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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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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阴祈觉得奇怪的是,玄悯伤愈后三个月左右,突然对他改变了态度。从前他对她冷,她也以冷相对,而改变后则是……“殿下,您来啦,您今天想喝什么茶,我帮您去沏。”

“不好喝啊?嫌浓还是还嫌淡,我去帮您重沏。”

“殿下,今天下雨,天气阴冷,您怎么不多穿些?”

“殿下,听说您喜欢吃杏花味的糕点,这是我亲手做的杏花酥,您尝尝。”

阴祈看着她笑意盈盈的脸,心想她这是在强行移情吗?这个念头让他很不舒坦,又有点舒坦。转眼他便到了十五岁,那年他遭人暗算中了毒,伤情好转期间不少人过府探望。那天方楼进来禀报:“殿下,玄三小姐想进来看看您。”

彼时葛潭正给他喂药,医仙沙玫玫正坐在一旁盯着他看,恨不得能把他盯出一个洞来。虽然他遇事算得上淡定从容,但被一个年近不惑的女子这么看着,心里多少有些发毛,于是他允了玄悯进来。玄悯进屋施礼后把杏花露、杏花酥、杏花糖搁在桌案上,然后就开始与沙玫玫介绍自己,沙玫玫靠在椅背上,跷着二郎腿抱着臂,说她知道。玄悯便又询问沙玫玫他的身体状况,她问得很细,细致到在场几人都将视线落在她身上,露出可疑的眼神。她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弯唇道:“殿下,臣是皇室的守护人,殿下是皇子,臣自然要上心些。”

阴祈靠在床头瞥了一眼桌上的吃食,推开葛潭送药过来的手臂,道:“太苦。”

玄悯便赶紧挑了一罐杏花糖走过来,看看葛潭手里拿着的药碗,柔声道:“殿下把这碗药都喝了,臣就给拿糖给你吃,现在喝糖,喝药会更苦。”

葛潭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眨了眨,把药碗递给玄悯,“玄三小姐,我手臂酸了,烦请您代劳。”

玄悯也不推却,接过药碗径直把碗沿贴在他的唇,道:“殿下,长痛不如短痛,您一气喝尽了,比一勺一勺来得痛快。”

阴祈看了她一会儿,推开她的手,冷淡道:“你该走了。”

玄悯愣了一瞬,却并未把碗递给葛潭,而是上前一步,手按在他受伤的左肩前稍一使力,趁他疼得一呲牙,竟强行将药给他“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堂堂一个皇子,当众被一个侍卫拿捏,多少有点颜面受损。一碗苦药入腹,阴祈脸色涨红,他咳了两声,沉声吐一个字:“滚!”

玄悯却笑眯眯给他抚背顺气,他没好气地将人猛力一推,冷声道:“你当自己是谁?谁给你的脸?”

此语一落,周遭便是一寂,阴祈满意地看着她脸色慢慢僵凝。片刻后,玄悯行礼,“微臣僭越了,殿下好好休养。”

脚步声渐远,沙玫玫晃悠着架在右腿上的左腿,道:“儿子跟老子一个德性,没心肝。”

说罢悠悠吐了口气,起身往外走去。葛潭目送她背影淡去,叹了口气,扶着阴祈躺下。阴祈听出那话有弦外之音,看着葛潭的眼睛问:“有什么事瞒着本王吗?”

葛潭迟疑了一瞬,道:“殿下中的这毒唤作‘神见愁’,虽然只伤在肩,但寻常来说不消一盏茶毒便会侵入五脏六腑,您中毒十七天后师父才赶到这儿,您可知自己为何能撑过这十七天?”

阴祈掀起眼皮子,“不是用了澄玉丹延缓毒性发作吗?”

葛潭摇了摇头,道:“樊道长炼制的澄玉丹是好,可是神见愁的毒性霸道,也只能延缓两三日发作罢了。殿下还记得那只狼妖体内的妖丹吗?”

此事阴祈自然记得,他道:“妖丹虽有奇效,但与人族气泽相冲,一般人无法消受,但樊道长说玄悯的体质非同常人,所以当时父皇命人将那妖丹剖下来赏给了玄悯。”

葛潭点了点头,将事情娓娓道来。阴祈中毒未久便失去了意识,侍卫方楼心思敏捷,旋即给他服下了备着的澄玉丹,又命人即刻打马去了皇宫外,彼时宫门已下钥,守门的护卫一听慕王被刺赶紧把话递了进去。皇宫内便乱了,皇帝、皇后带着一帮子人赶来慕王府,那时玄悯进佑泰卫未久,还未当上副统领,那日刚好值夜,也跟了过来。有位御医识出那毒为神见愁,讷讷道无能为力。樊临子便想以灵力将毒逼出他的体外,但有个太医提醒,万一灵力激发毒性,怕是会适得其反。沉默半晌,樊临子说那颗妖丹在玄悯体内养了一年多,已染了不少人气,或可剖出给慕王殿下一试。虽没有十足把握,但拖下去阴祈必死无疑,于是樊临子便将玄悯体内的妖丹剖出来给了他。话至此,葛潭转而安慰:“殿下也不必过于挂怀,那妖丹虽然已与玄三小姐的血肉经脉连在一处,但剖丹前樊道长用了药,玄三小姐不疼。”

阴祈垂眸着眼睫没应声,当时不疼,但事后总归会疼,这个道理他自然明白。过了一会儿,他又坐起来,把方楼唤了进来,问他为何不将此事告诉他。方楼抓了抓脑袋,“殿下,属下不是怕您伤情么?”

“伤情?”

阴祈挑起眉梢,“你哪知眼睛看到我对她动了情,没有情,怎会伤情?”

方楼已有家室,其妻是慕王府的管事嵩烟,是以对情爱之事颇有了解,他“嘿嘿”笑了两声,道:“殿下一得空便往金斗观去,虽说没有哪一次是找玄三小姐的,人家沏茶过来,您还总是挑刺,但属下不相信您去金斗观是为了看樊道长和玄三小姐的两位师兄。”

他觑一眼阴祈的神色,又道:“再者,此事须要说吗?众所周知玄三小姐天生就是为皇室卖命的,您是皇子,她就是把命给您也是理所当然。”

阴祈闻言左右一望,伸手抄起床边几案上的空药碗,朝方楼砸了过去,对方眼疾手快接了,讪笑着说:“殿下,这是好事,您以前不是总觉得打不过玄三小姐心里不爽快吗?现在你体内有了妖丹,大概能与她打个平手了。”

下一瞬,一只锦枕砸在了他脑门儿上,阴祈冲他吼:“滚蛋!”

方楼非但没滚,还走近了床榻,一手抱着锦枕一手拿着瓷碗笑嘻嘻道:“殿下,玄三小姐还没走,在厨房替您熬粥,您要见吗?”

见阴祈不作声,他又说:“殿下,玄三小姐这么殷勤,是不是想当慕王妃?”

阴祈没答话,心想,难道她放下了秦倚冀,真喜欢上自己了?上次她在梦里一边哭一边唤“阿冀”,算算也不过一年时间,这深情厚意变化起来也够快的。他莫名烦燥,道:“去把她撵走!”

方楼又抓了抓脑袋,领命而去。金乌西坠的时候,葛潭捧着托盘进来,里面搁着两碗粥,一碗荠菜鱼片粥,一碗杏花红枣粥。“人走了?”

阴祈喝粥时问了一句。葛潭眨了眨眼,凑近他些小声说:“没有,在屋外廊下站着,说过一会儿就去皇宫值夜了。我让她进来,她不肯,说这个时候不能给您添堵。”

阴祈的眉毛拧了起来,离他中毒也就二十来天,她被剖了妖丹,怎么这么快就回佑泰卫当值了?他不由得叹口气,道:“把她叫进来。”

葛潭把碗搁在几案上去叫人,人却已经走了。那天,阴祈第一次因为一个女子彻夜难眠。阴祈养伤期间,玄悯每隔六七天便会来慕王府,倒也不进寝居了,一来就往厨房去,做他喜欢的各式吃食。她不主动进来,他也不让人叫。有一回他掐着点在往厨房的必经之路堵住了她,丢给她一袋金饼,说不喜欢欠人情,那是给她的酬劳。玄悯愣了一瞬,眼底露出点近乎凄凉的神色,不过一闪而过,以致于阴祈觉得自己看错了。她最终收了金饼,说了声“多谢殿下赏赐”便往厨房去了。阴祈伤好后,照样隔三岔五去金斗观,与樊临子下棋,和明远讨论花草,跟康敬寻谈天说地,对玄悯沏的茶依然再三挑剔。日子不紧不慢地过,光阴很快来到他们十六岁那年的冬日。那天很冷,纷纷扬扬的大雪铺了满地,白了屋顶、树梢,落在发丝漫上了眉。阴祈亲手给舅舅冯执田用了刑,出了刑部后他有些失控,很冷很想呕。他想找个没人的地儿呕一通,然后回府,把自己关进寝室,裹到被子里。无奈他还要进宫向建云帝禀明详情。进宫后路过这处湖边竹林,他便让葛潭在外边守着,自己进了竹林。出来时就见漫天大雪里立着一个身量纤纤的女子,她背对着他立于冰封雪湖,穿一身飘逸的玄色裳袍,撑一柄艳红欲滴的二十四骨竹柄伞,袍摆一层一层随风漾起。纤薄挺直的脊背,不盈一握的腰肢,飞扬的乌发,荡起的暗影,让他无法将她与从前那个团子般的女娃娃重叠在一起。苍茫茫一片白中,玄裳红伞,似是谪仙临凡又仿佛九幽鬼魅。察觉脚压雪地的声响,玄悯缓缓转过身来,她没有说话,也未像往常那般逢人就是明灿一笑。只是静静走过来,凑近他,抬手往他嘴里塞了一物。很好,是一颗雪球。这是要雪上加霜,让他透心凉吗?阴祈紧抿着唇,瞪着她。“就薄薄一层雪,里面有糖,这样更能去口中涩苦的浊气。”

她说话又轻又柔,像哄一个孩子。鬼使神差的,阴祈就乖乖张开了嘴,冰凉的雪在口腔中迅速化开,甘桔糖的甜味随后在口腔里蔓延,不多时便渗进了心田。“是臣随身带的糖,不是殿下最喜欢的杏花味,殿下将就些。”

玄悯又说,“臣今日休沐,归家时路过此处。”

阴祈微颔首,一字未说,带着葛潭往宁心殿去。在宁心殿待了半个时辰有余,出来时雪若鹅毛飞扬,没有一丝停的意思。他与葛潭步出宁心殿,竟见玄悯在外面候着,一手拿着只手炉,一手拎只着食盒。她轻步走过来,将手炉塞到他手里,然后默不作声跟着他往宫外行去。他上马车前转头,“玄三小姐对每个皇室中人都如此守护吗?”

玄悯眨了眨眼,眸中露出些狡黠,“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殿下不会自己看吗?”

“小狐狸。”

阴祈心中默念一声,问,“放下秦倚冀了?”

像是被人戳破了隐密的心思,玄悯明显愣了,笑意僵在脸上,半晌才道:“殿下何意?”

阴祈哼了一声,到底将那天探望她的事说了出来。未料话音刚落,玄悯就像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掩唇笑弯了腰,许久才直起身来,对上他拧着的眉毛沉着的脸。她说:“殿下,您太可爱了。”

可爱?阴祈的脸色发黑,他可是清俊无双的冷面慕王,哪里可爱了?这是在笑话他的在意?他可没有那么在意,只是弄不明白她的心思,想刨根究底罢了。不过这种事越描越黑,还是缄默不语为妙。正待抬步上车,却听玄悯叹了口气,那叹声有些虚渺,仿佛带了点若有若无的哀凄。他在车厢内坐定时,听到车窗边传来一声:“殿下,您听错了。”

听错了?怎会?阴祈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难道自己未老先衰,耳力出了问题?他正迷惑,又听到窗边传来一句:“殿下,臣先走了。”

推开窗格,那姑娘身如轻燕,转眼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雪花当中。葛潭掀开车帷,把食盒递给他,掀开后发现里面放着一蛊撒着干杏花瓣的红枣汤,汤还是热的,应是用内力温过。他将汤慢慢喝了,唇角微微上扬了起来。那天心内的郁气就这般被消解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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