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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坟台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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坟台营,是这个村的名字,为啥叫坟台这么不吉利的名字早就不可考证了,据传言说,村子的名字是因为村西头那一片荒草横生的野坟园子得名的,一大片坟地,时代更迭早已不知道这些坟头是谁的,一个个荒凉的小土丘连个墓碑都没有,更别说来历了。没事人不会去那,这地方倒成了黄鼠狼,野鸡,野狗,野刺猬的乐园,它们在坟堆里刨洞安家,生儿育女。坟堆里长着一棵大桑树,三人环抱郁郁葱葱,里外里看着都透着一股子邪气!直到有一天这些野东西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坟台营这个地方贫瘠,一年旱两次,一次六个月,这个地方涝,一涝涝一年。老天爷的脸说啥样是啥样,祖祖辈辈坟台营的人也没把老天爷的脾气给摸清。偶尔碰上一次风调雨顺的年月,庄稼都快熟了,村里的老少爷们个个激动的睡不着,没事就蹲在地头上抽着旱烟吹着牛看着庄稼成熟。呼啦啦不知道从啥地方铺天盖地,浩浩荡荡,乌殃乌殃的飞来无数的青头大蚂蚱,就两天功夫啥都没了!早些年,村里首富李家花重金从外面请来了风水先生,好酒好肉的敞开吃,那先生吃饱了,喝足了,油光发亮的脸上两撇小胡子被手撵着神神叨叨的说:“你们这个地方呀!...啧啧...咋说呢!”

李豁子他爹谄媚的哈着腰问:“咋说?”

算命先生说:“你们这个地方...地邪!”

“那咋办?”

李豁子他爹说“搬家!”

张老拐那时候还年轻,浓眉大眼,长的也挺俊俏,就是胎里带的瘸腿儿。也跟着村上的老少爷们听这个算卦的胡扯。一听算卦的说过搬家俩字扑哧一声就捂着嘴和大伙笑了起来。李豁子他爹穿着缎子面的褂子,带着一顶镶玉的瓜皮帽,小脸都皱成了蛋皮了说:“不开玩笑,不开玩笑!”

算卦的说:“搬家!最好最实在,离了这块邪地就沾不住邪气,沾不住邪气,自然就是想啥来啥!要啥有啥!”

李豁子他爹一听这么说就想变脸了,他家祖祖辈辈的家业全在这,你让他搬家比让他二太太陪自己睡一觉还难!算命先生话锋一转说:“其实不搬家也行!”

算命先生把嫩呼呼的手一指,指着村西头的那片坟园子说:“就是它!这个乱坟园子,压着你们坟台营的龙脉,所以才风不调雨不顺,地气都快耗尽了,幸亏我来了,要不然你们村再过个几十年,保准连条狗都不剩全都得饿死!”

村里乡亲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算命先生做法,李豁子他爹出钱,村里的老少爷们出力没三天功夫,这上百个荒坟头都给平了,算命先生又是烧黄纸又是放鞭炮,还宰了一条黑狗,一只黑羊,一只黑猪。那棵三人环抱的大桑树被砍倒,扔在坟园子边上。李豁子他爹相中了这木头叫了几个人往自己家里拉,正赶巧碰风水先生收拾东西回家就拦着李豁子他爹问:“你这是干啥呢?”

李豁子他爹客客气气的对算命先生说:“大师!你看这坟也平了,法也做了,纸也烧了,我家过几天想盖个西屋,你看着桑木扔这闲着也是闲着,这么好的木头闲着浪费,回去做个主梁多好!”

风水先生说:“这桑树在这坟园多少年了?”

李豁子他爹说:“这我可不知道,就记得打我记事儿起,他就这么粗,现在还这么粗!”

风水先生说:“这就对了,你想,这桑树不知道在这坟园子里长了多少年,那树根长的不知道有多深,那么多树为啥就它长的粗长得好?”

“为啥?”

“为啥?因为他四周都是死人,这么多死人身上的养分全都让他吸收了,你说他长的好不好?”

李豁子他爹就算是再傻也听出道道来了,吭吭哧哧也说不出个四五六来!“现在你还想用这桑树给自己家做主梁吗?”

“不想了!不想了...那您说这棵妖树该咋处理?”

“这棵妖树虽然被砍倒了,但是就扔在这不管也早晚是个祸害,这么地!你雇几个人,给我送到我家去,我是早上念咒晚上烧纸,早晚有一天我就把他给收服!”

“好好好...就按您说的办!”

李豁子他爹就花钱请着张老拐还有村里的几个壮小伙雇了辆大板子车拉着这个大桑树往风水大师家里送。送到了地方,其他人都走了张老拐不走,蹲在算卦家门口不回去。他本来就是个老实人,原本也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神呀鬼的事儿,不过李员外就是李豁子他爹都信,为啥自己不信,李员外可是村里最有头有脸的人了,家里养着三房媳妇,两头大黄牛还有三头黑腚白蹄的大骡子,一百多亩的良田。你想想这么出息的人都信的五迷三道的,张老拐看在眼里也慢慢变得是深信不疑!风水大师一出门瞅见这个瘸腿的张瘸子就问:“你在这干啥?李员外不都把钱给你们了吗?”

张拐子搓着手道:“给了给了...我在这是有事求您,你在我们营刚刚施过法,我怕打扰您休息就没敢叫您!”

“你找我啥事?”

“仙人呐!我就是有事求您呀!你看看我也都快三十的人了,到现在我也没娶上媳妇,我虽然是瘸可我不傻呀,俺老张家就我这一根独苗怎么着也得给祖宗留个后呀!”

说完一头扎地上就开始磕头!算卦的小眼一眯缝捻着八字胡说:“我看你心诚,就给你指条路子。”

“好..好..您说我听着!”

算卦的神神叨叨的对着张老拐一阵耳语,又说啦,我给你说的办法你可千万不能外传,你要是撇着个大嘴胡咧咧不灵了不说弄不好还有杀身之祸!“知道了,知道了!神仙爷!你看我这全身的家当都在身上穿着呢,瘸子我拿啥孝敬您老人家呀?”

白葱般的的手指一捻胡子,这半仙高深莫测的一笑说:“到时候老夫自会来取你的孝敬。你走吧!”

这些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这个算卦的说的话,张老拐从刚开始极度的信任到后来慢慢的时间的推移这事儿也忘到他丈母娘的屁股后头了。自己也从一个年富力强的瘸子变成了又老又干的瘸子。原本已经认了命,觉得天老爷要绝了老张家的门户,张老拐也不做他想,早早的就伐门口的大槐树百年之后好给自己做个寿材。就怕死后这把骨头这层皮让老鼠给啃了连个养老送终的都没有。张老拐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老了老了居然得了儿子。王秀珍家西屋的土炕头上,一盏昏黄的油灯亮着,狭小的房间里充斥着豆油燃烧后的香气,发黄的光线下张老拐拘谨的站在一边,一脸的油泥和脑门子上的汗,让张老拐干巴的脸上显出了几分光彩,泛黄稀疏的大牙从两个青紫色的厚嘴唇里露了出来,生生的在这张苦大仇深的脸上挤出了个笑脸。炕上的老寡妇王秀珍盘着腿专心致志的纳着鞋底子,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说:“我说老张头,老话都说过这寡妇门前是非多,你说你这大晚上的上我家来干啥?待会你这要是一出去,让街里街坊的看见了还以为咱俩干啥了”张老拐说:“瞧你说的,咱都是多少年的老街坊,脚正不怕鞋歪,我这是有事儿要求你呀他大婶!”

“啥事你说吧!”

“我想..呃..借点..白面.....。”

说到后来就跟自己做个什么亏心事一样声音越来越小。可白面俩字就像根绣花针深深的扎在了王秀珍王寡妇的耳膜上,夸张的把手里的活计一扔双手一摊:“啥?白面?这年月我一个寡妇家上哪有白面,你当那白面是屙出来的,想要使劲挤挤就能有?”

“王家大婶,你听我说呀!我借白面可是有用处的呀....我....”“白面还能有啥用?那就是吃呗!我说老拐呀,你是想干啥?给自己下碗断头面吃完了好上路是咋的?也好,死了享福省的活着遭罪。白面我可木有,你要看我像白面你把我吃了吧。”

“你看你个婆娘,这嘴说话咋跟个老婆子的裤裆一样又骚又臭,你不借就不借我还能讹上你是咋?都在一个营住着这么多年,说那话咋恁难听,还断头面,我这把骨头还有那福气,我死前只要野菜团子管饱我就知足了。”

王秀珍不气不恼,把納鞋底的针在头上蹭蹭,嘴一撇眼一翻说:“老娘说话就这样,爱听听不爱听滚你娘个蛋。”

张老拐气的眼皮直蹦,脸上的褶子都打了哆嗦,闷声不说话,拖着自己的瘸腿一歪一歪的拐出了里屋....。王秀珍头都不抬像是对空气说话一样幽幽的说道:“记得把我家门给带上!”

透过窗户听见张老拐在自己的小院里气哼哼的哼了一声.....。“不借就不借,俺瘸子就算是割自己的肉,喂自己的血也得把这个孩子养大...”张老拐像是赌咒发誓一样在王寡妇家的院里扯着嗓子对天喊道。王寡妇手里的活计一扔,透过窗户向外问道:“孩子?啥孩子....。”

张老拐不搭理她一颠一颠的往外走.....。“瘸子...瘸子..你站住...你刚说孩子..啥孩子?”

“你管不着!”

“你看你个死瘸子气性还挺大...。”

王秀珍披上灰棉布的棉袄出门走到院里:“瘸子你先别走...你刚刚说孩子,你个老光棍哪来的孩子?”

“地上长的,天上掉的,河里捞的,我老张自己生的!”

“哈哈...就你,你就是个骡子给你一头母驴你也下不出驹子来。咦.....不对!你个老瘸子啊..你胆子不小呀!”

张老拐被吓一跳说:“我咋了?”

“你说你是不是想儿子想疯了干起了拍花子,拐孩子的勾当了?”

“放你娘个屁。”

“唉唉...你个大老爷们的心眼怎么跟针鼻儿一样小,快别说的了,孩子在那带我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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