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欺凌与受骗

李局长向宁斌疑惑地问道：“圆梦中学三名女生失踪案破了没有？”

宁斌说：“我知道领导有压力，几个家长已经跑到县委政府闹事要人去了，还打电话反映到莲城县驻北京办事处邓李成主任那里去了，扬言说，莲城公安不作为，办事不力，再不破案的话，他们几个家长就要进京上访去了。治安大队派了人去调停做安抚工作。我可以断定她们三个如今在家里，她们回家了。”

李局长说：“你怎么知道的？”

宁斌说：“很显然，那个光头女人就是我们要找的嫌疑犯，她做的手势，意思是投案自首。”

正如宁斌所料，失踪的三名女孩已经安然无恙地回到家中。

光头女人把三个女孩囚禁了一个多月，在高考结束的当天居然把她们释放了，随后拨打了110，对接线警员说：“警察同志，你好！我叫林凤玉，圆梦中学的那三名失踪的女孩是我非法拘禁的，是我逼她们吃下鱼线，牵着她们游街。我现在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我告诉你们我现在在哪里，你们来把我带走吧……”

圆梦中学三个女孩失踪案的调查工作总算有了新的进展。这起骇人听闻的案件源于一起校园暴力事件。

学校里的矛盾纠纷往往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然而对于那些青春冲动的学生来说，有时却会酿成大错。

“朝天椒”刘春燕这个嚣张跋扈的女孩，有一天非常不好意思地对兰杜鹃分享了自己的小秘密——她悄悄地爱上了一个男孩，男孩是高三的学霸，名叫帅龙，品学兼优，成绩排在全年级前十名，长得白白净净，戴一副近视眼镜，文静得像一个女孩子。

兰杜鹃说：“你这学渣居然看上了学霸帅龙，他也不是有多么帅气呀，还有点呆，走路看书会撞到树。真没想到，你竟然会喜欢书呆子？”

“朝天椒”说：“反正我喜欢上了。”

胡喜鹊说：“‘朝天椒’要恋爱了，我见到他帅龙，我就喊他‘姐夫’。”

“朝天椒”说：“人家都还不知道呢。”

兰杜鹃说：“这还不简单，我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帮你泡到他。”

兰杜鹃带着胡喜鹊在楼梯拐角处堵住了学霸帅龙，刘春燕坐在上面的台阶上抽着烟，手里把玩着打火机，一脸的冷峻。

学霸帅龙心里有点慌，这几个女孩在学校可谓是臭名昭著，无人敢惹。学霸低着头，想要走过去。

兰杜鹃撑开一只手扶着墙，拦住了他：“此路是我开，要打这里过，留下买路财。”

“好汉饶命，高抬贵手！”

帅龙把左手叠放在右手上面，打了个拱手，作揖行李。他看过电视剧，知道土匪拦路劫抢的惯用语，便又说道：“要打劫啊，我没钱，只有烂命一条！”

“嘿嘿，还不傻嘛！”

兰杜鹃被逗笑了。“逗你玩的。”

胡喜鹊在旁边笑嘻嘻地喊道：“姐夫！”

帅龙不由得一愣，一头雾水，用手指推了一下眼镜，不明白什么意思。

胡喜鹊说：“朝天椒大姐大看上你喽！”

兰杜鹃从学霸的书包里拿出纸和笔，写下一串数字，说道：“春燕姐喜欢你，你自己看着办吧！这是我姐的企鹅号，你记得加上，若不添加，就别想参加高考，就不能考大学了。”

学霸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无奈地加了“朝天椒”的QQ，每次睡觉之前会和她聊几句暧昧的话，抚慰温暖她的心。其实，学霸的态度只是敷衍，言不由衷，不想惹是生非而已。“朝天椒”却认为自己已经和学霸有了恋爱的名分。

她鼓起勇气在一个周末约学霸去看了一场电影——《遇见你》，学霸不敢拒绝，像木头似的呆坐在电影院里，“朝天椒”递给他可乐和爆米花，他也不接。电影播放中有爱情浪漫的镜头的时候，刘春燕主动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肩膀，他紧张得想要尿尿。

帅龙说：“不要这样嘛，万一被熟人看到，多不好意思......那边有个男生，好像穿的是咱们圆梦中学的校服。”

“朝天椒”只好把手从学霸的肩上拿开，其实她心里也非常激动，只是装出一副很老练的样子。

几天后，杜鹃告诉“朝天椒”，有个女孩勾搭她男朋友。

“朝天椒”怒不可遏，醋劲大发，在厕所里堵住了那名女孩。女孩名叫叶萍，个儿有点显矮，微胖，脸上有雀斑，也戴着一副近视眼镜。叶萍的学习成绩很好，名列前茅。她和学霸帅龙在一个班级，两人是同桌，成绩不相上下，每次考试都暗中较劲，争取超过对方。

“朝天椒”对她招手说：“来，你过来！我知不知道我是谁？不认识我吗？

叶萍正在打电话，急忙把手机塞到兜里，有点心惊胆战，怯怯地说：“你是‘朝天椒’，鼎鼎大名。谁不认识啊？”

“朝天椒”说：“你是不是和我对象说话了？我对象你连看都不能看一眼，你还敢说话，还敢找他借笔记。”

叶萍说：“啊——我不知道啊，你对象是谁呀？”

“你是不是找他借过两回笔记？”

胡喜鹊说，“你同桌帅龙是我姐夫，谁不知道啊？”

“这怎么了？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嘛，找他借课堂笔记，把老师教学中整理的重点看一看，又有什么关系呢？”

叶萍心平气和地说。

“朝天椒”说：“全校那么多人，你不找别人借，为什么只找我的对象借呢？”

兰杜鹃说：“你想搞事情啊，抢人家的男朋友。”

叶萍说：“我没有，真的没有，你们误会了。”

“朝天椒”说：“你是不是该给我道歉啊？鞠个躬也行。”

叶萍说：“好吧，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我真不该找他借笔记。”

“朝天椒”伸出一只手，低垂着，要求叶萍鞠躬鞠到这个位置，叶萍忍气吞声，鞠了一躬，“朝天椒”的手再次地按下去。叶萍只好再次鞠躬，“朝天椒”的手不断地往下低，叶萍的腰不断地弯下去……

最终“朝天椒”还是“啪”的一声，给了叶萍一记响亮的耳光。

叶萍实在没有勇气还手，她曾经见过“朝天椒”打架。“朝天椒”在初中时期就已经打出了名声，成了校园里无人敢惹的不良少女，就连社会上的小痞子都对她也忌惮三分。很多同学都见过“朝天椒”在指缝里夹着钥匙，握成拳头，把一个身高一米八的小混混打跑了。

叶萍捂着脸，不敢再说话，眼泪流了出来。

“朝天椒”说：“站好喽！”

她让兰杜鹃和胡喜鹊轮流上去给她抽耳光。

胡喜鹊活动了一下手腕，“啪”地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兰杜鹃比较胆小，但是当着朋友的面又不想示弱，只是轻轻地打了一下。

这时，上课铃声响了。

“朝天椒”说：“想要去上课，可以从这里爬过去。”

她嚣张地指了指自己的胯下。

叶萍哭得抽抽噎噎的，“朝天椒”冷冷地问道：“爬不爬？不爬别想去上课。”

兰杜鹃威胁说：“不爬的话，就赔钱，每人一千块，你愿意给吗？你拿得出吗？”

叶萍惧怕挨打，浑身发抖。她缓慢地顺从了，忍受着屈辱，趴下身体，从“朝天椒”的胯下钻了过去。

兰杜鹃笑着说：“你这学韩信学得挺像嘛，该我了！继续从我这里钻过去，阿兰，你看她现在像什么样？

胡喜鹊说：“像是我家的小狗狗。”

“朝天椒”哈哈大笑，揣着腿踢了一下叶萍的屁股，“走一波呗”。叶萍浑身一颤，迅速地爬了几步。兰杜鹃却夹住了头，扭摆了几下膝盖，然后才放行，兰杜鹃开心地说：“这出戏真好玩。”

胡喜鹊后退了几步，跑着从叶萍头顶跳了过去，拍拍手，就像体育课上跳过鞍马一样。

“朝天椒”说：“你再不乖乖地收敛的话，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你别想高考了。”

胡喜鹊反而没有让叶萍钻胯下了，她说：“算了算了，就要上课了，我就算了，她身上全是鞋印，别弄脏了我刚买的新裙子。”

三个女孩扬长而去，叶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是快要死了……

近年来，校园暴力事件时有发生，不仅伤害未成年人的身心健康，也冲击着道德和法律的底线。案件中有些孩子的作案手段之残忍令人触目惊心，已经引起家长和社会的高度重视。反对并杜绝校园欺凌，势在必行。

叶萍的妈妈，就是那个光头女人林凤玉。

以往叶萍最害怕的事情是开家长会，因为她的爸爸死了，妈妈又进了监狱，这是她的难言之隐。

叶萍的妈妈杀死了他的爸爸。

林凤玉的人生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她打过工，杀过人，坐过牢。

林凤玉只有初中学历，毕业后南下广州打工。她在服装加工厂给牛仔裤缝过纽扣，在玻璃钢厂做过抛光工作，在手套厂做过拉链。

她还在屠宰场割过鸡翅。一只只鸡被倒挂在转动的链条上，先割喉放血，再进热水池，接着进入脱毛机，有人负责开膛，有人负责掏出内脏，有人割掉鸡翅和鸡腿，有人剃下鸡架。流水线上的工人如同机器人，重复着机械的动作，不能胡思乱想，也不能偷懒，工作的时候就是盼着吃饭、上厕所、早点下班，有时竟感觉连吃饭都成了一种享受。

流水线上的工人很多都是年轻人，最大的收获就是明白了上学是一件多么轻松的事情。然而，悔之晚矣。

那段时间，林凤玉住在公交车里。厂址位于郊区，附近有个露天的停车场，荒草遍地，看守就把报废的公交车改成宿舍用来出租，因为租金便宜，吸引了很多打工者。他们乘坐公交车去上班，晚上就睡在旧公交车里的铺位上。

后来，林凤玉恋爱了，厂子里有个叫万登峰的男孩。在冷库负责搬运工作，见到他就喊她：“厂花！”

几个月以后，因为下雨，厂子里停电了，打工者早早地下了班，林凤玉蒙着一块塑料布，跳过几个水洼，跑到万登峰身边，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万登峰假装露出惊喜的表情，敷衍了几句。当天晚上，他就翻过厂区的围墙跑了，连行李都没有带，但是却顺手牵羊地偷走了林凤玉打工的所有积蓄。

相爱总是毫无准备，分手却是蓄谋已久。

林凤玉躺在公交车里的铺位上，雷声阵阵，大雨点砸在铁皮车顶直响，这声音会吵得人整晚都睡不着，整个晚上都被迫听着雨落在车顶的“噼啪”敲打的声音，像是一支诅咒命运的曲子在循环不停地播放。

第二天，林凤玉找几个老乡姐妹借了钱，独自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哭过，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她开始变得冷酷了。她憎恨那骗色劫财的浑蛋，恨不得逮住他就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