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洛抱着轩辕极的胳膊，把头歪在他肩膀上，就是不放手。　　轩辕极实在是拿她没办法，只好闭上眼睛说：“我醉了，要睡觉。”

“那你睡吧！”

顾卿洛抿唇轻笑，信他才怪了。　　难得逮到他愿意共诉衷肠的机会，她才不会放过他。　　“阿极，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更好吗？以前你总是假装冷酷，多别扭啊！”

顾卿洛假装水到渠成的转换称呼。　　轩辕极浑身一震，猛地睁开眼睛。　　“你，叫我什么？”

“阿极。”

顾卿洛小心翼翼地重复。　　只有轩辕老将军轩辕荣才会闲暇的唤他一声“阿极”，但自从轩辕荣死后，就再也没有人唤过他“阿极”。　　这个充满温情与爱的昵称，随着轩辕荣的死、轩辕氏的没落，彻底被人遗忘。　　再无人唤他“阿极”，再无人为他做新衣。　　世界这么大，再也没有他的家……　　“阿极，我以后……这样唤你可好？”

顾卿洛仰脸观察着轩辕极的神色，生怕触到他的极限。　　“你，怎会知道这个名字？”

轩辕极难以置信地看着顾卿洛。　　这是轩辕荣对他的称呼啊！　　那个伟大的人，用自己的亲生儿子换下襁褓中的他，并视他如亲生。教他识字习武，把毕生所学全部授予他。　　却，因此毁掉了整个轩辕氏……　　轩辕极地心剧烈的疼痛着，宛如刀割。　　他，是不祥之人！　　“老将军告诉我的。”

顾卿洛斟酌着撒谎。　　“这不可能！你们何时见过？我怎么不知道？”

轩辕极惊讶极了。　　顾卿洛作回忆着，轻声细语地说：“很多年前了，老将军到顾家作客，和我提起过你。他说他有个儿子名唤阿极，是全天下最优秀的孩子。”

“他……真这样说？”

“当然了！否则我怎会知道你的乳名？”

轩辕极沉默了下去。　　是啊，若非父亲说，她怎么会知道？　　天边渐渐有了亮色，耗在顾府外的季明被冻醒了。　　他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又开始咒骂：“姓顾的都是混蛋，他们在家里老婆孩子热坑头，我们全在外面受冻！”

“就是！顾家太没良心了，枉为季家的姻亲！”

“老太爷尸骨未寒啊，他们怎么做得出来？”

“……”　　季家的人附和着，你方唱罢我登场，把顾家数落得跟什么似的。　　轩辕极的脸色难看了下去，冷厉阴沉，哪有一丝醉意？　　顾卿洛在心中偷笑，安慰道：“由他们去，不必放在心上。”

“他们诋毁顾家的名声，你不在意？”

轩辕极诧异地反问。　　印象中，她极在乎家族名声。　　“在意，但不能时时都在意。”

顾卿洛说，“人生如舟，起起落落，谁家能天天好名声？我若与他争这一时之气，便是傻子。”

轩辕极挑了挑眉，脸色慢慢缓和，问：“你准备怎么做？”

“季柔还会再来的，她的肚子等不了太久。”

顾卿洛轻轻一笑，眼中却散发着寒意，“我倒要看看，是谁搞大了她的肚子！”

“万一她选择堕胎？”

轩辕极瞄瞄顾卿洛的孕肚，顿觉汗颜。　　“她若想堕胎，就不会告诉我怀孕之事。”

顾卿洛道，“她被那个人拿捏住了。”

“她想生下孩子？”

轩辕极愕然。　　如今京城的女子，是一个比一个有胆量了吗？　　“她觉得失身怀孕，便只能屈服于那人。等那人娶她，给她和孩子名份，却不知委屈求全得来的不会是幸福。”

顾卿洛已经看透了季柔的人生。　　无情无爱，从头到尾都是算计，季柔居然还托付终身给那人，傻透了！　　轩辕极更汗颜了，感觉顾卿洛每句话都有影射他。　　因为她，也在指望着他娶她，给她和孩子名份啊！　　“我是不是也很傻？”

顾卿洛问。　　轩辕极无言以对。　　“可是我和季柔不一样。”

顾卿洛严肃地摇头，“我和你，她和他，根本就不是一样的关系。”

“我……”　　不等轩辕极答话，顾卿洛又说：“你没有算计我，你待我的心天地可鉴。”

轩辕极怔了怔。　　她怎么会知道？　　“我亲眼见过，你为我血洗东州……你手持长刀策马而来，仅凭三千铁甲便踏平京城。你浴血奋战，只为夺回我的……尸身。铮铮铁骨，血泪洒长空……”　　顾卿洛的声音轻忽得接近飘渺。前生种种，历历在目，永远无法忘怀。　　轩辕极想骂她在胡说八道，喉咙间却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而他的心，更像被刀剑狠狠地刺痛着，疼得他轻呼出声：“唔……”　　“怎么了？”

顾卿洛急忙回神，关切的问。　　“心很痛。”

轩辕极闷闷地说着，用手揉胸口。　　真的很疼，顾卿洛说的那些事情，仿佛他也经历过一样。一提及，就痛不欲生。　　顾卿洛意识到自己说太多，不安地松开轩辕极的胳膊。　　他会骂她疯魔了吗？　　唉，她干嘛和他说那些呢？　　顾卿洛懊恼着，忐忑着，等着轩辕极骂她。　　结果，轩辕极半天都没骂。　　她奇怪地抬眼看他，却撞进布满痛意的眼中。　　她怔了怔：“阿极……”　　“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好像见过……”轩辕极喃喃地，感觉自己被顾卿洛圈进了“疯魔”中，无法自拔。　　她明明在胡说八道，他怎么当真了呢？　　“啊？”

顾卿洛的心猛跳几下，眼眸猛然睁大。　　难道轩辕极和她一样，也是重生的？　　“很像真的，可你分明就在我眼前好好的……”轩辕极用力甩甩头，告诉自己不要跟着她疯。　　她又没死，他怎么可能为她踏平东州？　　但，倘若她真的被人毒害……　　轩辕极眼前出现一幅可怖的画面：奄奄一息的顾卿洛被人悬挂在城门上，衣裙上都是血……　　“不！”

轩辕极肝胆俱裂，无法承受地叫出声。　　顾卿洛被吓了一跳，惊惧地捂着胸口问：“怎，怎么了？”

轩辕极的声音惊动了季家的人，几束火把照过来，轩辕极急忙搂着顾卿洛的腰跃下城墙，稳稳地落在她的小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