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邯郸械斗巴峻看着大家开心的样子，心中感慨，若是没有战乱该多好啊，现在让他们开心一会是一会吧。想到这，心情不由得有些沉重。芈钰轻轻地走到巴峻身边，关切地问：“峻哥怎么忽然不悦，有什么事吗？”

“哦，没什么。”

巴峻转过神：“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

吃饭的时候，相芸还没从兴奋中缓过来，说今天听故事都饱了，饭都可以不用吃。黎化龙取笑道：“那以后光给你讲故事就好了，连饭都省了，真好养。”

相芸杏眼圆瞪，揪着黎化龙的耳朵，笑着咬牙狠狠地说：“想得美，你给我听好了，要想让本公主高兴，不单止要讲故事，还要给我吃好的。”

黎化龙故作叹息道：“惨了，这是被讹上了，救救我吧。”

引得大家大笑。第二天一早，相芸就吵着要去逛逛大北城，巴峻正好也想考察赵国的工商产业，所以众人又兴致勃勃地上街了。早听闻邯郸的制陶业规模很大，在七国中享有盛名。一行人来到邯山街、火磨街一带，只见街道两旁几乎全是陶器店铺，店铺的后面还有制陶作坊，他们来到最大一间陶器店，在伙计的招呼下，取了几样陶器，一看碗底都有“邯亭”两字，听伙计说这两个字乃“邯郸市亭”的简称，市亭是官方的市场管理机构，负有稽察市场秩序和征收商税的职责。有了这两个字表明是陶器产自邯郸、官家准许合法出售。巴峻心道赵国果然有一套，这就等于官家给民间作坊做保障，商贾和买家自然更加放心，难怪赵国陶器远销各地。从陶器街出来，向北走过一片宅院，远远地飘来阵阵酒香，狐三嗅嗅鼻子，喃喃道：“哪来的酒香啊？”

说着顺着香味飘来的方向加快了脚步。只见街道两旁店铺里个个伸出长杆，长杆上挂着大大的旗幡，各种颜色的旗幡上皆大书一个“酒”字。巴峻说：“赵国酿造的酒以醇厚而饮誉列国，到邯郸不喝这里的酒岂不白来。”

狐三好酒，一听这话，顿时眉开眼笑，正准备冲进第一家，被黎化龙拦住：“莫急，不是每一家的酒都是好酒，你这样贸然进去，等你醉了也未必能吃到好酒。”

“那该当如何？”

黎化龙微微一笑，指着前面说：“你看哪家的客人多，哪家的酒就是好酒。”

“言之有理。”

众人沿街找客人多的酒庄，终于看到一家店，客人往来的多，出来的客人抱着酒罐脸上都挂着笑容，狐三拦住其中一个客人问道：“兄弟，敢问这家的酒怎么样？”

客人上下大打量一眼：“老兄是外地来的吧，这家的酒叫邯郸春，是我们赵国最好的酒，很多都是从外地专程来买此酒的，往往要提前订好，否则买不到。”

狐三听闻，转身冲进了酒铺。铺子里站满了买酒的客人，一个伙计迎上来招呼：“客官可是来买酒的？”

“到这里，当然是买酒，”“客官可有预订？”

“没有预订，直接给钱买不就得了。”

“客官有所不知，客人太多、本店每日出窖的酒有限，故需要预订才能买到。”

“岂有此理，我给钱你卖酒，没预订你还不卖了？”

“客官请随我到这边预订，三日后来取酒。”

“我今天就想取酒。”

黎化龙见狐三要耍横，忙拉住狐三，走出酒铺。巴峻对狐三说：“我们还有很多大事要办，不要因为这点酒而惹事生非，去到别处买酒吧。”

狐三只好悻悻地在隔壁一家买了几坛酒，让伙计先送回客栈。邯郸城‘纂四通神衢，当天下之蹊，商贾错于路，诸侯交于道。’巴峻见城内街道宽阔，商业繁华，尤盛于新郑、大梁，正想着，樊坤走到巴峻身边，说道：“峻哥，往前第三家就是我们在邯郸的眼线，要不要进去坐坐，歇歇脚喝喝茶。”

巴峻点点头。巴峻等人进到店里，樊坤把掌柜的与巴峻等做了一番引荐，掌柜叫李绪，赵国人，小时候父母家人因为战乱饥荒死去了，成了孤儿，被巴成业收留在武陵山，长大后被派回邯郸，开了这家商行，一面做生意，一面替武陵山筹集财物、收集情报。巴峻向李绪打听最近有没有秦国的消息，李绪说：“近来没有什么秦国的新消息，倒是邯郸城里发生一件与秦国有关的奇怪的事情。”

“什么奇怪事？”

黎化龙问。“事情是这样：秦国公子异人因为母亲夏姬不得宠，在秦宫没什么地位，故被送到赵国作质子，异人在邯郸的车马费用、日常开销都不足，生活窘困。前不久，来一位大富商姓吕名不韦，不知何故他主动结交异人，出手阔绰，不单止给异人钱财，还帮异人疏通各种关系，你想异人是太子安国君失宠妾夏姬之子、秦王庶出之孙，在秦国无根无基无势力，花这么大的价钱值得吗？”

巴峻沉默思索。正在此时，门外传来郎朗之声：“李掌柜在吗？”

李绪对巴峻说：“才刚说起他就来了，吕不韦。”

李绪起身相迎，还没等李绪说话，只听来人说道：“哦，李掌柜有客人。”

李绪只好引见：“这位是巴国公子姓巴名峻，巴王之后。”

吕不韦闻言急忙施礼：“原来是巴国贵人，幸会幸会，既然在邯郸巧遇，莫如今晚由鄙人做东、请公子喝酒。”

巴峻今晚打算和李绪吃饭说话，不知吕不韦底细，有外人在多有不便，于是抱拳还礼道：“吕掌柜客气了，兄弟初来邯郸，今晚还有些事情要办，怎敢讨扰。”

吕不韦不愧为商场老手，倒是自来熟：“公子果然有事缠身，兄弟也就不勉强，改日再聚不迟，今日先送上一份见面礼，十坛邯郸春，聊表心意，公子再不可推辞了。”

巴峻看吕不韦诚意难却，就道谢收下。吕不韦告辞，拉着李绪到门外收了几句话后，走了。一会儿，李绪回来说：“怎么样？这吕不韦出手阔绰吧，一见面就是十坛邯郸春，这酒不仅价格昂贵而且难买，一般人一年也买不到十坛。”

巴峻对吕不韦产生了兴趣，就问：“适才他找你所为何事？”

“又是花钱的事，说是异人要给安国君祝寿，让我替他采买一些珍奇异宝。”

巴峻若有所思：“这难道是要帮异人取悦秦国太子？吕不韦不是疯子就是奇人。”

李绪有陪着巴峻等人聊一些邯郸的轶事趣闻，等店铺打烊后，李绪请巴峻等人来到后院，李绪的妻子和仆人已经把菜做好，吕不韦派人送来的酒邯郸春也摆在桌上，李绪招呼巴峻等人一一落座。狐三打开一坛酒，酒香扑鼻而来，把狐三馋的直呼好酒好酒，李绪也打开一坛，两人给大家倒满酒，众人边喝边聊，直到二更时分才尽兴而散。李绪要送巴峻等人回客栈，巴峻执意不让，从店里出来，走在街上，好在没有战事，街上除了巡更和偶尔几个晚归的行人，大街上安静很多，没有了白天的喧闹。巴峻陪着芈钰走在最后，芈钰说道：“有没有觉得那个吕不韦有些奇怪？”

巴峻心里佩服芈钰的敏感，饶有兴趣地问道：“如何奇怪？”

芈钰答：“听李掌柜说他为了秦国人质异人大把花钱，有悖常理，想必不简单。”

“说来听听。”

“通常别人都是巴结当权的王公贵族，而吕不韦却在巴结一个毫无价值之人，以吕不韦的精明，恐怕是有大的图谋。在宫廷争斗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公子最后抢得王位的事情也是有的。”

“公主一针见血，看出了吕不韦的目的，令巴某解惑。”

“峻哥过谦了，其实你也看出此人不简单。”

“你怎知道？”

“我从你看他审视的目光，就猜到了。”

“知我者，公主也，你我应为知己。”

芈钰脸上飞起绯红，好在天色已晚看不见。正说着，迎面匆匆走来两个提剑的黑衣人，巴峻习惯性地警觉起来，微微张开双臂把芈钰护在身后。还好黑衣人只从身边快快地跑过，走在前面的樊坤、狐三、黎化龙、相芸倒转回来，狐三说：“峻哥，适才过去的两个黑衣人有些不妥。”

“是啊，我也觉得他们诡秘。你悄悄地跟着，记住不要惊动他们，不要惹事，只要不是冲我们来的，就不要管闲事。”

“遵命！”

狐三闪身而去。巴峻等人加快脚步，往客栈走去。回到客栈，几个人都没了睡意，就聚在屋里，喝着茶等狐三回来。等了一个时辰，巴峻刚想让芈钰相芸先去睡觉，狐三匆匆跑进来，端起桌上的水碗，大口喝下，用衣袖擦了嘴，才说：“明天有好戏看了。”

黎化龙急道：“等你快一晚上，快说！”

“是这样，刚才跟着那两个黑衣人进了一个大院，我翻墙进去，在窗外偷听他们象是在和主人伯蔚报信，说叫季昌的明日要来寻仇，约定在西城外二里，两家相斗。听起来这是两个贵族大户，各自纠集了二百余人械斗。”

第二天，李绪领着巴峻等人早早地来到约定械斗的地点，这时双方还没到，他们选了一个高处可以远远地看到械斗而不被卷入和误伤，巴峻问李绪：“邯郸经常有这种械斗吗？官府不管吗？”

李绪说：“自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后，赵国人开始尚武，但从此贵族大户之间的纷争就往往靠械斗来解决，官府管不了，等赵王出面管，械斗都打完了，小的几人几十人打斗年年有，大的几百上千人隔几年会发生一二次。”

巴峻倒吸凉气：“赵国这样私斗，岂不是内耗，不仅削弱自己的力量，还会导致权贵之间的矛盾无法平和，争斗愈演愈烈，朝廷内部缺乏团结，很容易被敌国利用钻空子，与国事大大的有害。在这点上，秦国商鞅变法就很成功，秦国立法规定禁止私斗。”

不一会，械斗的伯蔚和季昌两家，一家从东面、一家从西面走来，间隔一丈对峙，双方自不待言，叫嚷着手持刀剑就展开厮杀，顿时间血肉横飞、惨叫连连。巴峻不愿看下去，就领着大家回客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