

  都是赵姑苏所不知道的事情。

  但她知道,温迪当着自己的面变成了身穿女仆装的样子,模样娇俏,令人心动。

  ——但在最初的被美色所迷之后,赵姑苏猛地清醒了过来。

  *!

  这这这……

  就算温迪不知道这个“寒山寺主持”就是她本人,不知道这个光屏其实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在穿越了提瓦特之后成了精的平板,可刚刚提议要不别看了的人是她啊!

  也就是说,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害得温迪现在换上了女仆装的人,都是她赵姑苏。

  赵姑苏双目放空,抬头仰望蓝天白云:“我什么都没看到。”

  天要亡她。

  但温迪是善良守序阵营的。

  哪怕到了现在也还是善良且守序着的。

  在赵姑苏仰头看天,表示天要亡她之后,她再度失意地向温迪表示这次是她失算,倘若温迪因此觉得她需要请他喝上二十杯酒,掏空她现在紧巴巴的钱包,她也觉得是自己应当做出的赔罪。

  温迪摇头表示不用。

  他知道赵姑苏的经济状况,也知道对方绝对不是故意:“没关系啦,这事发生得太过巧合了,况且,光屏在恶作剧方面似乎很是坚持,我想,就算今天没有你在边上,用不了多久,它也会拿出一样的手段来作弄我。”

  赵姑苏被安慰了。

  她感觉到很强烈的愧疚情绪。

  赵姑苏:虽然光屏的事情确实不是她故意的,但是在当初画这几幅画,并挑了一首不论是节奏还是歌词又或者是听起来的感觉都带着几分涩气的歌来剪成手书的时候,她就是故意的啊!

  甚至刚刚在第一眼看到温迪穿上了女仆装的时候,还觉得对方娇俏可人,不冲不是人。

  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可真是混蛋啊。

  但哪怕已经混蛋成了这样,为了好好活下去,她还是不能将事情的真相对着温迪和盘托出。

  “这样吧,先去找个地方,我帮你买一套常服,你把衣服换回来。”

  赵姑苏拍了拍温迪的肩膀。

  “只要没人看见,就可以当作你没穿过这身衣服——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温迪其实不需要赵姑苏帮他去买一身常服。

  毕竟好歹也是个魔神,也是最初的尘世七执政之一,不能因为他和女士打架的时候连辫子都没亮一亮就被掏了心窝子,就觉得他能力不强——到了须弥那边,纳西妲身为小吉祥草王也没太多人信仰,甚至还是刚刚从软禁中走出来的五百岁幼年神明,不是照样让散兵身陷梦境轮回之中一百六十七次而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吗?

  赵姑苏听到温迪说,其实他在另一个地方有一套可以换上的备用衣服的时候就大概猜到了。

  哦,风神要去给自己变一身衣服出来了。

  没必要戳破。

  她点点头:“那走吧,我给你打掩护。”

  *

  温迪原本是可以找个角落直接将身上这套刚刚被光屏中飞出来的白光变成了女仆套装的裙子变回他平常最经常穿的那身翠绿色的衣服的。

  但是架不住这头女仆的裙子,是光屏的力量变出来的。

  温迪还想要靠着这条裙子来分析一下,光屏的力量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所以不能直接把这个变没了,他甚至不太敢在上面附加一层障眼法——万一法术冲突的话,也就算是功亏一篑了。

  所以,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女仆裙装换下,然后给自己变出了一身全新的衣服。

  从角落里走出来,拍了拍赵姑苏的肩膀。

  原本正背对着角落,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向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虎视眈眈的赵姑苏没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差点被吓到,回过头来却看到温迪手上仍然抱着那套刚刚差点让他出意外的女仆裙。

  甚至就连后腰上漂亮的大蝴蝶结也没有拆掉。

  赵姑苏:“?”

  她忍不住打趣温迪:“这些东西还留着呢?难不成你是打算以后再穿?”

  温迪笑着,没有否认这种可能性:“说不定以后,我为了逃避城管对我的追查,就会换上这套衣服逃跑呢?”

  毕竟谁也没有见过他穿这么一身不是吗?

  而且,蓬松的、带着花边的裙摆,怎么看都是女性才会穿的裙子,根本不会联想到他身上来。

  温迪煞有介事地点头,拍手道:“就是这样!只要我换上了女装,就不会有人认得出我。”

  赵姑苏:“……”

  赵姑苏在觉得温迪女装一定好看,她真的好想多看两眼的前提下,感觉到了心痛。

  本来,巴巴托斯这个风精灵吧,虽然平常喜欢诶嘿,但本质上还是个靠谱的风神。

  没想到现在,居然有可能会因为她的xp,从原本虽然看着可爱但却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变成现在的……

  潜在的,女装大佬。

  赵姑苏:我有罪,我可真该亖啊。

  她那突然出现的自责的表情让温迪有些招架不住。

  他连忙摆手:“诶诶,开玩笑的啦,你别再露出这种表情了。如果还是觉得这件事你脱不开干系的话——不如请我喝一杯去吧?”

  让赵姑苏掏空钱包,请他喝上二十杯酒——不行。

  让赵姑苏请客,他只喝上一杯最普通的蒲公英酒——这个当然可以。

  赵姑苏欣然答应:“可以啊。”

  她总得稍微表示一下……给温迪一点补偿吧。

  区区一杯酒而已,大不了就是将这星期干社区服务赚到的那三十个土豆的钱全都送出去嘛。

  *

  但是赵姑苏绝对没想到,自己会在天使的馈赠里面看到迪卢克。

  请温迪喝酒不能去猫尾酒馆这是肯定的嘛。

  ——除非在请温迪喝酒的同时,请客者还有着要谋杀风神的想法。

  那么,蒙德知名的酒馆就只剩下天使的馈赠了。

  如果表现出对天使的馈赠的回避,或许会引来温迪的怀疑。

  赵姑苏当时在朝着天使的馈赠的方向走的时候,脑子里就是燕双鹰的那句话改版:

  我赌天使的馈赠里没有迪卢克!

  查尔斯这个优秀的酒保打工人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迪卢克是比较危险的。

  尤其是现在温迪怀里还抱着这件女仆装。

  赵姑苏赌输了。

  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最近的她应该是那种玩飞行棋都能玩成已经有敌人的棋子走到终点了,她还一个六都没有骰出来,四个棋子都还在原地罚站的运气不好。

  温迪走在前面。

  他推开天使的馈赠大门,赵姑苏一眼就看到了热烈的像是火焰一样的红发。

  赵姑苏不信邪,低下头揉揉眼睛,重新再看一遍:仍然是站在吧台后面,摆明了今天就要当酒保的迪卢克。

  赵姑苏:“……”

  天要亡她。

  话说,这个时候假装自己来了大姨妈,肚子不舒服痛经,能不能从当前这个一看就很是危险的环境中逃走?

  答案很明显:不能。

  她甚至听到在吧台后面的迪卢克叫出了她现在正用着的名字。

  “苏?”

  赵姑苏:“……”

  赵姑苏为自己掬一把眼泪。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迪卢克叫自己的名字。

  迪卢克的声音真好听。

  真想要录下来当作催眠的音频,每天睡前听个一千遍。

  唉,倘若她在晨曦酒庄的时候,并不是个普普通通没什么存在感的女仆,而迪卢克此时叫出她的名字必然是因为觉察到了什么,那就更好了。

  赵姑苏肌肉僵硬地扯出了一个微笑来。

  声音也因为肌肉的缘故,显得勉强而机械:“迪、迪卢克老爷,您也在啊,好巧。”

  温迪狐疑地看了赵姑苏一眼。

  之前她对自己说的是,她在晨曦酒庄当过一段时间的女仆。

  这可以很好解释为什么迪卢克能够叫出她的名字来。

  但是……

  如果只是遇到了前雇主,她的表现怎么会显得如此紧张,甚至就像……

  就像是在课堂上,被老师点名叫起来的学生发现自己不仅没有带要交的作业,甚至还回答不出问题、背不出要全文背诵的课文、甚至没有穿校服。

  总之就只有一个字:

  怂。

  *

  事实上,赵姑苏怂得有理有据,而她的担心也的确不是空巢来风。

  如果是普通的女仆,哪怕在晨曦酒庄中工作了半年时间,迪卢克都未必能清楚地记得她们的名字,再把名字和脸对在一起。

  他毕竟是个大忙人,而晨曦酒庄的相关事宜,全部都是交给爱德琳来处理的。

  他之所以能够在看到赵姑苏的第一时间认出她,并且叫出“苏”这个名字,那是特地向爱德琳确认过的。

  这会儿,就要把镜头调整到赵姑苏刚匆匆忙忙离开晨曦酒庄的那天了。

  迪卢克在看到了爱德琳好心送到他面前,向他展示赵姑苏感谢之情的那幅油画肖像之后,他那优秀的,身为富家子弟从小学习的艺术修养,让他在第一时间认定,绘制这幅肖像的人,应该和他看到的,光屏中绘制了双马尾的他自己的那个“老衲这就还俗”是同一个人。

  哪怕不是,那也至少有千丝万缕的关联——画风放在那儿呢,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也很有可能是师出同门。

  总之,迪卢克非常确定:

  沿着赵姑苏这条线追查下去,是不会出错的。

  于是他当时就装作不经意地向爱德琳问起了赵姑苏的情况。

  “我再和你确认一下,她的名字是苏?”

  爱德琳点点头:“是呢,这个名字不太常见对吧?其实我觉得这未必就是个真名,不过她说自己在奔狼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失忆了,也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可以依靠,这样的话,稍微警惕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失忆。

  这就又是个很有趣的词了。

  毕竟在提瓦特,失忆也并不是个有多么频繁发生的现象。

  而在奔狼领醒来……

  这里面定然也有点儿蹊跷。

  毕竟,倘若是从其他国家来到蒙德游玩的人,如果从荆夫港走,那么会从奔狼领与果酒湖中间的那条路走;如果是从璃月过来,走石门那条路,则会经过晨曦酒庄而绕过奔狼领。

  总之,奔狼领做为一个魔物出没并不少,而狼群也更希望人类少来打扰他们的地方,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普通人前往的。

  诸多因素使得迪卢克开始着手调查赵姑苏。

  不过他并没有多么着急。

  毕竟不管怎么说,突然出现的光屏确实令人感到担忧,但是上面出现的内容……

  嗯。

  也就那样了。

  他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把小黑猫以及猫女套装的事情和“老衲这就还俗”这个赵姑苏在老坟头网站上的昵称联系到一起。

  现在的迪卢克只怀疑小黑猫和“路过”帮他挡下了深渊法师一击,又恶趣味地给他换上了一身猫女套装的是同一个人。

  毕竟都有猫的元素在嘛。

  *

  赵姑苏坐在吧台边的椅子上。

  如坐针毡。

  给温迪点的酒已经放在桌面上了。

  他将目前还没有被迪卢克发现的女仆短裙折叠起来放在膝盖上,在蒲公英酒被推过来的第一时间就迫不及待地伸手握住了杯柄,喝了一大口。

  白色的酒沫黏在他的嘴唇上方,像是一圈白胡子一样。

  温迪放下酒杯之后,用舌尖将那些酒沫全都舔掉,也并没有说话。

  此时在赵姑苏和迪卢克之间的气氛太诡异了,诡异到就连他都不想插话。

  但这样的气氛倘若不打破,也明显是不行的。

  至少赵姑苏觉得,她要是再这样被迪卢克盯着看下去,她还不等被算账就要先因为心跳跳动速度过快,成为胡桃的客户了。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强行拉动脸颊两边的肌肉,扯出一个很大但是看不出任何真心的笑容来,开口道:“迪卢克先生要经营那么大一个酒庄,居然还会抽时间到天使的馈赠来当酒保,真是太辛苦了。”

  倒不是说她想不出其他的开场白,单纯是因为其他的开场白,在赵姑苏看来都不太适合现在这个情况。

  她不想提及那幅拜托爱德琳转交的油画。

  倘若提及他的赞助和慈善行为,那就又要引申到油画上去。

  赵姑苏:我好难。

  “也还好。”

  迪卢克推给她一杯柳橙汁,先表示这杯饮料是免费的,然后说:“爱德琳给我看了那幅油画,画得很好。”

  温迪对画风尚且没有觉察。

  他看到的那几个视频,基本上全都是赵姑苏从游戏里面直接录屏获得的素材,或者是简笔画的Q版人物剪辑制作出来的,并不会直观地暴露她的画风。

  ——难得一个倘若细究是可以看出画风的手书,就在刚刚,被赵姑苏一句“要不咱就别看了”给直接变成了现场变身。

  于是他在看到这俩人中间的气氛总算开始流动,而不是和赵姑苏刚刚磨磨蹭蹭地坐到吧台边的高脚椅子上到的那会儿似的凝固之后,就心想着自己要不还是参加进去活跃一下气氛吧。

  于是温迪兴冲冲地点头:“是啊,苏的画是真的很漂亮。”

  之前给他画的速写就很好看,还有那幅虽然拿去给丽莎当例图所以到现在还没能送给他,但是他已经再去蒙德之前就看过了的素描。

  “苏在失忆之前,应该花了很长的时间在学习绘画上吧?”

  赵姑苏的牙根都快被她自己咬碎了。

  温迪,你为什么要接话。

  她从牙缝里憋出一句来:“啊……哈哈,但你也说我失忆了嘛,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迪卢克目前对赵姑苏的调查,中断在了她被雷泽发现并救下这里。

  再往前,关于赵姑苏的资料那是一点儿都找不到。

  蒙德出入境的记录上头没有叫“苏”的人,璃月那边倒是有两个姓苏的商人来过蒙德,但对方做的是酒的生意,而且虽然姓了个听起来有些柔软纤细的姓氏,但两个都是身高逼近一米九,身材相当健硕,腱子肉都是一块一块的壮汉。

  于是,他一边调着下一位客人的酒水,将雪克杯上下摇晃,把里头的酒水、水果和冰块摇出颇为清脆的生意,一边道:“失忆啊,是完全失忆了,还是能记起来点什么?”

  他看起来很好心。

  温迪也说:“迪卢克老爷的信息情报网可是很发达的,或许能帮你找到家人呢?”

  当然,他温迪肯定是靠不住的了。

  虽然能够听到一切风中来的消息,但他的记性其实没那么好。

  赵姑苏继续咬牙。

  如果是普通人失忆,听到有人可以帮自己找到家里人,肯定是激动得不行。

  但是她……

  她的家人朋友都在蓝星,但凡找到了就是个恐怖故事了。

  拒绝也是不可能的。

  失忆的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家里人怎么样呢,对吧。

  于是她只能对温迪说:“我可真是谢谢你啊。”

  温迪扬起脖子,将杯中的蒲公英酒一饮而尽。

  “不谢,不用客气,我们是朋友嘛,应该的。”

  是啊,朋友。

  赵姑苏捏眉心。

  她觉得自己都快要被温迪坑死了。

  可能这就是她给温迪画女仆装的报应吧。

  偏生这时候她还要继续应付迪卢克。

  赵姑苏:“如果能找到家人当然好啦。”

  赵姑苏叹气,表现得自己好像其实很期待着见到“家人”似的。

  “但是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估计也提供不了什么线索。要是得麻烦迪卢克先生大海捞针地帮我找家人,我会很愧疚的——运营一个信息网络,肯定很花钱吧。”

  嗯,不错。

  赵姑苏在说完这段话之后自我审视,觉得语气恰到好处。

  三分绿茶,三分善解人意,还有四分穷鬼的震惊,她可真是替迪卢克考虑的好人啊!

  但是温迪又一次拆台:“诶,话可别这么说嘛。”

  他朝着赵姑苏眨眨眼:“迪卢克老爷可是很有钱的呢,嗯,之前我在天使的馈赠一连喝了三十七杯酒还是三十八杯,他都给我免单啦!”

  赵姑苏:“……”那种白嫖吃霸王餐有什么好骄傲的啊,况且那次能够免单,主要还是因为迪卢克觉得能喝这么多杯不醉的人一定有点本事,所以才没和他计较的吧!

  温迪:“听说,他还一直在市面上收购带有风神一缕气息的瓶子……是瓶子还是杯子来着?记不得了,反正来者不拒,哪怕是假货也一样给钱。完全就是凭借着一己之力,养活了一半的蒙德造假业呀!”

  赵姑苏:“……”那是因为要和愚人众竞争吧?况且……

  其实迪卢克买的就是假货不是吗。

  毕竟,倘若想要真货的话,难道不应该在天使的馈赠里面随便找一个酒杯吗?

  赵姑苏相信,天使的馈赠里头已经没有温迪没碰过的酒杯了。

  他可是几乎天天喝酒啊。

  而且。

  赵姑苏:“你要不还是再喝一杯吧。”

  知道的,说温迪是知道迪卢克多有钱,手上的力量也不错,能够帮她找到其实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家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温迪是发现了她就是“寒山寺主持”,还对她的画作和手书怀恨在心,准备借迪卢克的手坑她一把呢。

  迪卢克很轻声地短促笑了一下。

  他笑的次数很少,但是但凡有点儿笑意就会让玩家——至少是女玩家想要疯狂截屏。

  这会儿赵姑苏也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

  真的好好看。

  他给温迪续上了一杯酒,仍然是表面浮着一层丰盈的、乳白色的酒沫的那种。

  然后对赵姑苏说:“说得不错,在没有任何信息的情况下找人确实无异于大海捞针,我最多拜托一些朋友在平常也关注一下,身边有没有遇到女儿走失的家庭。”

  他顿了顿,嘴角似乎有往上翘了翘的痕迹,然而幅度太小,赵姑苏只觉得兴许是自己眼花了。

  迪卢克说:“你很擅长绘画,但是缺钱,所以我想投资你的画室。”

  赵姑苏大惊失色,差一点就要坐不稳身下的高脚椅子,最后还是靠伸手扒拉住吧台才终于稳住了身形没摔下去。

  她震惊:“为、为什么?我、我的意思是说,我何德何能……”

  “很好理解,我随手帮助过的人很多,但是你回赠的那幅肖像是我至今收到的回礼中最喜欢的。”

  迪卢克挑眉。

  “我只是有个提议而已,想要拒绝的话,没有问题。”

  *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虽然说迪卢克现在的行为也不算献殷勤,更不是非奸即盗,但是赵姑苏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用这句话的逻辑来分析自己现在的处境。

  迪卢克凭什么想要资助她。

  这么说好像不太好,那就换一个语序。

  她凭什么获得迪卢克的资质。

  说白了,蒙德首富居然会关注一个普通的、绘画技巧估计就和阿贝多一个水平的少女。

  虽然说,绘画水平能够和阿贝多差不多就已经很厉害了,但是这就代表了,她其实并不是独一无二的。

  好端端的,干嘛要资助她开画室。

  钱多了烧着玩吗……好像还真有这个可能。

  但是赵姑苏因为自己心虚,所以不介意以最阴暗的眼光做出猜想。

  比如说……

  温迪对她说过,光屏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了。

  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的那位璃月朋友也看到了光屏。

  钟离也看到了,那就是说,或许只要是她认识的人,就都有可能被光屏“碰瓷”。

  赵姑苏深吸一口气。

  合理猜测,迪卢克可能也看到了。

  不得不说,虽然最近这段时间赵姑苏的运气是不咋地,但是她在猜测自己的马甲掉到了什么程度的时候还是很机智的。

  猜得那是相当准。

  也不知道迪卢克看到的是什么……

  是字母站上的作品,还是有可能也包括了老坟头上的图呢?

  希望他看到的是老坟头而不是字母站,否则只要和温迪一对信息,发现这些二创的作者全都是“寒山寺主持”,就能立刻把她其实也是造成了他突然变成猫女装的罪魁祸首这一点也给解码了。

  赵姑苏不由得感叹:在异世界的生存,真的好困难。

  而且现在马甲要掉不掉的,要不还是干脆离开蒙德吧?

  赵姑苏手上现在有丽莎给她结的油画人工费三十万摩拉,以及之前存下来的那些钱,足够她开始一场比较节省的穷游。

  离开蒙德,倒也不是不能生活。

  十分钟前,她勉强搪塞了迪卢克的问话,用拖字决将“投资一间画室”这件事糊弄过去了。

  然后,她借口说自己应该按时回去,否则房东会担心,从天使的馈赠中逃离。

  温迪和迪卢克会怎么想,她已经完全不想管了,毕竟只要她逃离蒙德,迪卢克就一定能够意识到她是在做贼心虚。

  心虚就心虚吧。

  反正那时候她已经离开蒙德了。

  就算暗夜英雄再怎么厉害,也巡不了璃月的逻——那可是降魔大圣在管。

  赵姑苏的决心下定得非常快。

  惹不起她难道还躲不起吗?

  笑死,连夜逃离蒙德城好吧。

  她,赵姑苏,虽然没什么武力值,但是在逃跑方面,也是能够坐到扛着火车……现在的提瓦特好像还没有火车,那就是扛着公共马车,连夜出城。

  问就是求生欲老强了。

  *

  “嗯?你今天就要走吗?这么突然?”

  丽莎很是惊讶,她可不记得之前有听赵姑苏说起过自己打算离开蒙德的事情。

  “啊,是临时起意的。”

  赵姑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事实上,她前天才刚刚因为看到丽莎在翻阅一本魔法书,心生向往,从而表示要是有希望,她也想学习魔法。

  丽莎还笑眯眯地对她说可以,只不过入门的话就要看完一本七百页的书,最好能够把整本书大差不差地背诵出来。

  “导论我这边就有,过两天我给你找出来,每天自己背诵就可以了哟。”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突发情况,使她不得不离开蒙德。

  她对丽莎扯了个慌——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枝节:“我突然有了个艺术方面的灵感,想要去外头采采风,找找素材。”

  总之,赵姑苏的意思就是,丽莎家里的客卧不用再为她留着了。

  至少在短时间之内,赵姑苏觉得,她是绝对、绝对不可能回到蒙德城来来。

  丽莎脸上露出几分失望的神色:“原来如此,那我也不好拦着你不让你去了,可惜,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呢。”

  赵姑苏也喜欢丽莎,谁能不喜欢魔女姐姐呢。

  于是她踮起脚尖,给了丽莎一个紧紧的,但是时间不怎么长的拥抱。

  “我今天晚上就打算走啦,我会想你的……也会给你写信的!”

  说着,她便进门,去收拾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了。

  丽莎倚靠在门上,宽大的帽沿往下压了压,将她翠绿色如翡翠一般的眼睛遮住。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蒙德来看看呢?”

  什么时候回来啊……

  赵姑苏整理行李的手顿了顿。

  她目光向上,掠过满是蔷薇纹样的紫色墙纸,看到天花板上漂亮的枝状水晶吊灯。

  “我也不知道呢。毕竟是出去采风嘛,说不定一路就直接走去稻妻,在那边当八重堂的专业插画师了?”

  她肯定会想念这座城市。

  但是,回来什么的,再说吧。

  毕竟,她怎么想都没有用。

  这一切都取决于她的马甲什么时候彻底掉了个干净,而在她马甲掉下之后,是否还能够全头全尾地活下来。

  赵姑苏叹了口气。

  唉,当年画二创的时候,她怎么就不能收敛一下自己涩涩的本质,以及乐子人的心态呢。

  要是每一幅图、每一个手书都做得非常光伟正,她还要逃什么逃。

  这正是:年少只知xp好,待到穿越全完了。

  赵姑苏:今日以本人经历为传,万望多谢后世人,戒之慎莫忘。

  *

  温迪是在蒙德时间下午四点半变成女仆装的样子的。

  他和赵姑苏是在五点十分左右的时候出现在天使的馈赠的。

  赵姑苏是在六点半的时候,收拾好了全部的行李,出现在蒙德城外,公共马车的站台边的。

  她时间掐得刚好,才在站台边上站定没几分钟,公共马车便准备要发车了。

  她原本以为,如果是旅途走到一半就要到夜间的公共马车,车票钱会比白天走的贵上一点。

  毕竟车夫会更累嘛。

  但是没想到,上车之后她表示自己坐到终点站,票务让她交的钱居然也还不多。

  赵姑苏没太在意这个,对于她这种已经完全沦落成为穷鬼的人来说,少花钱当然是最好的。

  上了车后她就找了个空位置开始休息睡觉。

  在车上因为路程颠簸,不方便画画,那就干脆休息一会儿吧。

  毕竟,之前的那两个小时,她可是因为光屏的事情着急得不行。

  简直可以说是忧心忡忡、心急如焚。

  如今她已经坐上了逃离蒙德的马车,可以说是暂时远离了危险,稍微放松一下、休息一下,恢复恢复精神,也挺好。

  她这一觉就直接睡到了终点站。

  当票务人员摇摇她的肩头,对她说“醒醒,该下车了,终点站到了”的时候,赵姑苏一度还怀疑自己是不是睡眠质量过分好了。

  怎么就一觉睡了那么长的时间。

  然后,她就从车窗向外,看到了星野之下,笼罩在层云之中,却仍然能够看到寒天之钉悬挂于其上的龙脊雪山。

  赵姑苏很是惊愕:“怎么是龙脊雪山?”

  她不应该去璃月吗?

  虽然说翻过龙脊雪山就是璃月,但是龙脊雪山的通行难度可不是石门那边的大道可以比拟的啊。

  票务一眼就看出了她为什么惊愕。

  票务叹了口气:“上车的时候都不看车厢的颜色吗?红色的车才是去石门的,我们这种蓝色的车,是只往返在蒙德城和龙脊雪山之间的。”

  赵姑苏:“……”

  原来如此。

  车票之所以便宜,是因为终点站不是在璃月,而是在龙脊雪山啊!

  难怪这车上都没几个人呢!

  不过她确实没有仔细看马车与马车之间的区别——不如说,她还以为蒙德的公共马车只有一条线路。

  也就不能怪别人。

  唉,只能怨她自己粗心大意。

  *

  赵姑苏下了车。

  不是因为她打算既来之则安之,而是因为到了这么晚,就不会再有从龙脊雪山发车向蒙德城的班次了。

  如果在车上睡觉的话,票务人员说:“你会被冻着的。”

  龙脊雪山下的营地,气候和蒙德整体的宜人那是完全不沾边,从山脉一侧而来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扑面而来,甚至不远处地面上就堆积着雪层,艰难但顽强生长的草叶全都被白色覆盖。

  到这里来的冒险家们,不得不将帐篷支起来之后,在靠近帐篷的地方点燃火堆。

  赵姑苏将手朝着窗外伸了伸。

  外头的寒气冻得她差点打了个哆嗦。

  果然好冷。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在蒙德城那种全年温度也就在二十几度上下打转的环境下刚刚好的衣服。

  放在雪山营地这边,肯定是太单薄了,她必须去蹭一蹭冒险家们的帐篷和火堆。

  赵姑苏叹了口气。

  倘若可以的话,她真希望自己能够控制那个在穿越之后因为不明原因成精的平板。

  至少,如果她能够控制平板的力量……她这会儿或许就能够给自己画一套厚实的衣服换上。

  可惜,愿望美好,但是想要实现,相当困难。

  赵姑苏长叹一口气,接过从票务人员的好意——她平常会在车上多备一件比较厚实的衣服,以防万一龙脊雪山这边的气候突然骤冷下来。

  将这件厚实的衣服裹在身上之后,她才勉强迈着其实已经被冻得有点儿发抖的步子,朝着车厢外头走去。

  ——一下车就被迎面而来的雪粒子糊了个满头满脸。

  冷是真的冷。

  票务心里是有点儿怜惜这个小姑娘的。

  看着身上也没多少钱,坐错了车,尤其是现在去,一张才没一会儿时间就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小脸裹在厚却全然不合身的衣服下头……也是个可怜孩子呢。

  于是她就把赵姑苏带到了会长塞琉斯那边。

  蒙德的冒险家协会平常其实没有太多的委托可做——正义的夜间巡警和旅行者平常都有随手锄大地的习惯,遇到魔物就直接给解决了。

  外加上这边的魔物属实没有璃月稻妻和须弥那边来得强,甚至就连丘丘暴徒都会守护着个精致宝箱,于是,冒险家们想要突破一下自己的话,基本就会找到龙脊雪山这边来。

  险恶的环境、随时需要注意到寒冷条、以及蒙德大部分地区来说,都更难解决的魔物……

  总之,龙脊雪山这边的冒险家数量还是相当多的。

  塞琉斯,这位目前蒙德无神之眼人士中应该可以算是最强的存在,面对着风魔龙后知后觉地表示“为什么不能再坚持一下,我们还没出场呢”的冒险家协会会长,最近这段时间就一直待在雪山下的营地里。

  他为人也相当热心肠。

  在听票务说完这件事之后,当即表示没问题啊,他们这边什么都不多,就是火堆和帐篷特别多。

  他还给赵姑苏指了个角落,很有经验地告诉她。

  “那边,就那边,看到没有?帐篷左边对着那棵树的方向,风吹过来的时候可以被帐篷挡住,会更暖和一点。”

  赵姑苏很感激他的收容。

  但是,在听到塞琉斯说话的时候,她仍然忍不住因为这个语气和这个声线,联想到当年“异世相遇,尽享美味”时期的彭导。

  倘若实话实说的话,赵姑苏不得不承认:她最初对于整活的热爱,其实就源于那位善于整活的配音演员。

  仿佛变态大叔一样的“呐呐呐,服务员欧尼酱”,属实给那时候尚且纯洁的她带来了相当的震撼。

  哪怕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多,时至今日,她仍然一听到这个声线就DNA乱动。

  属实是DNA里面刻了太多东西,因此时不时就要蹦个迪了。

  *

  帐篷外头,一夜寒风呼啸。

  赵姑苏原本以为风声这么大,自己大概会睡不好,但是结果却截然不同:人类本来就容易在环境比较冷的情况下睡得更好,更别说当前在靠近龙脊雪山山脚下的这么个环境了。

  她靠在火堆边上,身体温暖,但是又没有那么温暖,很快就蜷缩着睡着了,而且睡得很深也很香。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好心的票务已经坐着今天早上第一班返回蒙德城的公共马车离开了,但是那件用来以防万一的厚外套还是盖在她的身上。

  赵姑苏抚摸着肩头的厚实布料,垂下眼睫,神色微动。

  她本来是想要等上一班回蒙德城的公共马车,再从蒙德城这个总站点换乘上去璃月石门的马车。

  但是在去领免费发放的面包和热水的时候,她听到一旁有个冒险家正在扬声招喝。

  赵姑苏叼着面包,听了那么一两耳朵。

  对方其实正在招呼人来和他们组队进入龙脊雪山。

  好像是因为人数不够,而且整体实力也就那样,所以打算在山麓这一带转悠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带回来的东西就折返。

  赵姑苏有点儿心动。

  ——他们给钱。

  不仅给钱,甚至还表示有可能在安全的地方挖到点好东西。

  赵姑苏对于挖到什么其实并不感兴趣,但是她对山上可能可以获得的矿石相当感兴趣。

  她是很有一点馋星银矿的。

  毕竟,阿贝多也说过,星银矿可以用来制作高级银色颜料,他平常也会采集星银矿自制银色颜料。

  而金银这种颜色,在比较华丽的绘画中其实是经常用到的,但价格却又贵得让很多画师望而却步。

  赵姑苏想要给自己整两块星银矿——哪有画师不希望自己拥有更多的颜料的呢。

  不过星银矿这种东西,因为只有在龙脊雪山产出,所以如果离开了蒙德,基本上也就可以别指望自己能够弄到了。

  甚至就算是在蒙德城内,星银矿的价格也很是不低。

  如果能自己采集到一些的话,想来是大赚特赚的。

  于是,她往那个正在呼喊的瘦弱冒险家那边走了两步,很是认真地问:“我不是冒险家,也没有冒险经验,但是我想加入,还想弄到两块星银矿,可以吗?”

  一般来说,比较优秀,还比较有经验的冒险家应该是不会接纳赵姑苏这种完全的新手的。

  尤其是,她甚至连上雪山的装备都没有。

  但是,面前的这个冒险家,好像也是个新手。

  而他们这个团队,整体就不打算往危险的地方走。

  ——过段时间,冒险家协会要举办一场和在龙脊雪山上的冒险活动,他们身为冒险家,理所当然地就被塞琉斯会长报上了名字。

  “但是我们的实力……嗨,你看我们几个的样子,就知道我们绝对没有在雪山生活的能力。”

  瘦弱冒险家无奈的耸耸肩,再一挥手,一副“这种事情就别提了”的表情。

  “所以啊,我们就在安全的地方晃悠一圈,带点雪山上的特产回来,应付一下差事就算了咯。”

  于是,赵姑苏就这么成功切相当随意地加入了这个队伍。

  然后赵姑苏发现,这支队伍啊,一共就只有三个人。

  除了她之外的两个,虽然都穿着绿色的冒险家协会的制服,但是……

  这身体素质,看着还不如她呢。

  赵姑苏有一点点小后悔,但是转念又一想:除了这样的队伍,估计也就没别人愿意带她去龙脊雪山,而且还专门只走已经被探明、仔仔细细地标明了所有特产分布区间,魔物也都被赶跑了的区域。

  那些比较强悍的冒险家队伍,必然都是更想要去探明危险的地方,追逐生死一刻的刺激,以及不断攀登更高峰获得更广阔的视野。

  算了,就这样吧。

  赵姑苏接受了这个组队配置。

  *

  从营地去往龙脊雪山,有一条已经被很多人走过的道路。

  甚至在走过那道分割了蒙德平原与雪山的冰河之前,路边还能看到维护得并不怎么好的木制栅栏。

  走出没多远,就到了雪线处,白雪覆盖了道路,古老的石桥最中央的位置有不断的断裂,于是冒险家协会又在中间连接上了木桥。

  走出不远就能看到火堆——沿路放置的火堆是用来保证冒险家们,以及那些大胆的,往龙脊雪山上头走的普通人不被冻着的必要道具。

  瘦弱冒险家的朋友——也就是这个队伍中的第三人,长着个看起来酒量相当不错的圆肚子冒险家——对赵姑苏说:“只要沿着火把往前走,就一定是安全的,不过不要上山,山上很容易出现魔物的。”

  毕竟,那些由三根木头撑起来的火盆,里头能够燃烧的炭火并不能坚持上太久,所以为了保证人员安全,总是会有人在附近巡逻、添加木炭的。

  而人类嘛,只要一聚集在一起活动,战斗力就会猛地上升了。

  一般的魔物都是不敢招惹普通人组成的大部队的。

  所以,跟着火把保平安,这是所有来到雪山营地的冒险家第一天就需要知道的知识。

  ——真的能救命。

  “还有,上山之后别手欠,也别走远,万一遇到魔物。”

  平心而论,他觉得赵姑苏应该只能和没带武器的丘丘人较较劲,或许还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的那种较劲。

  而倘若赵姑苏被魔物缠住了,他……他肯定是转身就跑的。

  毕竟,他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力。

  所以还是让赵姑苏自己小心谨慎比较好。

  “在山脚下这一片呢,一般来说是不会有什么魔物的——卧槽!”

  在石桥的断裂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谁放过来了三个还是四个冰史莱姆桶。

  圆肚子冒险家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喘着粗气但中气十足地道:“吓死我了!”

  他要是不小心,因为体型太大把这些冰史莱姆桶推进水里……

  冰史莱姆桶爆炸,他估计就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死倒也不至于真死,但是肯定要很难过地在床上躺好长一段时间。

  赵姑苏:“……”

  这就是所谓的“沿着火把走绝对安全吗”?

  圆肚子冒险家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的话被疯狂打脸。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抬手挠挠头:“诶……基本上是安全的啦,总之,你要是遇到这种史莱姆桶,一定要小心走远点,被炸一下可要疼死了。”

  赵姑苏是知道的。

  她在玩游戏的时候,走攻岩爆流派的武神钟离都能被四个堆在一起的史莱姆桶弄破了玉璋护盾,可见史莱姆桶杀伤力之强。

  但是话又说回来……

  难道说圆肚子冒险家,以前也被史莱姆桶炸过?

  沿着覆雪之路往前走,走出不多远就能看到有绯红色的深赤之石,用武器敲下来之后可以将寒冷条固定在一个数值。

  这两个冒险家还不算太没经验,用武器捣鼓了一阵之后也往赵姑苏怀里揣了一个,告诉她:“万一迷路了,找不到火把的话,怀里带着这个也不会太冷。”

  而在深赤之石边上,不算很远,就能看到两枚星银矿。

  赵姑苏仿照着他们两人刚刚是如何将深赤之石捣腾下来的动作,也将这两块星银矿石从附着的岩石上弄了下来。

  光是这两块小小的石头,开采就已经要了赵姑苏大半的体力。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将这两块星银矿石收进怀里,抬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

  她真的好怀念钟离啊。

  怀念岩王帝君,尤其是怀疑E键长按即可大范围开矿的快乐。

  唉。

  但使满命帝君在,横行雪山若等闲。

  赵姑苏怀念自己的游戏账号了。

  虽然怀念着怀念着,她就想到了自己当初穿越的原因之一——或者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是因为没有获得《崩坏:星穹铁道》的三测资格才过分激动,以至于晕倒穿越的。

  硬要说起来嘛……

  害人不浅马哈鱼!

  这一切都是马哈鱼的错!

  *

  这一路沿着山麓走的过程中,赵姑苏一共往怀里揣了五块星银矿。

  倒不是因为她没有遇到更多的星银矿。

  事实上,在刚刚开雪山的那段时间,赵姑苏几乎天天都要沿着采集路线跑一遍,直到强迫症地将星银矿石下方的数量弄成了999才满足。

  星银矿的开采点位,她心里是很有数的,就和晶蝶一样,如果给她一个满命钟离,那她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让自己的背包变沉好多好多。

  但是她实在是没那个力气去折腾星银矿了。

  到现在为止,她的手臂已经酸得很可以的了,要是再挖上两块……

  赵姑苏合理怀疑,第二天的自己可能会直接抬不起胳膊。

  但是有些可惜的是,她从剧情中听阿贝多说起,要用星银矿制作银色颜料,首先需要选材,杂质最好连一点都不要有,银色的光芒越多越好。

  这样才能制作出最优质的银色颜料。

  而她现在找到的这几块星银矿,基本都算不上好。

  如果将杂质比较多的地方给削掉,那也只勉强算是能用。

  除此之外,另外两名冒险家还运气不错地找到了一枚圣遗物。

  就样子来看,赵姑苏判断这枚圣遗物应该是绿色的,三星道具。

  这玩意放在盗宝团里,不算特别稀罕,但至少也能够算是值得抢劫的宝贝了。

  总之还算是值钱的。

  也正因为如此,这两个冒险家非常兴奋。

  赵姑苏自己挖出来的星银矿没和他们分,看到圣遗物当然也没有要去分一杯羹的意思——虽然她缺钱,但她当年好歹也是会把词条不行的五星圣遗物当作狗粮融了的玩家好吗?

  三星圣遗物什么的。

  还是算了。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忍冬之树,意识到自己竟然已经和另外两名冒险家到了这么深的地方来。

  赤红之石仍然在起效,她还没有被冻着,但是毕竟火把也不是到处都是的。

  走了这么远,赵姑苏皮肤表面的温度早就降低下来了。

  她觉得是时候回到营地里去了。

  另外那两个冒险家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到了忍冬之树附近的时候,天空已经彻底变得灰沉起来了,四周的环境也是昏暗了,整体并不会比璃月的无妄坡好上太多。

  阴森森的松柏等耐寒树种在这样人迹罕至的地方生长得很高,墨绿色的树叶和银蓝灰的覆雪交织在一起,将放置在石块上的那些火堆映衬得像是昏暗中的鬼火一样。

  总之,恐怖是很有点恐怖的。

  这两个冒险家也不是什么很有胆子的人,况且圣遗物已经到手了一个,就算现在就回到营地,也不能算是亏了。

  “回去?好啊,现在回去吧。”

  “嗯嗯,现在营地里应该在煮汤了吧?热乎乎的肉汤,我要喝三碗。”

  赵姑苏朝着前方那棵大体上和游戏中的建模没什么区别,但是从她现在的角度来看,则是更为高大,而且树干上化作绯红玉髓的部分更为鲜亮且流光溢彩的忍冬之树。

  树枝上同样化作绯红玉髓的蝴蝶模样的古老树叶看着比游戏里更细致、也更令人震撼这棵古树的生命力,惊异于枝干线条的粗犷与玉髓蝴蝶精细之间矛盾冲突却又统一和谐的美。

  如果实力强一点,她或许会在这里留上一个晚上,为这棵古树绘制一张油画吧?

  但是没办法,要是让现在的她在这个地方住上一个晚上,赵姑苏非常怀疑自己孱弱的生命是否还能够维持到她找到回到蓝星的办法那时候。

  也就只能这样了。

  赵姑苏调转头,将被风吹乱的长发往耳后勾了勾——隐隐约约地,她觉得自己或许是听到了什么声音。

  窸窸窣窣的……好像是有谁在杂草丛里头?

  只是,当她循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赵姑苏却没看见任何人,甚至是任何小动物。

  仿佛那声音只不过是她的幻听,或者就是一阵稍微大了一点的风而已。

  赵姑苏向另外两位冒险家确认。

  他们也表示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在雪山,四周有点什么动静是很正常的啦,不过塞琉斯会长也说过……这里的盗宝团啊,小偷什么的还是很多的,有可能会偷偷藏在路边准备抢劫冒险家——总之,不管有没有声音,我们还是快走吧!”

  赵姑苏点头。

  从听到刚才那个声音开始,她就觉得四周对于自己而言又变得更为阴森了一点。

  她不喜欢这个氛围,总觉得自己背后在起鸡皮疙瘩,毛骨悚然的。

  她和另外那两位冒险家各自加快了脚步。

  然而风雪却变大了。

  空中飞舞的雪片甚至掠过她的睫毛,直接贴进了她的眼睛里,把她冻得连连眨眼。

  风更是一瞬间就吹得相当大起来,赵姑苏决定在台风天里走在街道上应该也就是这个感受。

  她甚至怀疑自己快要被吹走了——还好圆肚子冒险家还算关心队伍里剩下的两个瘦子,伸出他那圆滚滚肉嘟嘟的手,握住两个人。

  但他也只能用动作来表示自己的吨位足够安全了。

  因为根本张不开口,一张嘴就会吃上满嘴的雪,还会被风灌满口腔,甚至灌到咽喉里去。

  赵姑苏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不仅仅是因为风雪,更是因为……

  她已经看不清方向了。

  这突然遇到的困难……赵姑苏深吸一口气,令她有点怀疑,自己加入的这支实力水平都欠缺了点的冒险家团队,到底能不能全头全尾地回到雪山脚下的营地去。

  她和圆肚子冒险家的手攥得很紧。

  但正是因为攥得紧,两个人还都很紧张,所以掌心里很快就出了好多汗。

  赵姑苏很清楚这样下去绝对不行,但是她又不能松手将掌心擦干一点……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握得越来越紧,直到最后,用力已经全然无用了。

  她的手指从圆肚子冒险家的手掌间滑了出去,下一秒人被风吹得往后溜了两步,彻底迷散在了风雪之中。

  “苏——?!”

  赵姑苏隐约听到瘦弱冒险家的呼喊声,但这混杂在呼啸的风声中的呼喊声,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到了。

  她甚至分不清这声音是从哪里来。

  赵姑苏不得不认清一个惨痛的现实:

  她迷路了,和团队失散了,一个人在这强度高得离谱的风雪中,随时都有可能遇到生命危险。

  四周的风打着旋,像是龙卷一样,她身处其中,没多久就被满目旋转着的灰白弄得头晕脑胀。

  仿佛听到了点儿什么像是嬉笑似的声音,但此刻她身边的一切都是那么虚无缥缈。

  赵姑苏什么都不能确定。

  霜雪凝结在她的眼睫上,压得她几乎完全睁不开眼睛来,她试图蹲下,抱住脑袋让自己不要在暴风中被吹到不知道哪里去——

  金色的元素力组成的光芒亮了起来。

  在呼啸的风暴声中,赵姑苏并不能听到清脆的、仿佛金属爆炸开来一般的声音。

  但是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了明亮的金色。

  赵姑苏并不知道自己在风雪中挣扎了多久,也不清楚她和自己的团队到底分开了多远。

  但是她很清楚地意识到:

  这些金色的光,是阿贝多的阳华。

  又过去了不知道多久的一段时间,风雪一点一点地停了下来。

  找到了一块岩石扒拉着让自己不被吹跑的赵姑苏抬起头来——天空仍然是昏暗的,但是先前那股让她感觉很不舒服的阴森感已经彻底消散了。

  或许是因为空中绽放的金色四瓣花,正一朵朵生灭着,托举起阿贝多平平稳稳的步子,将他从高处送下来。

  阿贝多的靴尖落在雪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脚印。

  他伸手,将赵姑苏从地上扶起来,温声问道:“没事吧?”

  *

  这会儿风雪停下来了,赵姑苏才意识到:她其实根本没有走出多远,甚至到现在还能往回看见忍冬之树。

  说起来,刚刚那场暴风雪可真是好大啊,原本只是浅浅一层的积雪现在直接堆到了她的脚脖子深度。

  甚至沁进了她的鞋子里,在被体温捂得融化之后,弄湿了她的袜子,很快让她脚上的温度降低了下来,甚至开始被冻僵如覆盖了一层冰壳。

  刚才的风雪中,那块深赤之石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甩到哪里去了。

  所以寒冷侵入她的皮肤,几乎让她想要蹲下来抱紧自己。

  阿贝多明显意识到了这一点。

  面前的少女只拥有普通人的体质,若是再这样让她站在这里而不做出任何举措的话,她或许会冻伤或者因为寒气入体而生病。

  他在口袋里找了找,最后找出一个放热瓶来,交给赵姑苏。

  “拿着这个,应该会好受一点。”

  赵姑苏小声说了“谢谢”。

  拿到放热瓶之后,她那原本被寒气冻得基本已经没了运转能力的大脑开始重新运行起来。

  阿贝多……是阿贝多啊!

  那若隐若现在领口之间的金色四芒星,映衬在白色的皮肤之间。

  赵姑苏当即就吞咽下了一口唾液。

  她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很是可惜。

  先前没有说些什么,现在想要再找个话头开始和阿贝多的交谈就显得有些太尴尬了。

  于是她抿了抿嘴唇,在确定自己身上应该没有需要治疗的地方之后,表示自己现在应该回到雪山脚下的营地去了。

  她的临时队友可能正在担心她。

  虽然对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见到阿贝多,却只能和真的萍水相逢一样,说上两句话就告别感到很是遗憾,但是明显:

  如果她再毫无保护措施地留在雪山里,哪怕手上有个放热瓶,她也会感冒。

  阿贝多点点头。

  他出现在这里,自然不会是没有原因的——最好的一片星银矿石也并不分布在这里。

  在他之后要做的事情中,越少的人参与进来越好——

  “等一下。”

  阿贝多那双翠蓝色的,仿佛雪山上最漂亮的湖泊在晴天的阳光中熠熠生辉一般的眼睛几不可见地缩了一下。

  赵姑苏没想到自己会被叫住,回头的时候眼睛睁得挺圆,看起来相当懵且无辜。

  阿贝多“不经意”道:“你怀里的是星银矿石吗?”

  赵姑苏点点头:“我打算用他们做些银色的颜料,不过可惜,今天找到的矿石质量都差了点。”

  阿贝多笑起来:“你也会画画——是这样的,我刚刚想到,这里距离我的营地更近一点,而且我那边有可以防治感冒的冲剂,或许你可以先跟我去一趟,我再将你送回冒险家协会的那个营地?”

  仓促之间找的借口其实没有太多说服力。

  至少对于赵姑苏来说是这样。

  不过,她用余光细致观察了一下阿贝多的目光,意识到刚刚阿贝多应该是在看到她背后的时候,看到了什么,这才邀请她去自己的营地。

  赵姑苏没有提出异议。

  阿贝多目光的落点、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去他在雪山里头的营地的这个要求,以及找借口的拙劣,其实让她确认了一点:

  这场暴风雪大概不是大自然的造物。

  它是有人刻意推动的。

  那么,沿着这个思路继续往下思考呢?

  会推动一场暴风雪,有这个实力,也有这个动机的人是谁?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一定是莱茵多特制造的“失败品”,在杜林的身体中重新活了过来的,“完美”的“阿贝多”。

  那么,她做为另一个“阿贝多”制造的动静的受害者,是身上留下了什么印记,还是另外发生了什么?

  ——总之,会让阿贝多邀请她这个陌生人去自己营地的事情,应该不会很小吧?

  赵姑苏跟在阿贝多身后,朝着他营地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想:她可能是摊上事了。

  *

  阿贝多的营地其实距离忍冬之树,并不比冒险家协会的营地更近。

  但是架不住他能够在路上偶尔运用一些障眼法。

  赵姑苏对于提瓦特全境……也不能说是全境,只能说截至她穿越的时候,游戏里已经开的地图的了解程度,简直就像是她对绘画软件里面的那些笔刷一样精通。

  到底哪个营地更近,她还是清楚的,因此,虽然没有注意到阿贝多是在什么时候对这段路做了些小手脚,但是阿贝多肯定是做了点什么!

  否则她绝对不会那么快就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营地!

  好吧,阿贝多在体贴的时候,确实相当体贴。

  难怪他虽然觉得社交颇为耗费精力,但在维持和蒙德人之间的关系的时候却做得那么好呢。

  营地中的烘炉将她的衣服烤干,连着被雪沁湿的袜子和鞋也是一样。

  赵姑苏在暖融融且相对干燥的山洞内,找了张不知道是不是由炼金术“无中生有”的椅子坐下,手中捧着阿贝多递给她的,加了牛奶和方糖的热红茶,浅浅抿了一口。

  一口热茶下肚,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好温暖。

  热量沿着咽喉往下,渗透到全身,整个人都苏醒了过来。

  因为室内的温度足够,她将身上那件其实是属于票务的外套脱了下来,在装作随手往旁边一搭烤火烘干的时候,眼睛朝着衣服那边瞥了一眼。

  好像一晃而过了个什么东西,小小的,也是和阳华一样的造型——但当赵姑苏再凝神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衣服背面什么都没有了。

  赵姑苏还是相信自己的眼睛的。

  她确信这一定是另一个“阿贝多”留下的印记。

  但……真是好奇怪啊。

  她明明就是个普通路人,为什么会被那个“阿贝多”盯上呢?

  明明在她所知道的游戏剧情中,那个“阿贝多”想做的姿势顶替阿贝多,成为人群中真正的人。

  她知道的剧本里面没有别人被“阿贝多”盯上的这个桥段啊……还是说,因为在她没有穿越过来的那个时空,她的那两位队友没能凑齐一支小队,所以幸免于难……?

  赵姑苏不能保证没有这种可能性。

  于是她向阿贝多提出请求:“您能不能把我在您营地这边的事情和我的队友说一下?我怕他们回去找不到我。”

  阿贝多微笑:“已经考虑过这点了,请放心——请问要怎么称呼您?”

  赵姑苏被那个“您”字弄得有点儿局促起来,她调整了下自己在椅子上的坐姿,双腿并拢着:“苏,叫我苏就好。”

  “苏小姐。”

  阿贝多点点头。

  “您的同伴已经顺利抵达冒险家协会的营地,也收到了你受邀到我这边来暂时休息一会儿的消息。”

  虽然不知道阿贝多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阿贝多可是神奇的阿贝多啊!

  赵姑苏安心了。

  既然阿贝多让她放心,那么大概她那两位临时组队的队友身上应该没有“阿贝多”的印记。

  只要安全就好,至于更多的,赵姑苏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呢。

  此时,她将已经喝完了的红茶杯子放在面前的小圆桌上头,偷偷摸摸地将手指按到了身下的椅子上去。

  ——到底是不是炼金术画出来的啊?

  阿贝多并未注意到她的动作。

  他此时正背对着她,好像是在熬汤——或者是加热药剂。

  赵姑苏毕竟是在风雪里面被冻了那么久的,光是一杯热且甜的红茶效果可能没那么好,还是要喝点药才行。

  阿贝多一只手拿着勺子,在锅中稍稍搅拌了两下,另一只手伸到一边的画本上,翻到一页,手指隔空点了点。

  金色的岩元素光芒从他指尖流淌而出,进入画纸里头,而后就像是魔术一样,画面中飞一只带着勺子的碗,碗短暂地漂浮在空中了几秒,等阿贝多用勺子舀起锅中的药,倒入碗中之后,这才轻飘飘地落入了他的掌心,再被转交递给赵姑苏。

  “我加了一点糖,喝起来应该不会苦。”

  阿贝多在营地里面储存的糖量可是一点都不少,放糖的时候也下意识按照自己的喜好,一下子放了三块方糖……

  阿贝多按捺下了摸摸鼻子的冲动,有些尴尬地心想:但愿没有太甜吧。

  但其实赵姑苏在一扬脖干了这碗稍微有点齁的防感冒药剂的时候,一点儿都没在意这碗药的味道如何。

  她满脑子都是方才阿贝多那优雅的动作。

  一手像是魔女一样调配着药剂(感冒药就不是药剂了吗!);另一只手则施展魔法……还是金色的魔法!

  这是什么,这是换了个色调的冰雪女王阿贝多!

  说起来,其实骗骗花版本的“阿贝多”所使用的大招,其实是真的很冰雪女王;而他这种造物成真的能力,也和冰雪城堡拔地而起有异曲同工之妙。

  赵姑苏想起自己之前根据动画片描改的那个二创动画。

  在2.3版本的时候,因为被英配的《let it go》整活到了,她也对阿贝多下手了。

  大概两分钟的动画,哪怕是描改都让她肝了好久好久呢!

  说起来,对于那个动画,她还是很满意的呢。

  优雅!

  她还给阿贝多设计了一下发型呢!

  大体没有修改,但是加上了很多装饰!所以她画的那个版本,冰雪阿贝多从头到尾都是blingbling的~

  赵姑苏忍不住回味了下自己当年画的二创。

  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有肝有技术的二创小天才。

  小天才嘴角忍不住往上扬起了一点点,小天才……

  小天才整个震惊得原本已经扬起的嘴角又给平回去了。

  光屏……那个成精的,在她看来罪大恶极的光屏从锅上头冒出的白色蒸汽里面飘了出来。

  也不知道它是不是为了让自己的出场显得不那么突然才这么做的。

  然后,屏幕上出现了她刚刚想起的那个动画。

  标题:龙脊雪山奇缘,主演阿贝多

  作者:寒山寺主持

  中间的封面,画着一个像是用钻石雕刻出来的,闪亮优雅的阿贝多。

  封面下方的推荐词则是:

  “做个好男孩”【1】

  阿贝多并未因为光屏的出现而露出什么惊讶的表情。

  他甚至很熟练地伸手在播放按钮上头按了一下,而后才转头看向赵姑苏,挑挑眉:“你也看得见?”

  一看就是已经被她的二创怼过脸了。

  赵姑苏:“……”

  又来了!这种感觉!

  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差一点就要坐不住滚下椅子来。

  可恶啊,她怎么就没法做好表情管理呢!

  她好恨啊,大学的时候没去学表演系真的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行差踏错了!

  *

  阿贝多看着视频中的那个自己——重点:头上带着各种亮闪闪首饰、还有身上那条拖地的、流光溢彩像是在裙摆上点缀了无数碎钻的长裙——脸上的微笑并未发生哪怕一点儿的改变。

  至于那随着指尖,以非常优雅的姿态送出去的……很难说到底是元素力还是某种魔法的光芒,他也只是点点头。

  赵姑苏看得脚趾扣地的一场两分钟的动画播放,在阿贝多这边就好像根本不算什么一样。

  等动画播放到最后一秒,再次停在了封面那张图上,光屏中央出现了个小小的播放按钮三角形的时候,阿贝多这才回过头来,问赵姑苏:“感觉怎么样?”

  赵姑苏感觉不怎么样,她甚至觉得自己可能不需要刚刚的那杯防治感冒的冲剂,毕竟光是现在,她背后出的冷汗就已经足够让她将身体里全部的寒气都排出来了。

  赵姑苏支支吾吾:“嗯、额、啊——那个……”

  阿贝多:“抛开内容不说,你不觉得这个视频之中的每一张图片,虽然并未特别细致地画上全部细节,但是不论人体还是配色,都绘制得相当不错吗?”

  赵姑苏:“……”

  阿贝多的承认来得是那么令她措手不及。

  赵姑苏内心的小人脸上已经流下了两条宽面条似的泪水。

  这要是放在平常,她或许已经兴奋到跳起来了,但是现在……

  赵姑苏:不敢动。

  赵姑苏:我哪里敢动啊。

  阿贝多倒是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再深入下去。

  赵姑苏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很想问阿贝多对于这个二创动画是什么看法;还想要问阿贝多之前在光屏里看到了什么。

  但是赵姑苏不太敢。

  尽管她很想知道那成了精的逆子到底都背着她做了些什么,但是多问两句……

  万一阿贝多直接来上一句:“你对这些事很好奇?是因为你和光屏有关吗?”

  那她不直接僵硬地站在原地,甚至都找不出什么借口来将打消阿贝多的怀疑?

  于是赵姑苏就只是跟着笑了两声。

  “那……绘画水平确实不错。”

  阿贝多:“你之前也见过光屏?”

  赵姑苏愣了一下,在他话锋一转的时候差一点就没有跟上。

  然后她点点头:“见过,是在蒙德城里的时候。”

  阿贝多脸上露出几秒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将自己的草稿本递了过来:“或许,你介意让我了解一下,你看到的光屏上的视频……或者别的内容吗?”

  他现在的表情转为非常纯良的微笑。

  “你也看到了,这个光屏出现的非常蹊跷,而且其中的力量是我在提瓦特所未见的,希望你画出来也只是为了加深些对这个东西的了解——顺便,我现在的职务是西风骑士团首席炼金术士,应该还是值得你信任的?”

  赵姑苏看着已经递到自己面前来的草稿本,一时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啊这……啊这!

  之前怀里抱着星银矿就已经算是对阿贝多说明了她就是个会画画,而且技术还算不错的画师——否则也不会知道星银矿可以制作优质的银色颜料,更不会说出“杂质比较多,可能做不出多少颜料”这种话。

  现在也不可能对阿贝多说“抱歉,我不会画画”来搪塞过去这件事。

  所以……她这要是不动笔,岂不是向阿贝多承认了她心虚,她有问题?

  赵姑苏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过去随便回答了个问题的自己坑到如此地步。

  早知如此,她就不应该馋星银矿研磨成的银色颜料!

  如果一大早就坐上公共马车朝着璃月的方向去……现在也就没有这么一连串的倒霉事件发生了。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接过草稿本,再接过画笔。

  “我……”

  她最后挣扎了一下。

  “我不一定能记得非常清楚。”

  阿贝多的态度非常宽容:“没关系,哪怕只能画出轮廓来,也比根本获得不了信息要好。”

  这下是不画不行了。

  赵姑苏凝神,握笔的手有些太过用力,以至于手指指甲上分出挺明显的红白两□□线,甚至手腕都有一点点抖。

  阿贝多见状朝着旁边走了两步:“千万不要紧张,另外,如果觉得冷的话,可以等身体暖一点再画——元素烘炉可以调节功率,如果觉得温度不舒服的话,千万不要忍着不说出来。”

  过分体贴了。

  但是在过分体贴的同时,就这样将她赵姑苏,这个可怜无辜的人逼到了死角。

  赵姑苏内心的小人仰头望天,而后发出一声长啸:

  她也不愿意光屏把她的二创四处乱发啊!

  可是,光屏!光屏是逆子!

  她这个老母亲还能怎么办呢。

  也就只能努力捂住自己的小马甲,争取在这个对她来说危机四伏的提瓦特把自己藏藏好。

  她叹了口气,然后开始照着从前那张温迪女仆装的人体姿势绘画起来。

  ——她不能赌当时那个手书阿贝多是不是也在同时观看了,所以……画还是要认真画的。

  因为阿贝多说了只是画个轮廓也行,赵姑苏也不想用“我记忆力就是超好”这种理由来对阿贝多撒谎——很容易被拆穿啊——所以,她大概画了个轮廓,并非常注意地没有和以前画过的图完全保持一致。

  她将这张简单的速写交给阿贝多:“大概就是这样,但愿可以帮到您。”

  阿贝多将草稿本接过来,看了两眼,而后目光自草稿本上沿越过来,落在赵姑苏身上,眼角还是微微弯的:“寒山寺主持就是你吧?打算自己承认呢,还是要我再给你摆两个证据?”

  说这话间,他手上拿出一张,不知道刚刚藏在了什么角落里,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拿出录影机来偷拍的,内容是刚才的动画封面那一帧的照片,朝着赵姑苏晃了晃。

  啊这,这马甲被掀开得是如此猝不及防,赵姑苏整个人露出了懵逼的表情。

  啊?

  她的马甲是什么时候没的?

  不是,阿贝多,她这不都换了种画风,已经——

  哦。

  赵姑苏深深叹了口气。

  也是。

  画师的水平到了一定水平,完全可以从笔触之类的习惯看出某几幅画是同一个人画出来的——而不是和普通人那样只能根据画风的相似来判断。

  她试图藏起自己一直以来使用的画风和笔触,但是在细枝末节上仍然暴露了一些习惯,被阿贝多抓住了也是实属正常……

  可见阿贝多的绘画技术确实在她之上。

  赵姑苏心中甚至诡异地生出了点“要是我能跟着阿贝多学学绘画,说不定能有不小的进步”这样的想法。

  她意识到时至今日,自己其实也已经根本瞒不下去了。

  要是让阿贝多拿着照片和她现在的画一一对照着,将那些她没能藏好的细节点出来,那才叫真正的丢人。

  赵姑苏沉默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是……是我。”

  顿了顿后,她又忍不住问阿贝多:“我知道我有表现出一些漏洞……但是您到底是怎么确定我就是光屏里那些二创的作者的?”

  阿贝多:“你认识我,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就认识——但是我从未见过你,以及,在我这次上龙脊雪山之前,我也未曾在蒙德遇见过你。”

  哪怕赵姑苏已经很努力在藏了,但是她再看到阿贝多的时候下意识表露出的放心等情绪,全都是她其实知道阿贝多,并且对他有些了解的佐证。

  ——她甚至还那么听话地跟他走了。

  如果不是好骗,那就是知道他是个可靠的人。

  一个外来之人,没有见过他的样子,又要怎样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表现出认识他的样子?

  首席炼金术士这个名字看起来确实地位不低,但是在日常生活中也不是会经常被提起的,不是吗?

  阿贝多:“一开始只是有些怀疑而已,之后就是你在看到光屏时的表情——如果你只是见过光屏的话,是不会露出心虚的表情来的。”

  他开了个玩笑:“如果我是你,我或许回去剧团进修一下。”

  赵姑苏:“……”

  别骂了别骂了,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表情管理能力为零了,等下了龙脊雪山她就去表演系进修,努力争取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

  当然,赵姑苏不可能光认罪而不给自己辩解上两句的——她的求生欲一直都是很可以的。

  “但是这个光屏,这个光屏它不受我控制!”

  赵姑苏对逆子的行为咬牙切齿。

  “我确实创作了这些作品,但那是在另一个世界,在另一个世界,我通过一个媒介……总之是能够了解到发生在提瓦特的一些事情吧,我很喜欢你们。”

  二创也是因为喜欢。

  否则她有这个时间不如去接外包,一张单人图商稿能卖到一万甚至更多,熬夜的话二十四小时就能出图,赚更多的钱然后卖一套大别墅难道不香吗?

  阿贝多颔首:“能够理解。”

  而后他往先前的红茶杯子里面续上热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说。”

  在赵姑苏说明自己曾经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之前,他就已经猜过赵姑苏的身份。

  是和旅行者一样的异界来客的可能性大于是提瓦特某个曾经存在过,后来又被毁灭了的文明遗族的可能性。

  毕竟,光屏中视频配的音乐,明显是在唱着一种通用语之外的语言。

  至少阿贝多没听过这种语言——当然了,在需要理解视频内容的时候,他完全可以看向屏幕下方的翻译。

  而他未曾见过也未曾听过的语言,是来自世界之外的可能性会更大一点。

  因此在听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阿贝多甚至没有给出一点儿惊讶的表情,而是点头:“没关系,继续往下说吧,我能跟得上。”

  赵姑苏将自己穿越、以及穿越之后发生的事情概括着对他说了一遍。

  然后摊开手,道:“我确实控制不了光屏,甚至不知道它出现在谁的面前过,不知道它都已经播放了哪些东西。”

  阿贝多若有所思。

  然后他向赵姑苏伸出手来:“介意让我用元素力探查一下你的身体吗?”

  如果说,先前的光屏以及光屏中分化出来的变装白光只是让他觉得有些意思,那么在赵姑苏将自己在油画中添了几笔画上的那只小猫可以承载她的意识,还能够从油画中走出来这件他先前不知道的事情也对他说明了之后,阿贝多觉得自己应该可以算是差不多了解发生在赵姑苏身上的这些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赵姑苏将手递过去,任由阿贝多将元素力探入她的身体。

  她信任阿贝多。

  更别说她是真的很想弄清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

  大约五分钟之后,阿贝多将探入她体内的元素力全都抽了回来。

  而后,阿贝多对赵姑苏说出了一句震惊赵姑苏全家的话。

  阿贝多:“你有没有想过,你其实是在炼金术方面的天才?”

  *

  赵姑苏狐疑地看向自己的双手。

  她从未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和别人不一样的——至少在蓝星的时候是这样。

  绘画的技巧是十年如一日在画室中训练出来的,手指上早早就生出了厚且硬的茧子,昔日闷热的午后,无风的教室内,她的衣服汗湿了一套又一套。

  至于其他方面……

  其他方面她根本就没啥特长值得一提的啊。

  写文或许勉强也算吧……但是写文又和炼金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赵姑苏情绪复杂:“我……但是炼金术相关的研究,我是一点儿都不懂啊。”

  物理化学生物,这三门学科她当初学得也就平平——而着还是在她已经为了考出不错的成绩挠破脑袋的情况下了。

  要说她是炼金术天才,那还不如说蒂玛乌斯是炼金术天才,至少他还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能够把旅行者和史莱姆联想到一起。

  “应该是我没有表达清楚。”

阿贝多道,“你的能力所表现出来的形式,和炼金术非常接近,或者说,是和我用炼金术将物体由虚转实的能力非常接近。”

  这倒是说得相当切合当下的情况了。

  赵姑苏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背,听阿贝多继续往下说。

  “有这种表现,证明你可以在炼金术上有相当大成就,至少会比砂糖走起来更容易一些——你知道砂糖吧?”

  赵姑苏点头。

  “知道就好。不过你如果不学习炼金术,其实也没关系,你仍然可以在锻炼之后运用你的能力。现在先让我将你的能力为什么会失控这件事的猜测说给你听。”

  *

  阿贝多对于赵姑苏能力失控的判断,以及原因的猜测,都立根于赵姑苏对蓝星的描述。

  一个没有元素力、也没有魔法的世界,一切全都是建立在物理规则的基础上。

  在那个世界,不管人有没有天赋,总之,在没有元素力也没有魔法做为支撑的条件下,全都表现不出来。

  就像是在没有水的环境下,不管是什么植物的种子,都只能保持着种子的样子。

  但是在来到提瓦特之后,种子被给予了良好的生长环境。

  “在提瓦特,如果一个人出生便是有魔法或是炼金术天赋的,那么他将会在成长的过程中慢慢学会和能力相处,掌握它。”

  但是赵姑苏并非如此。

  赵姑苏在两个月前,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

  “所以,在来到提瓦特之后,你的能力生长的速度远远快过你去掌握它的速度。”

  阿贝多一锤定音:“这就是你的能力失控的原因。”

  虽然之前就已经说过是猜测,但是赵姑苏仍然觉得……

  阿贝多能摆出这样言之凿凿的架势,想来应该是已经比较确定了。

  于是她认真点了点头,脸上露出好学的表情,上身前倾:“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

  此时的蒙德城中。

  温迪放下了手中的木琴。

  龙脊雪山发生的动静可是一点都不小,他在演奏音乐的时候就有所感触——琴弦的震颤,告诉他在那片已经变得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正有一场“战斗”发生。

  与此同时,他也知道赵姑苏已经连夜离开了蒙德城。

  诶呀,光是看她在迪卢克面前的表现,就知道她一定藏着点什么秘密呢。

  不过温迪到并不是非常在意。

  一来,他自己身上也存在着不少秘密,二来……他对自己的判断还是非常自信的。

  赵姑苏是个好人,不管从什么角度来判断,她都是个彻头彻尾的好人。

  既然是好人,那么做了什么无伤大雅的恶作剧什么的……

  也不算非常重要。

  ——不过,或许等到再过上一段时候,等他和迪卢克在聊天中彼此交换过了信息,温迪可能就不再这么想了。

  但这也就是后话了。

  现在,他只是轻轻地,再度拨动了两下琴弦。

  曼妙的音乐自指尖流淌而出——朋友啊,祝你的旅途顺利,但愿你前去的路上开满鲜花。

  唔,除了要给这位认识了没两天,但是关系已经相当不错的朋友演奏一首曲子送送别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温迪打了个哈欠,然后想起来:哦,今天早晨的时候,他看到有一队马车从蒙德城的侧门进来,马车的车厢上垒着一桶一桶的,用橡木封装好了的葡萄酒。

  或许还有苹果酒和蒲公英酒,不过最多的肯定还是葡萄酒嘛。

  刚刚送来的新酒,虽然和陈酿相比,还差了一点时光的沉淀,但是饮用起来更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去喝去喝!

  至于将来或许会发生在龙脊雪山上的事情……哎呀,蒙德人的事情,就让蒙德人自己去操心吧!

  说起来,温迪仍然记得,那个女仆装的视频横空出世的下午。

  以魔神的位格起誓,温迪确信,当时除了一道将他淹没的光之外,光屏位置上还分出了好几道相同的光,朝着不同的方向飞了出去。

  如果他记得不错,其中就有那么几道光,是朝着璃月的方向飞去的。

  他记得很清楚,在璃月那边的话,摩拉克斯和那个叫魈的夜叉,全都是可以看到光屏的。

  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和自己一样突然换装。

  温迪一边朝着天使的馈赠方向走去,一边心想:倘若摩拉克斯当时正在和人相约着吃饭,或者是在茶馆里头听说书……

  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

  嘿嘿,这倒是有点意思!

  温迪现在就是有点可惜。

  他应该点开那个视频看看的,看看到底都有哪些受害者——而且该说不说,封面上放着的他自己的那张图片,画得是真的很有精髓也很好看。

  就这样,远在千里之外的赵姑苏突然收到了来自巴巴托斯本人的认可。

  风神:点赞!

  *

  龙脊雪山。

  赵姑苏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她揉揉鼻子,心想大概是哪个受害者在背后念叨着自己这个罪魁祸首吧。

  她在向阿贝多交代了自己身上现在有的全部的秘密之后,整个人都放松了点儿。

  可能这就是在身上的道德重担卸下来之后的快乐吧。

  但是,她没忘记向阿贝多询问:“那……您之前看到的光屏上,放的是什么啊?”

  阿贝多一边从自己那一堆藏书中找出一本赵姑苏光是看着书脊的厚度就忍不住咋舌的古本,一边道:“不用那么客气,叫我阿贝多就行——光屏吗?我上一次看到的内容,其实还挺不错的。”

  赵姑苏睁大眼睛:“诶?”

  阿贝多看到的居然是她做得其实并不多的正经二创吗?

  “我自己还挺喜欢的,是一张图的绘画过程——如果没有看完那个过程,我对你的笔触也不会那么熟悉,更不可能在今天直接通过一幅画认出你就是【寒山寺主持】。”

  阿贝多说着还轻巧地打了个响指。

  “那张图的标题是……冰上的阿贝多。”

  那是一张赵姑苏在看了花滑视频之后忍不住下手创作的半身图,画面中的阿贝多一只手捧在胸前,另一只手则托举起来,仿佛要将几岁散碎的星辰送到高处一样。

  图中人衣摆翩飞,似乎是正在完成一个优雅的旋转似的。

  虽然图片整体色调偏灰,但是不论是构图还是对于轻纱的描绘效果都很不错。

  至少阿贝多看着觉得,这样一身装束确实很不错,还包括图中小心机的渐变色手套——倘若有一天他真的想要在龙脊雪山邀请几个朋友体验一下滑冰的乐趣,或许出于表演和美观的考量,他真的会去给自己弄上这样一身。

  阿贝多说到这边,笑起来:“不过很可惜,那张图中的装束并没能成真——另外一个可惜的是呢,我虽然在昨天突然被换上了一身女仆裙装,但我却并未有那个幸运,看到原本的二——”

  他顿了顿,两秒钟过后,才从之前赵姑苏的话中找出了这个词汇来用上。

  “二创作品。是这样说吗?”

  赵姑苏:“……”

  赵姑苏整个人都麻了:“阿贝多……昨天也穿上女仆装了啊。”

  阿贝多颔首:“是啊,听你的话,是还有别的受害者了?”

  赵姑苏:“巴巴托斯。”

  阿贝多:“……”

  赵姑苏接着补充:“而且他变装的时候我就站在他身边。”

  阿贝多不由得挑起眉毛来:“居然没有暴露?”

  赵姑苏:“!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自己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说起来,其实我获得的并不只有一套女仆裙装。”

阿贝多将一枚小小的紫色的石头放进试管中,很快石头开始融化,试管里头的液体呈现出沸腾的样子,但是他却转身没再管这边,而是从一旁拿起了一把大约比小臂长上一点点,顶端有个小小的方头拍子的……皮鞭。

  阿贝多对空轻轻挥舞了下这个小东西,破空声不响,但还是有的。

  “你是觉得这个小东西符合我的气质吗?”

  赵姑苏:“额、额……”

  赵姑苏满头大汗,谁能想到当初因为觉得阿贝多带着点切黑元素加上去的这么个字母元素居然会变成现实啊。

  她绞尽脑汁,最后只勉强憋出来一句干巴巴的:“因为……因为在我眼里,您的职业是老师,老师嘛,如果不拿个教鞭是不是有点不够意思?”

  阿贝多煞有介事地点头,而后表示:“明白了,那么——”

  他的“那么”带着非常让人的心脏忍不住提起来的转印,赵姑苏忍不住紧张起来了:“那么什么?”

  阿贝多:“我来当你的老师,教你怎样驯服你的能力吧。”

  赵姑苏:“……诶?”

  *

  十分钟之前,赵姑苏异常认真且虔诚地向阿贝多发问,问他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掌控住自己的异能,而不要让光屏那个逆子满世界乱窜,给她这个当阿妈的添上一笔又一笔的债。

  那个时候,阿贝多的回答还是:“我不确定。”

  赵姑苏有些奇怪:明明之前阿贝多说了自己不确定要怎么做才能够驯服异能,但现在居然又主动说要但她的老师,教她怎么做……

  这到底是能还是不能啊?

  阿贝多看出了她的疑惑。

  “事实上。”

他说,“我并不能够保证教会你应该怎样驯服自己的能力,但是或许我可以从旁辅助,并帮你分析,你的能力——现在失控的能力,正在以一种什么样的逻辑运转。”

  赵姑苏思考了一下,发现还确实是这样。

  阿贝多就算再怎么天才,也不能凭空就获得问题的答案,尤其是,她本人还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给不出确定的回答才是正常的。

  但是,阿贝多能够帮她分析自己当前的情况,比如说,通过更多次、更长时间的对光屏以及她本人的观察,了解到她能力是依靠着什么在运转。

  了解了背后运转的规矩,想来驯服能力就会变得更为容易吧?

  想通了这一点,赵姑苏看向阿贝多的目光中就多了几分坚定。

  “在我弄清楚到底要怎样帮你驯服自己的能力之前。”

  她的神色变化让阿贝多笑了下。

  “苏,当我的助手吧——既是助手也是学生,如果你不认真听课的话,我兴许会试试看你带来的这个叫做教鞭的小玩意哦?”

  赵姑苏:“……”

  赵姑苏诡异地脸红了。

  阿贝多:“……”

  阿贝多放下了方头皮鞭,坦诚地表示:

  “和你开玩笑,其实挺没意思的。”

  赵姑苏点头,诚恳地表示那可不是嘛。

  这种话被正常人听见,正常人会觉得是威胁,如果不好好学习就要被严格督促。

  但是对于她这种lsp来说……

  咳,这怎么能算作惩罚呢。

  要是阿贝多真的动手了,那只能叫奖励啊!

  赵姑苏觉得,这也就是她在穿越之后还稍微变得收敛了点。

  但凡她现在还在蓝星,是隔着手机或者平板的屏幕,看到游戏里的阿贝多说出这番话的话,她可能已经开始嚎叫了。

  比如说:

  “阿贝多老师——请不要怜惜我这朵娇花——”

  当代玩家啊,对于裤子的需求,那可是一个比一个低了。

  *

  在结束了个非但没能让赵姑苏不好意思,反倒让他觉得自己输了的玩笑之后,阿贝多将“教鞭”扔到一边,随即就着“研究能力”这一点继续往下说,表示赵姑苏需要在龙脊雪山上待不短的一段时间。

  毕竟,弄清楚能力运转背后的逻辑什么的,说不定需要很长的时间呢。

  就举光屏为例子好了,这玩意出现的规律就是没有规律,阿贝多目前只见过两次,但是……

  赵姑苏觉得温迪应该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阿贝多拿起草稿本,举起笔:“你想要什么样的坐具?沙发还是椅子?”

  赵姑苏:“……”

  ——她选了椅子,因为很怀疑如果有柔软且宽敞的沙发坐的话,她会不会直接陷进沙发里,然后昏昏沉沉地就想睡觉。

  “好了,话归正题,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那么,苏,麻烦你将你每次做梦,并梦到自己进入了画中,或者是变成小黑猫,从油画中走出来的日期,以及那些白天你都做了些什么,尽量详细地告诉我。”

  阿贝多将椅子从画纸中拉出来,摆放在自己对面。

  “你自己能否总结出一些共性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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