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知道，原来女儿知道的事情那么多，而且各种推理和判断，让他心服口服，他当然不会知道，宁小蔓在宫里好歹呆了两年多呢，宫里的内情她知道的绝对比这位侯爷要多得多。“小蔓，今天你也累了一天了，好好歇着吧，为父一会让你母亲来陪你吃晚饭，省得你一个人寂寞无聊的。”

宁成志其实是想让妻子来跟女儿唠一唠，有些事情，他不好跟女儿说。“父亲，您就不用担心我了，我一会儿想去给祖母请安，晚膳就在那儿用了，母亲如果过去的话，我们就一起到那边用晚膳吧。”

宁小蔓明白父亲想要问什么，她也想给他们机会，互相多了解一些。“那好，今天晚上咱们就都去你祖母那边，咱们一大家子一起用个晚膳，好歹今天女儿及笄呢，白天因为有客人，咱们自家人也捞着在一起吃宴席，那就晚上去你祖母那边，咱自家人庆贺庆贺。”

再是自己家的女儿，可一旦嫁给了皇子，入了皇室，那地位可就是翻天覆地的，再也不能像在家里这么随随便便的了，以后见了女儿那是要给磕头的，所以，宁成志也更想跟女儿多多亲近，倒不全是为了让女儿以后能照顾府上，但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这方面的原因的。宁小蔓也理解，这是个皇权至上的社会，如果自己进了皇子府，那就是真正的皇家人了，是要入皇家玉牒的，家里虽然也能称得上是皇亲国戚，但也只是亲戚而已，跟自己的身份也是有个天差地别的。“行的，父亲，那晚上咱们祖母那里见吧。”

宁成志这才和大儿子离开了女儿的院子，出了院子的大门，宁成志才算是觉得松快些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父亲，怎么了？”

宁前程赶紧上前一步，有点紧张地问着父亲，以为父亲有什么不舒服了，却看到父亲只是冲着自己摇了摇头，又摆了摆手。宁前程有些没明白父亲的意思，侧过头去看他的表情，看到儿子真是有些着急了，宁成志才轻声说了一句，“前程，我这个当父亲的做得不合格啊。”

“怎么会，父亲您已经做得很好了，为了咱们武瑜侯府，您操了多少心，费了多少力，我们自家人心里都有数，您这一年一年地拼心劳力的，哪有个做得不好的，就算是什么地方疏忽了那么一星半点儿的，大家也不会埋怨您的。”

儿子的话，更是让宁成志无地自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宁成志的声音里略显了些疲惫，“前程，我知道你们做子女的是不会怪罪父母的，但我们做父母的，不能昧着良心啊。”

“父亲以前确实是够混的，拿着个鱼目当珍珠，不止是冷落了你们的母亲，也疏忽了你们这些孩子们，那哪里是一星半点儿的，简直是放任了，你和你弟弟我几乎没有教导过，都是你母亲在尽心。”

现在说起这个，宁成志是真的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了，儿女才是自己宁府里的未来，而自己竟然只觉得自己做得好就够了，根本就没有关心过儿女们的成长，稍微有一点儿空余下来的时间，自己也全给了那个没心没肺的下贱女人。一想到她不止要害女儿，还想要害武瑜侯府，宁成志几乎想要掘出坟来鞭笞她，但真的只是她一个人的错么，是自己偏听偏信造成的结果，那自己是不是才是最该受惩罚的那一个。“前程，你有没有恨过父亲？”

这话问得太直接，使得宁前程的回答顿了一下，只是这一下，宁成志的心里就拧着劲儿的疼起来。“父亲，您怎么能这么问，我是您儿子，您无论做什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做儿子的来恨您啊。”

宁前程说的这是心里话，父亲再不对，再不好，也是自己的父亲，自己没资格怨恨。要说他刚才为什么会顿了那么一下，真的只是因为父亲问得太直接了，他一时被惊了，他可是没想到，因为自己的那一顿，父亲大人的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了。确实，宁成志现在是无比后悔，要是搁在半年前，说他为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那是打死他都不带相信的，可现在他信了，他觉得自己过去那十几年，过的简直就是没心烂肺的日子，心里根本就没有好好的装着这个家，那些表面上的为家里，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安逸和享受罢了，因为他现在必须承认，自己过去没有为儿女想过一点儿半点儿。倒不是那种什么也不为儿女着想，吃喝穿戴他是不会亏了儿女们的，他又不是禽兽，总不会虐待自己的儿女，就比如小蔓病重的时候，他也是府里府外、太医游医地找了一大堆过来，使尽了力气，就想寻个好大夫给女儿看病。他心里想的不为儿女着想，只是因为他自己为儿女的前程想得太少了，从来没为儿女的将来上过心，以为给他们吃饱穿暖，不缺衣少食，那就已经是合格的父亲的，今天跟小蔓这一番谈话让他知道，他离一个合格的父亲还差得远呢。他的那些个关心和爱，都太浮夸了，也太流于表面了，不说别的，两个儿子的婚事，那也都是妻子忙前忙后地求来的，她跟自己提起的时候，自己也只是敷衍地让她看着办，总之她是孩子们的母亲，是不会害儿子的。不说别的，单说他当时的这种想法，现在想来，是一个父亲应该有的么，但凡自己是个合格的父亲，那都应该是亲自去访查该查要结亲的人家吧，虽然儿媳妇是要由母亲相看的，但看看那家里的男人是何种品性，是否和自己有什么政见上的冲突，这些都应该是自己去做的吧，但自己那时在哪里呢？自己那时正在那个要整垮侯府的女人的床上，在听她跟自己说，当家的大夫人有多少小心眼，处处于她为难，在听她说侯府的大小姐有多么的娇贵，她的女儿过得半点不如人，在听她说，侯府的少爷这么没出息可不行，得好好修理修理。这些个不着边不着际的话，自己当时竟然全信了，就是不信，也没想着要反驳她，宁成志真的很怀疑，自己当初的脑子在哪里，是不是十几年都没把脑子带在身上，从而任由那个女人胡说八道，并四处挑衅。“前程，你就算是恨为父，那也是应该的，为父不会生气。”

宁成志拍了拍儿子的背，“把冷冷脊背挺直些，就算是受了委屈，那也得是个不弯腰的汉子。”

宁前程下意识地把脊背更挺直了些，然后才反应过来父亲的话，“父亲，您别这么说，我是真的没有恨过您的，要说受委屈，也就是母亲受了委屈，我们做儿女，有吃有喝的，并在您的羽翼下长大，我们确实是没有资格恨您的。”

“而且，您照比着别人家的父亲，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哪个府里不是三房小妾，四房姨娘的，更是乱得不得了，您只有薛姨娘一个，我们做儿女的已经很知足了，要是您一定要说我们有什么对您不满意的，也就是您缺少了对母亲的尊重。”

“母亲为这个侯府付出的，不会比您少，但您任由一个姨娘欺负到她的头上，确实是有些过分的，但我们除了心疼母亲之外，却是没有什么立场批评您的，至少您在为这个侯府的生存做着贡献，而我们除了吃喝，对侯府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所以，父亲，您别再惦记以前的事情了，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薛姨娘也遭受到了她应得的惩罚，您也认识到了自己曾经的失误，这就够了，我们要往前看，就连母亲都原谅你了，我们做儿女的又有什么一定要挂在心上的不平呢。”

武瑜侯宁成志搂住了儿子肩，像是朋友一样的感觉，“前程，你能这么看，为父真是太高兴了，你母亲把你们几个教育得足够好，你和远程都是知事懂礼的，家程虽然还小，但也没用我操过半点儿心，至于小蔓，那就更是出色了。”

父子俩一路地往前走着，一路聊着，“如果小蔓是个男儿的话，会比你们兄弟几个更出色，她对政事的洞察力，和对事物的观察力，是你们几个比不上的，当然啦，这个主要怪我，我没有尽心地教育你们几个。”

宁前程却对父亲今天的态度分外满足，再没有半点的不满意，“没关系的，父亲，现在教起来也不晚，我们兄弟三个会认真学的，现在的侯府要靠着您的支撑，以后的侯府还要靠着我们兄弟三人，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也不会让父亲失望。”

“那就好，那就好，没想到你能有这么开阔的胸襟，为父真是自愧不如啊。”

父子俩个开心的笑了起来，宁前程把父亲一直送到了他的院子门口，“父亲，您可别说妹妹如果是男儿这样的话，也许，她的女儿身会让她的成就高于我们三个呢。”

是啊，女儿可是要嫁进皇子府了，本来还有些担心她，结果通过今天的一通谈话，发现女儿的大局观甚至已经超过了自己，那是不是就像儿子刚刚说的，她的成就会是最高的一个，因为，也许她会站在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