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慕言进病房的时候,童瑶正出神的数着吊瓶里液滴。 她的身形纤细单薄,此刻蜷在病床上显得更加瘦小。 他有一瞬的怔愣。 这么娇小的身躯,奋力上前替他挡住那一刀时,怎么会爆发出那么大能量? 他轻轻走至病床边,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一直到他在身边站定,童瑶这才回过神,目光紧紧锁住男人面庞,声音暗哑。 “那女人是谁?”
薄慕言凝着她苍白虚弱的小脸,微微蹙眉,“你倒是还有心思关心这些,知不知道自己缝了多少针?”
话毕,他垂眸看了一眼女人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而且还没打麻药。”
童瑶立刻噤声了,转头看向窗外,生怕男人下一秒又要说出让她流产的这种话。 不过,她倒是挺感谢薄慕言的。 最起码,他没有趁着这次来医院,二话不说立刻就拉着她去打胎。 或许是因为她今天救了他? 谁知道呢,反正是好事。 薄慕言见她没有说话,轻拉开一旁的陪护椅坐下,沉默片刻,这才开口补充,语气也有所缓和。 “她是祁烨外面养的小三小四。”
童瑶瞳孔猛地皱缩。 祁烨,那不是祁之川的父亲? 男人在外头养女人这事儿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找上门来? 找的还是薄慕言。 还说什么,家破人亡、孩子也要流浪街头…… 她很快就又联想到了今天下午,傅念跟她说的八卦—— 薄氏最近收购了一家大公司。 童瑶猛地抬头,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震惊的看向男人,“薄氏最近收购的那家大公司,是不是祁氏?”
而后者正一脸淡然的坐在一旁的陪护椅上,不肯定也不否定,将无情发挥至极致。 童瑶立刻明白了男人的默认。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都说了这个孩子不是祁之川的!”
刚缝完针,童瑶在手术室里喊得撕心裂肺,此刻的嗓子也发沙发哑。 她挣扎的想要起身,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你觉得我会信?”
男人危险的眯起眸子,眼里满是警告意味,“躺好了,童瑶,我承认你救了我,替我挡了刀,我也很感谢你,但这并不代表我会无底线的纵容你和你的旧情人!”
童瑶痛苦的闭上眼睛。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我跟他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
薄慕言冷笑着反问,黑眸中满是不屑,“那你现在是在做什么?躺在病床上都在质问着我?祁之川就这么值得你心疼?”
童瑶深吸一口气,语气尽可能放低姿态,“你可不可以放过他们,他们是无辜的……” 祁之川还在国外帮她一起调查着当年真相,国内祁家就已经濒临破产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她实在做不到就这样看着祁家落败。 “这么想让我放过他,是不是等着生下孩子,你们一家三口团聚?”
薄慕言的嗓音已经沾惹了几分怒气。 若是仔细辨认,还能看见他垂在身侧攥紧的拳头因发力而颤抖。 薄慕言从始至终都在认为,童瑶肚子里的孩子是祁之川的。 不论童瑶如何解释,他都不信。 她盯了一会薄慕言,头脑一热,说出的话也不过脑子了—— “薄慕言,你为什么总提到祁之川,该不会是因为我们之前有过一段,你吃醋了吧。”
寂静。 沉默。 偌大的病房内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男人嘴角勾起嘲讽的冷笑,嘴里说出的话实在是不好听。 “你是胳膊替我挡了一刀,怎么脑子也跟着出问题了?下次说话之前能不能看看自己身份?吃醋?我是没有女人了吗,用得着吃你的醋?”
是啊。 他爱的是徐颂安,是她自作多情了。 “薄慕言,要我怎么做,你才能松口?”
薄慕言低头,单手点燃了一根烟,眼眸深眯,没有温度,“只要你同意流产,我就放了祁家。”
“除了这个……” 男人已然不耐烦,“童瑶,不要再跟我讲条件,用你肚子里的野种,去换一个家族的命运,这已经是我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以前的他都是说一不二,凡是他判了死刑,哪里还有翻身回转的余地? 她已经很幸运了。 可惜,她并不珍惜。 薄慕言轻吐了一口烟雾,青白色的烟雾缓缓腾空,迷蒙了二人的视线。 就像是二人的繁杂的思绪,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薄慕言对于她而言,就像是海里腾空的虚幻飘渺的瑰丽幻境。 一切魅惑的光景,隐匿了他的危险与致命。 直到烟雾渐渐消散,留下的仅仅是烟分子窜进眼睛的不适感。 她眼睛不得去分泌一些液体,来缓解这种不适。 童瑶朦胧着泪眼去看他,“薄慕言,你可不可以放过我……” 男人单指点了点烟灰,深邃的黑眸平静似幽深的寒潭,冰冷又平静的反问,“你忘了我当初为什么娶你?”
童瑶怔怔的看着男人。 就见他吸了最后一口烟,而后面无表情的掐灭,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审视着病床上的女人。 “童瑶,摆正自己的位置!你是来赎罪的,除此以外,你一文不值!”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 离开病房后,薄慕言坐在车里,初秋微凉的风透过车窗吹了进来,他猛地清醒过来。 他刚刚在做什么? 他来这儿,不是想要跟她好好道个谢,让她好好休息? 他本意并不想跟她吵架的。 明知道那是女孩最不想听到的话,但他最后还是说了出来。 坐在车上,他越想越恼,最后一拳狠狠砸在了方向盘上。 停靠在路边的宾利毫无征兆的按起了喇叭,周围行人吓得想要捡起路边的石子砸过去。 但看见车牌子的时候,立刻改为言语攻击—— “呸!神经病!不就是有两个破钱吗?!”
…… 可他却对这四周的骂声充耳不闻。 因为,他清晰的感觉到脑中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地爆裂、炸开,最后直至完全失序。 失序即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