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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浓烈的腐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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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聂小倩哼唧了几声后,就安安稳稳地睡熟了,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关键时刻不落井下石就谢天谢地了——毕竟她可是代表着兰若会的利益,谁知道那个兰若会的真实目的是什么。说不定她带他来这红尘客栈,就是为了要害死他。说不定她与客栈夫妇是同伙,带人来客栈,就是要让客栈夫妇来个瓮中捉鳖。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听到床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动。宁采臣端起桌上的风灯,趴下身体,朝床低下看去,就见里面有个拳头大的黑影在溜来溜去——果然是一只老鼠。床底下一股浓烈的灰尘气味,钻入鼻腔,少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那老鼠一听到喷嚏声,一下子便往床外蹿去,宁采臣下意识伸手拍打,“嘭”的一声,头撞在了床板上,疼得他“嘶”了一声,扭头往床板看去,床板上的一幕让他吓得灵魂出窍。宁采臣强镇心神,爬出床底,使劲摇晃聂小倩,晃了五六下,少女都毫无反应,只好背起她往走廊跑去。跑了数十息,全身湿透,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他无论怎么跑,一直还是在走廊上,永远看不到楼梯口,仿佛这是个永远没有尽头的走廊。“遭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吗?”

宁采臣不信邪地在走廊上跑了一刻钟,浑身已被汗水湿透,头上散乱的头发都粘在了脸上,再跑下去不累死,也会被吓死的,还是回到房间吧。一楼的厨房里,刀疤脸夫妇正在烧水,妇人在灶下将枯枝填进灶堂里,刀疤老爹往大铁锅里添水。“他爹,上面的动静闹得挺大呀……真是造孽!”

“他娘,没事儿,为咱孩子,多大的罪孽老子都能受担。”

“是啊,为了咱孩子……他到底啥时才能回呀。”

“别想了,那个赔钱货不会回来了。”

“他爹,咱做了这一桩,就关掉客栈去外乡吧!”

“关掉,关掉,要是关掉,那赔钱货要是回来,去哪找我们?啊你说!”

刀疤脸说完将水瓢狠狠地扔进了水缸里,激起一大圈水花。“哎……”宁采臣绝望地走回三号房,将聂小倩轻轻放回床上,还是呼吸均匀得很,这丫头可真能睡啊,怕不是属猪吧。刚转过身想去给自己倒杯茶,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笑声,清脆如铃。一回头,就见聂小倩正坐在床上,正满脸绯红地盯着自己,一手提着粉色宫灯,一手绞着自己胸前的发丝。“哎呀,小哥哥你跑路的样子可真是帅呀,我都看呆了,嘻嘻。”

聂小倩是一幅少女怀春的娇俏模样。宁采臣又生气又尴尬,“你……你是装的?算了,不跟你计较,我那是跑步。”

一边说一边伸展胳膊走进房间里。“小哥哥,跑累了吧,来,喝杯水……”说罢贴心地递给宁采臣一杯水。宁采臣右手去接,聂小倩故意松开手,水杯准准地往宁采臣鞋面落去。宁采臣左手一探,便稳稳地握住了茶杯,品了一口后,抱拳躬身说道,“好茶好茶,多谢妹妹!”

聂小倩见自己的诡计落空,只是微微一怔,倒也没有气恼。“小哥哥不必客气,可惜你身手再好,没有我带路,你也走不出这迷魂阵。”

聂小倩笑嘻嘻地偏头望向宁采臣,像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你要是求我,我就带你出去哦。”

宁采臣扫了她一眼,说道:“谁说我要出去!”

自然是不担心的,他可是她的判官,他任务失败,她也会被扣积分的。见宁采臣不服软,聂小倩气得瞪了他一眼,故意尖着嗓子说道:“小哥哥是个好人,笑起来秀温暖,嘻嘻!”

聂小倩笑得花枝乱颤。宁采臣莫名地脸色绯红,她复述的不正是那个在走廊中烧纸的米燕对自己所说的话么,原来这丫头根本就没有睡着,最起码从他背起她之后,她就是醒着的了。“小哥哥你害羞起来好可爱哦!嘻嘻。”

聂小倩偏着头,一脸的纯真无辜,“这迷魂阵很低级的,想出去的话,随时都能出去的。”

“小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跑出房间啊,看到了什么?”

“床底下,有好多好多符!”

“符贴床底?”

聂小倩立即跳下了桌子,神情罕见地严肃起来,这种认真的表情宁采臣是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聂小倩右手往空中一伸,浮在天花板下的宫灯便飘回手中,她伏下身趴在床向往里看去。“一张、两张、三张、四张、五张……十张,小哥哥,我们完蛋啦!”

“我虽然不懂符,但是我知道符分三种,一种是祈福祝愿的,一种是镇压邪祟的,一种是降神助力的。第一种符追求光明正大,不会贴于朝阳之处,第二种符贴于人身,贴这床底下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镇、压、邪、祟!”

聂小倩后面这四个字一字一顿,表情凝重。“那这么多镇压符,岂不是说,被镇压的这东西,非常厉害?”

宁采臣原本看见床底这么多符就跑开,完全是出自生物本能,这下得到了聂小倩的证实,心里就更是恐惧了,“没错,而且这些符很多都已松动,那东西恐怕快要出来了。”

聂小倩说完突然抱住了宁采臣,头紧贴在宁采臣的胸口,身体轻微颤抖。仿佛是为了配合聂小倩的恐惧,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咚、咚咚、咚、咚咚……宁采臣也下意识地抱紧挂在自己胸前的聂小倩。“别别开门、千万别开门。”

“你你不是兰若会的提灯人吗?这些鬼鬼怪怪,你、你应该可以搞定吧!”

“那你还是兰若会的判官哩,你怎么不去搞定!”

“别、别怕,只要我们不开门,暂时就是安全的。”

老天仿佛故意作对似的,他这话刚一说完,身后的大床突然就开始晃动起来,嘎吱~嘎吱~,仿佛里面有什么东西即将跑出来……虽然声音不大,但是却听得极其清晰,仿佛就摇晃在人的耳膜上。内有大凶之物,外有诡异的敲门,怎么办?到底是跑出去对付敲门的家伙,还是对付从镇压符中逃出来的东西?必须要做个选择了。两人一个对视,瞬间两人都坐出了共同的决定——逃出去。聂小倩使劲一握门把手,宁采臣高举凳子站在一旁,敲门的东西无论是什么,他都会猛砸下去。两人心脏狂跳,又快又重地拍打在胸膛上,令人窒息。“一、二、三”,聂小倩猛一抽手,房门拉开一半——果然一个白衣厉鬼站在门口,宁采臣全力砸下,圆凳“啪”的一下砸在了门边上,圆凳面弹开,宁采臣手中的一根凳子腿狠狠地砸在了白衣厉鬼的肩上。厉鬼“啊”的一声尖叫,便软软地往下倒去。聂小倩正欲再跺上一脚,宁采臣双手将她往后一拉,聂小倩一脚踢空。“你拉我干什么?”

“她不是鬼,她不是鬼,她是米燕。”

此时身后床的嘎吱声越来越大了。宁采臣来不及多想,抱起地上的米燕就往走廊跑去。聂小倩紧随其后,口中念念有词,“天地玄黄,兰若堂堂,提灯济世,娘娘显彰。”

念完口诀,便将灯笼往空中一抛,灯笼便直飞到二人身前,如有灵智般为二人开路。宁采臣抱着人,跑起来实在不便,双手一提,便将米燕扛在了肩头。聂小倩有神足符相助,很快便跑到了宁采臣身前。两人玩命狂奔,整个走廊安静无声,唯一的声音是他们自己的心跳与呼吸声。“咚咚咚”狂乱的心跳声在走廊上来回震荡,不断被放大,震得人耳膜生疼。身后的房门里涌出一阵黑烟,那黑烟隐隐是一个四五岁孩子的形状,大大的头颅,细细的身子,布满血丝的双眼。鬼娃娃的身体在地上摩擦着,发出令耳膜发麻的声响,这声音回旋在走廊上,更响彻在宁采臣的心上。宁采臣玩命狂奔,耳朵里是那恐怖的摩擦声,鼻子里还闻到了浓烈的腐臭味,这气味让人想起河里被泡化了的死老鼠。人就是这么奇怪,越害怕便越想看,这是宁采臣第一次见鬼,可以想见他的震撼,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惊悚到窒息”,感觉背上的人越来越重,双腿就跟被灌了铅一样,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意志。“他出来了……是个鬼娃娃。”

宁采臣艰难大叫。“别怕,我已经在找符了,马上就能出去了。”

聂小倩一边喊一边在怀里摸索。“完蛋了,符不见了!”

催动红灯识途的符纸原本就放在怀里的,可是,现在,怎么也摸不到了。“啊!那怎么办?别的提灯人也跟你这样不靠谱吗?”

“谁没丢过东西,你没丢过东西吗?偶尔丢张符就不靠谱吗?”

宁采臣气结,不过现在也不是斗嘴的时候,跑路要紧。身后那身体与地面摩擦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最多,最多四五步远了。聂小倩已远远跑到了宁采臣身前,领先了有五六步之远。聂小倩回过头来,就看到可怕的一幕,就见那鬼娃娃正伸出一只手,朝宁采臣扑来,眼看就要扑到后背上的米燕了。聂小倩大叫“快啊,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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