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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不识好歹的穷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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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影听完之后,迟疑了片刻,然后猛然朝宁采臣扑来,一边扑一边喊道:“大齐、大齐,我是阿娘啊,不要抛下阿娘啊,不要抛下阿娘啊……”声音嘶裂,如刀尖划在玻璃之上,勉强能听得出,这似乎是个阿婆的声音。“阿、阿婆,我不是你的儿子。”

宁采臣的舌头都不利索了,这大半夜的在坟声,傻子也知道这不可能是人,宁采臣一边说一边后退。黑影突然静止如木雕。宁采臣又大声说了一遍,“我不是你儿子。”

如果这个黑影有扑上来的打算,那他就只有咬破手指洒血了。所幸黑影并没有再扑过来,而是大步跑开了,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大齐我儿,大齐我儿……”声音凄惨,渐行渐远,身后的地面上拖着模模糊糊的影子。宁采臣的目光下意识追随那黑影望去,就见黑影在十步之外停了下来,它面前站着一个半透明的发着蓝光的人影,依稀是儒冠儒袍,正站立在老妇人身前,一动不动。哪敢久看,宁采臣踮起脚迅速地跑起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呼吸仿佛都停止了,脖子后面也总感觉凉凉的,不知道是夜风袭来,还是后背有鬼魂吹风……跑了约两刻钟,终于看到兰若寺的灯光,心下稍安,最起码那里有个人在等他。再一次走近兰若寺,宁采臣心中还是有些不安,这座看起来朴实无华的小庙宇,掌握着他的生死,里面有他完全无力抵抗的力量,在它的面前,自己像一只弱小的蚂蚁,稍有不慎,便会被捻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刚刚来到寺门口,便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提着红色宫灯,在向他挥手。“小哥哥你可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快来,我们去扶乩。”

聂小倩的小手一把拉住宁采臣的大手,往里面走去,进入供奉有兰若娘娘的正厅。法像下摆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一个方形沙盘,沙盘里盛满了黄色的细沙,沙盘两边各竖着一根两尺来高的细木棍,两根木棍之间连着一根红线,红线中间系着一支笔形细木棍,细木棍的一端垂进黄沙里。宁采臣茫然无措,聂小倩一一解释清楚,便开始扶乩。聂小倩从供奉兰若娘娘的香案前,将手中的灯笼掷于空中,灯笼便浮在她的头顶,然后她摘下一朵兰花,嚼入口中,跪倒在蒲团上,口中念诵:兰花沉沉应乾坤,香气浸透传兰亭,判官遵旨解冤情,提灯呈上请法旨,娘娘降临示分明,兰若火急如律令。不一会儿,聂小倩便全身颤栗,眼皮上翻,眼眶里只剩下眼白,脸色也变得如同白纸,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身上有一股奇妙的兰花香味升起。动作机械地走到沙盘前,双手握住悬挂在细线上的细木棍。宁采臣也按聂小倩先前所教,跪在了沙盘前的蒲团上,一头磕下,跪伏不动。聂小倩手中的细木棍在沙盘里不断挥动、游动,发出沙沙的声响,一个一个字迹在沙子里显现出来,聂小倩一边挥动手中的木棍,一边围着沙盘不停地跳动着。时间过去了大约一刻钟,聂小倩才停止了挥动手中的笔,身体一征,然后软软地倒在了地上。这时宁采臣才站起身,扶起聂小倩。聂小倩此时面色已恢复红润,身上已被汗水湿透,灯笼里的亮光变得暗淡了一些。宁采臣用自己的衣袖为聂小倩轻轻擦拭去身上的汗水,衣袖拂过她圆润的小脸,拂过她秀气的脖颈,便不敢再往下了,望着那若隐若现的小小山峰,宁采臣有些心猿意马……马上把目光投向一边。“哎呀,采臣哥哥你怎么不给人家擦了,人家都为你湿身了,你还不对人家温柔一些,嘻嘻,你脸怎么红了?”

聂小倩的语调里满是戏谑。“哪有脸红,是你的灯光照的……”然后马上转换话题,“哎,你的灯笼好像比刚才亮一些了,你刚刚倒下时,它变暗了,现在又恢复了。”

“这是娘娘为我炼化的命灯,与我生死相契,我精神不济,它就会变暗,我死了,它就灭了……呀,你怎么还不放开我,不是舍不得吧!”

宁采臣吓得连忙送开扶着聂小倩的手,脸色变得比红灯笼还要红了。“好啦,我们来看看你的战果吧!”

聂小倩蹦蹦跳跳来到沙盘前,歪着头,认真看起来。找到尸骨,任务完成,赢得五积分。葬于半阳之地,任务超额完成,奖五积分。委托者满意等级,丁等,赢得一积分。聂小倩拍掌赞道,“采臣哥哥,不错哦,这一次任务就获得了十一积分,你可是要比大多数新手都要厉害呢。”

“是不是,很多新手会在第一次死去?”

聂小倩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地往下说,“有了这十一积分,可以换不少好东西了哦,上次我们说好了,你六我四,是不是?”

宁采臣想了想,点头。在宁采臣点完头之后,佛像里突然射出两道光,分别射进了宁采臣与聂小倩的信鱼里。宁采臣掏出来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几个莹光小字:当前积分,六零六。聂小倩的上面写着,当前积分,四零四。聂小倩看着积分,脸上笑成了花儿,灯笼似乎也变得更亮了。“好了,我们再看看你可以兑现哪些东西吧!”

沙盘上的字迹清清楚楚。可兑换货品目录:金圆宝,一积分固本培元酒,具有强身健体,迅速补血之效,一积分。阴眼神咒,可开通天眼,鬼物无所遁形,一积分。如意面具,可如意化形,品尝千面人生,一积分。茅山雷符,仙师引雷,万鬼惊魂。三积分。小儿夜啼符,一息入睡,清心正体,一积分。宁采臣看到金圆宝时,忍不住笑出了声,一圆宝相当于一百两白银,现在有六积分,也就是说这两三天就已挣下了六百两白银,一百两就可以在城里买块中央地段的小院子了哦。但一看到后面的货品,特别是阴眼神咒与如意面具,那是又肉痛又纠结,肉疼的是,功能都很好,但是太贵,三积分相当于三个元宝啊。至于什么小儿夜啼符,那就真的跟自己毫无关系了,反正自己老婆还没有哪来的孩子。最后联系到了自己的情况,并结合了聂小倩的建议,他挑选了阴眼神咒与茅山雷符。挑阴眼神咒这个好理解,自己的任务大多与鬼有关,要是能让鬼在自己面前无法隐形,那就太重要了。茅山雷符,那就更好理解了,万一遇到一个厉害的鬼物,关键时候这可就是保命的宝贝。等宁采臣确定好了兑换的货品,聂小倩对他说,“采臣哥哥,这些货品需要你自己去万盛钱庄去取,你只需要把信鱼交给万掌柜,万掌柜自会把货品交给你。”

“万掌柜也是兰若会的人?”

“小哥哥,这个我也不知道哦,反正兰若娘娘是这么告诉我的,我也不敢多问。娘娘以前就跟我说过,加入兰若会,多问一个问题,就会多一份丧命的风险,所以我也就不再多问了,小哥哥,我说的可是实话哦。”

“你这一次没有嘻嘻,我相信你说的是事实。”

宁采臣捏了捏她圆润的脸蛋,就大步走出了兰若寺。在他身后,聂小倩倚在沙盘上,一只手提着红色灯笼,一只手用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蛋,脸上呈现出诡异的笑意。面部五官虽没有变化,但整个人的气质完全改变了,像一个阴狠的猎手。回程时,宁采臣绕了个大弯,没有再经过义坟,约一个时辰后,才回到郊外的居所,翻墙悄然潜回自己的房间,没有惊动一个人。早晨吃过米燕熬煮的八宝粥,便匆匆去学院了,午间下课,门候了周夫子,便匆匆往学院外走去,从这里到万盛钱庄不过隔着一个坊,转眼间的事儿。万盛钱庄是城中最大的钱庄,在城中黄金地段,地上四层地下四层,装修极尽奢华。连伙计的穿着打扮也是极尽奢华,穿金戴银,金线绸衣,令穷门小户的人自惭形秽,不敢靠近。这是宁釆臣第一次走进万盛,金碧辉皇的场景,令他心中还有些莫名的紧张,见一个穿着黄稠窄袖的伙计朝他走过来。这伙计三角眼,吊梢眉,高全骨,鼻空朝天。他一到宁采臣面前,就大声呵斥道,“干吗的啊?我们这儿钱可不借给穷鬼,只有富贵人家才能来借。”

。宁采臣本身被这奢华场景给震慑,被这伙计一斥反而怒意升起,反而冲淡了紧张。宁采臣也爷起鼻孔,说道:“叫你们万掌柜来,你还不够资格。”

“哈哈,万掌柜?见你?”

黄绸伙计仿佛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容,不可抑制的大笑起来。宁采臣不为所动,反正是聂小倩让他直接找万掌柜,她背后可是神通广大的兰若会,她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戏耍他的。黄绸伙计见这个穷鬼还不识好歹地站在那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后叉腰道,“你要是还不走,我可叫护院了,打你一段时轻的,去告你个扰人经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就上手来拉扯宁采臣,宁采臣站得文丝不动,但他的衣袖却刺啦一声哀嚎——烂了。这一声刺啦,在这个让人大气都不敢喘的华丽大厅里,显得特别响亮,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拉扯中的两个人看来。“那个呆书生敢在这里惹事,这下必定惨了。”

“是啊,一看他那身行头,这里哪里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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