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卢元祈照例上街打听消息。说是打听消息，其实大部分时间就是在闲逛，这里听一下，那里问一下，不见得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可卢元祈偏偏喜欢这种探查方法，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种方法有时候也会有大用处。卢元祈虽然在朝廷领职拜官，却没有丝毫官场之人的样子，俨然一副大侠的面貌，江湖气息浓重。他深知，如果按照正规流程，去委托瀛州的官员帮自己探查，不仅会徒劳而返，还会浪费自己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和这些官员打交道，这当然不是他的办事风格。况且他这次的任务还要探查这些官员，当然更不能去指望这些官员能帮到他了。瀛州地处边境，两国的商贩络绎不绝，因此城中也相当热闹。卢元祈正在瀛州城内的大街上闲逛着，突然听见路边有人叫卖毛皮，听口音不像是中原之人，似是契丹口音。于是他便走上前去，假装探看一番。见有人对这些毛皮似乎颇感兴趣，作为生意人的毛皮老板，自然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他问道，“这位客官，这些可都是上好的貂皮，可有看上眼的？”

“这些貂皮怎么卖的啊？”

老板一边指着这些貂皮，一边介绍价格，“这些貂皮每张十两银子，这些成色稍好的每张十五两银子，客官您想要哪一种？”

“还有没有更好的？”

见此人是个大客户，毛皮老板赶紧说道，“有，当然有。客官请随我进屋。”

说着，老板将卢元祈邀进屋中，请卢元祈坐下，然后到后屋中取了一件貂皮铺到桌上，说道，“客官您看这件貂皮，光泽鲜丽，丝质顺滑，是不可多得的上乘佳品啊。”

“不错，不错，的确是珍品一件。”

卢元祈一边摸着桌上的貂皮，一边说道，“这件要多少钱啊？”

“哈哈，客官果然是个识货之人。”

老板说道，“不瞒客官您，这件要纹银五十两。”

“听老板您的口音，似乎不像是中原之人啊。”

卢元祈说道。“在下是辽国人，在此做一些毛皮生意。”

“不瞒老板，在下也是内地的生意人，平日里靠倒卖一些茶叶糊口，如今听说辽国那边茶叶稀缺，茶叶生意一本万利，因此囤积了一些货物，想要到辽国市场出售一番。只是苦于没有门路，不知可否请教请教。”

卢元祈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放到老板桌前。那老板一看桌上的银子，顿时两眼放光，心中窃喜，说道，“客官太客气了，有什么问题，直说无妨，在下一定实言相告。”

卢元祈便问道，“听说要去辽国经商，必须要有辽国官府发放给宋国人的凭证才行，不知是真是假？”

“当然，我们辽国人来大宋经商，也需要大宋州府发放给辽国人的凭证，但是两国的官府，都几乎不会对将此凭证对异国的商人发放。”

“不对异国的商人发放？这是为何？”

“嗨！这些个当官的，哪个不怕出乱子，这万一凭证发多了，外国的商人万一在自己的地盘上惹出什么事，搅扰的地方不安，他们可承受不起。所以啊，还不如就干脆不对外发放，求个安稳。”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生意还不好做啊。”

这时老板说道，“不过你如果想要辽国官府的经商凭证，我可以为你指一条明路。”

“哦？还请赐教。”

“你可以找一个叫萧威的人，此人是辽国人，但平日里也经常在大宋活动。不管是辽国的商人到大宋来做生意，还是大宋的人到辽国经商，两国官府的凭证都可以从他那里买到。我的就是从他那里买到的。”

“你刚刚不是说，两国的官府很少将此凭证对异国的商人发放吗？这个萧威为什么能拿到大宋官府的经商凭证？”

“这个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来往两国的商人都是从他手里买到的凭证才能去做生意。唉，客官还有所不知，从他手里买一个经商凭证，要纹银二百两！”

老板感叹道。“二百两！？这么贵？”

卢元祈惊诧地问道。“是啊。但是如果没有这个凭证，万一在叫卖时被官府的衙役抓到，不仅要把货物全部扣押，还要把人也送进大牢里。与其落个人财两空的下场，还不如破财消灾，求个安稳。”

老板边说边叹气道，“唉，只是这二百两银子，要跑个将近十趟货物才能赚回来。”

“经商凭证只有这个办法才能拿到吗？”

“没错，据我所知，只有从他那里才能买的到。当然，除非你是皇亲国戚，也能让官府给你发一个。”

“这个萧威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个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在幽州城中有自己的府邸，但平日多在大宋的瀛州附近活动，就在城中的迎凤楼。”

卢元祈凭自己的经验和直觉猜测，这个萧威很可能与辽国官府有暗中的往来合作。官府的人利用职务之便为萧威提供经商凭证，而萧威则私下将这些凭证以高价售卖给两国的商人。这样，他们就可以在中间牟取暴利，或许，这才是官府不在明面上给商人发放凭证的原因。至于什么怕惹出麻烦，那才是无稽之谈。难道私下售卖凭证，商人往来两国之间做生意，就不会惹出麻烦了？这些麻烦，在暴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萧威作为一个辽国人，和辽国官府有这种私下的生意上的合作也不足为奇，可他竟然还能售卖大宋官府发放的凭证，这就有些不同寻常了。难道他与瀛州官府也有这种私下的勾结？“多谢老板直言相告，在下还有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卢元祈起身说道。“客官太客气了，您慢走。”

老板也起身送卢元祈。“那这银子？”

老板指着桌上的那锭银子。“老板为在下指了一条明路，在下感激之至。这点小心意，权当谢礼。”

“哎哟，您太客气了，哈哈哈哈。”

老板赶忙将银锭拿到手中把玩起来，眼神里透露出无尽的欣喜和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