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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分裂的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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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多米深的海面下,一束明亮的光芒利剑般划过涌动的海水。  受惊的鱼群四散而逃。  一艘深海巨怪般的潜艇带动大量的水泡向上浮起,循着某个方位追击而去。  逼仄的潜艇过道中,唐美人站在舷窗旁,出神地看着外面幽暗的深海世界。  无处不在的海水让人感到窒息。  徜徉在海底的潜艇像是迷失在太空中的飞船,有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  身后虚掩的舱室门被人推开。  灯光涌入过道,照亮唐美人的侧脸。  唐振声走进过道,说道:“锁定那艘游轮的了。”

在他身后的舱室中,一群工作人员守着滴答作响的仪表台,通过耳麦进行交流。  唐美人转过身,站在灯光边缘,上半身被阴影笼罩,看不清面部轮廓。  唐振声停下脚步,继续道:“从十几分钟前我就失去了林勉的信号,他们应该都在那艘游轮上。在没有确定他们安危的情况下发动攻击,会不会…”  唐美人语气冷硬地道:“按计划行动。”

唐振声沉默几秒,声音低沉地道:“我担心刘长乐他们会有危险。”

这种担忧本来就没在计划之内。所以,唐美人没有回应。  “我明白。”

唐振声深吸口气,挺直胸膛,表情变得冷硬,眼神坚定地道:“我会严格按照计划执行。”

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优柔寡断?  唐振声虚握下拳头,转身向指挥舱走去。  单脚跨进舱门的刹那,身后传来一道略显疲惫的声音:“现在只能相信他们。”

…  周家庄园,临河的独栋小楼。  周恩泰躺在床上,戴着老花镜,满脸追忆之色地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翻阅着。  最终,他停在一页,痛惜地伸手摸向一张照片。  那是张一家三口的合影。一个英挺的男人拥着低他半头的漂亮妻子,妻子怀中抱着个可爱的女婴。  一家三口像是幸福的代表,笑容灿烂,没有任何烦恼。  男人的眼神明亮,笑容自信,长的跟周恩泰很像。  端详片刻后,周恩泰拿起顾念瑶的照片塞进合影旁的位置,然后合上相册,开口问道:“有消息传来吗?”

坐在床边的周英杰回道:“我联系不上皇室的发言人。海警的船都被拦了下来,说是上面不愿意在公海抓人。  我们现在搞不定上层,唐家只能靠自己。我都能想像到唐家那小姑娘发怒的样子。”

周恩泰脸色变得凝重,沉声道:“皇室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周英杰回道:“扎克彭亲王的外公刚刚去了皇宫,以他们家在军方的影响力,不管提出什么要求,皇室都会慎重考虑。  本来拉扎卡彭下水就不在我们的计划之内,现在只能自食恶果。”

周恩泰眼中闪过悲意:“我们现在只能等?”

周英杰点头道:“是,除了等,我们什么都做不了。皇室也在等,我们双方谁打赢,才能在暹罗生存下去。”

谁赢帮谁,谁拳头大谁有理。这是当权者的一贯作风。  周恩泰闭上双眼,喘息几下,复又睁开道:“你亲自去办,天亮后要是联系不上唐家的人,就把我们手中掌握的所有资金都转到海外账户。”

周英杰声音低落地道:“或许我们还能找到更好的解决办法。”

“没用的。”

周恩泰摇头道:“之前我们听命于水先生,跟山鬼合作,互利互惠,所以没人敢动我们。现在我们背叛了水先生,他要是赢了的话,是不可能放过我们的。  皇室可不是为了公义才帮我们,而是国际舆论的影响促使皇室要做出符合自身利益的决断,我们周家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环,搭上这一环的恰恰是最不该有的财力。  无力掌控全局时,我们只能做好最坏的打算。”

周英杰起身道:“好,我现在就去做好准备。”

目送周英杰离开房间后,周恩泰忧心忡忡地长叹口气。  …  游轮贵宾休息区外。  赵阳站在走廊护栏后,沉着脸看向下方的拍卖会场。  舞台后方,巨大的投影屏幕上是黑人少年惶恐无助的脸。  为什么要把压轴的几件拍品调到开场?还是说…拍卖名单有变?  赵阳心中莫名升起强烈的不安,他往后一伸手,说道:“把拍卖名单给我。”

一个守在贵宾休息区外的女侍应带着甜美的笑意走上前,双手递上一个平板电脑。  赵阳点开屏幕,找到拍品名单,上面只有黑人少年的信息。他刷新几遍,页面仍然只有那一条信息。  这说明拍卖名单根本就没有导入到服务系统,连前来参加拍卖会的贵客们也不知道拍品信息。  在常规的拍卖会,这种临时更换拍卖名单并对客户保密的行为会引发信誉危机,但这里不会。看下方巨幕上弹幕般飞过的竞拍数据就能看出这些贵客们有多么狂热。  没人会质疑水先生。  赵阳脸色难看地把平板电脑还给女侍应生,深吸口气,问道:“拍卖名单是什么时候改的?”

改拍卖名单不是什么大事,但对知情人来说,这种行为的本质就是在向客户们展示实力,以在特定的危机关头寻求投资,或是帮助。  那么,是否对水先生来说,此时此刻就是危机关头?  女侍应生姿态优雅地环抱着平板电脑,甜美地笑道:“名单是在拍卖会开场时才更新的,我没有接到名单更换的通知,也没有客人问我。”

难道连拍卖师也不知道?  赵阳偏头去看,巨幕上拍卖师正轻拍着黑人少年的肩膀,用夸张的语调说着:“看,多精神的小伙子,我相信他只要回到茨瓦纳部,一定会是个优秀的受人爱戴的首领。  据我所知,茨瓦纳部幅员辽阔,矿产丰富,除了钻石矿之外,很有可能还有未经开采的金矿…”  话音未落,巨幕上的竞拍数据又急剧飙升。  拍卖师大力地拍着黑人少年的肩膀,学着黑人的腔调,瞪大眼睛夸张地道:“哇哦,我只是说出了个人知道的一些信息…  不要嘘我,好吧,好吧,我承认,我们的人确实在茨瓦纳部族生活的区域内发现了金矿石。老板,原谅我,我只想让场面更激烈点,当然,多一份奖金又有谁不爱呢?”

看不出拍卖师究竟知不知情。  赵阳转身向贵宾休息区走去。  电动感应门自动分开,门后是休息区的外间,有舒适的长沙发,饮吧,酒柜,还有保龄球和几张赌桌。也配有专职的侍应生和服务人员。  外间是贵宾的保镖和助理们休息的区域,卫正义几人在赵阳手下的看管下或躺或坐,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作为名义上的扎克彭的“亲随”,他们理所应当地被带到了这里。  看到赵阳后,卫正义起身喊道:“哎,你把老刘带到哪里了?”

赵阳想着某种可能,收敛脾气道:“刘长乐很安全,你们耐心等着就好。”

他又仰脸冲看着他的手下道:“看好他们,只要他们不闹事,就当普通客户一样。”

说完,他迈步向里间走去。  守在里间门口的门童微微躬身,一左一右拉开欧式雕花木门。  里面是个装修豪奢的小型宴会厅,扎克彭端着酒杯,谦逊有礼地挨桌敬酒:“只要大家支持我,改几个法案这种小事绝不会成为我们之间友谊的阻碍…”  今夜,所有人都要在抉择中加速成长。  …  刘长乐无声的沉默在水先生看来是场既得的胜利,他迫不及待要品尝这甘美的胜利果实,于是就又加重语气道:  “你没得选,守着黄伟民的秘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在你告诉我答案之前,每一场竞拍结束,我都会杀掉你一个同伴。”

反派之所以称之为反派就在于他们绝不会遵纪守法,说伤害人就一定会伤害人。  第一场拍卖会即将落下帷幕,拍卖师激昂的呼喊道:“…五亿八千万美金第一次,五亿八千万美金第二次,五亿八千万美金第三次!”

伴随着场外“咚”一声锣响,他振臂道:“好,恭喜99号贵宾竞拍到小普林尼的监护权。这样说有点别扭,但我真心期望您能对小普林尼好,毕竟能奉送钻石矿和金矿的养子实在太少。  开个玩笑,规矩大家都懂,您在竞拍成功后可以选择现在交割,乘坐直升机离开,或是继续参加下一轮竞拍都行。今晚注定是个狂欢之夜…”  水先生的眼睛中闪过一道让人心悸的冷芒。  刘长乐适时地说道:“黄伟民什么都没告诉我,他只留给我一把钥匙,我找不到那把钥匙能开的锁。”

他略一停顿,迎着水先生充满压迫性的目光道:“我可以把钥匙交出来,作为交换,你得告诉我黄伟民的秘密是什么。  不要想着威胁我,从我们踏上这条船起,就有了会牺牲的心理准备。在死之前,我至少要弄清楚这是为什么?”

他霍然起身,目光锐利地喝问道:“第012号病人秦飞扬,你告诉我,当年那个实验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一声暴喝后,水先生如遭雷击,呆愣着,脸上满是迷茫之色,良久才怔怔地道:“我…那个实验,那个实验,那个实验在为我治病。  我叫秦飞扬,今年二十一岁,我有病,他们都说我有病。要吃药,每天吃药,看电影,听故事。”

“不!”

他忽然怒吼着,声音变得沙哑暴虐:“我是水先生,我没病!”

刘长乐后退一步,看着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的水先生,他气质大变,像个疯子一样捶打着脑袋,发出野兽哀鸣般的呻吟。  时间倒退回一个半小时前,刘长乐跟林勉并肩走向停在海面上的水上飞机。  在踏上浮板的同时,林勉趁人不备,冲刘长乐扬起手机屏幕。屏幕上只有一行大字:“告诉水先生他是第012号病人秦飞扬。”

这句话像是一个魔咒,发挥了不可思议的效果。  呻吟了一阵后,水先生的声音又变得尖细,亢奋:“哈哈,你才不是水先生,你是家住秦阳镇的秦飞扬,你是疯子,没人要的疯子。考上大学又被退学的疯子。  你摆脱不掉我,不管你杀我多少遍,我都会回来。我就是你,你不死,我就不会死。”

水先生回头看向玻璃幕墙,暴怒地冲着镜面上的自己怒声道:“你胡说!我的病已经被刘医生治好了,我不是秦飞扬,我是执掌坎堂的水先生!”

紧接着,他的语气又变得尖利难听:“我才没有胡说,水先生是古代人,古代人怎么能活到现在?你明明知道的,你看看镜子,看看我们的样子,想想你到底是谁?  你看看你手上的血,我们可是在宿舍捅死了那个考试抄你答案成绩却比你还高的班长。你还记得他临死前难以置信的眼神吗?  你看着我们的眼睛,看我是不是就躲在你的眼睛里?我们是一体的,你活着就别想摆脱我。”

“我才不是疯子!”

水先生“嘭嘭嘭”用力拍着玻璃上自己的影子,然而,只要他的手掌落下去,那可恶的脸就会再次映照上去。  徒劳无功地拍打一阵后,他转过身,狞笑着,恶狠狠地冲刘长乐道:“你说我是水先生还是秦飞扬?”

刘长乐深吸口气,语气坚定地道:“你不是水先生,你是秦飞扬!”

“哈哈。”

水先生不自然地咧嘴笑道:“你看,他也说你是秦飞扬。他们都被我们骗了,我们才不是秦飞扬,我们叫秦飞云。秦飞扬小时候就被我们推进机井里去了。”

“你闭嘴,闭嘴啊!我是水先生,不对,我是秦飞扬。”

水先生浑身颤抖,暴躁地左右甩着头,头顶用来束发的玉冠松动,灰白色的头发散落下来,就像名落孙山的书生酸儒一样狼狈。  喃喃念叨两句,他忽然伸出手掐住自己的脖子,使劲收紧,吐着舌头,涨红着脸,眼神疯狂地道:“我…我掐死你,掐死你!插死你我的病就会好,就没人会说我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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