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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她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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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遇的伤不容乐观。  洛子裘用一把匕首割开他的伤口,剜去他的中毒发黑的皮肉,一直到挖得见了骨头才停下来,最后用一根针把那些新鲜的皮肉缝合了起来。  帐篷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画面血腥不堪。  颜鸢一直稳稳地按着衣料,到缝合时,她用双手用力推紧皮肉,让洛子裘的针脚可以落得更加地细密一些。只有这样,伤口才能少出一些血,邱遇才有活命的机会。  她盯着伤口全神贯注,丝毫没有注意到,洛子裘在缝合之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浓浓的兴趣。  “娘娘的胆量……”洛子裘勾起嘴角,“倒是出人意料。”

颜鸢没有空搭理他的调侃。  她发现邱遇的伤势并不简单,即便是缝合了伤口,仍然没有止住血。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潺潺流出,虽然量不是很多,但是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模样。  这下就连洛子裘也变了脸色,淡定的脸上终于有了认真的颜色。他俯下身又往邱遇的伤口上洒了一些止血的药粉,又用更加柔韧的纱布层层捆住伤口,却,收效甚微。  血依旧流,无止无歇。  一个人又能有多少血可以流呢?  洛子裘的脸色终于黑了。每个人的体质各异,正常情况下邱遇的伤势不算重,毒也不难解,但是就有那么一两个人,但凡受了伤,伤口就极难止血。  这样的人遇上重伤,便是凶多吉少,只能听天由命。  寂静中,颜鸢轻道:“用火试试。”

洛子裘一愣:“娘娘此话何解?”

颜鸢道:“行军作战时,若是不幸入敌营,没有军医,士兵就会用火烤伤口,肉熟了便……”  这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野路子方法。  听起来荒谬至极。  洛子裘愣愣听着,不等颜鸢的话说完,便立刻动身操作。他是一个御医,他虽不懂这些歪路子的方法,但是不得不承认,确实有可能是眼下邱遇唯一的活路了。  烛火烤过伤口,血水真的慢慢收干了。  颜鸢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把灰色的东西,细细地铺在药粉的上面。  “这是什么?”

洛子裘问。  “木炭。”

颜鸢轻声答,“这个东西比所有的布帛都要干净。”

洛子裘不再做声,安静地配合着颜鸢做完最后的包扎。  这一次是真正的合作。  他发现眼前的皇后似乎很是上道,他想要做什么,她立刻就能心领神会,巧妙配合……简直要比他在御医院的医徒,还要顺心顺手。  洛子裘盯着颜鸢的手:“娘娘很擅长包扎?”

颜鸢一怔,道:“本宫……家里养了一只经常受伤的小狗。”

洛子裘又问:“微臣斗胆,请问娘娘如何得知,还有火烤这个止血法子呢?”

他身为御医都不知道的法子,她一个不出深闺的小姐,又是从哪里知晓这种歪门邪道的野路子医术呢?  对于这个问题,颜鸢早已经打好了腹稿,她不以为然道:“本宫在爹爹的行军志里看见的。”

洛子裘:“行军志?”

颜鸢对答如流:“我爹爹曾经出兵塞外,前些年他把自己的经验所得编成了一本行军志,我在闺中闲来无事时常常翻阅,也只是隐约记得。”

这理由合情合理,就算是洛子裘也没有找到半点破绽。  他还想再细问一番,颜鸢已经摇摇坠坠地站起了身。  “我累了。”

她轻声说。  颜鸢不等洛子裘的回答,就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帐外走去。  她在帐门口看见了楚凌沉,目光与她安静地相交。  彼时外头太阳高升,万千道金色的光芒照耀大地,光影照在他的一身玄衣之上,暗色的金线就像是阳光抽成了丝,说不出的贵气与阴沉。  颜鸢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的,看了多少,又或者他一开始就在那边从未离开过。  她已经不想那么多了。  巨大的疲惫如同潮水,席卷了她的身体,她此刻只想回到帐篷里去好好地昏一会儿,尽可能地不要吐血,希望诸天神佛能够保佑她日落之前还能醒过来。  颜鸢顶着一身血迹,麻木脸路过楚凌沉。  楚凌沉的视线便跟随着她,他讶异于她看见了他,竟然连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一个,态度跋扈得简直和之前判若两人。  装都懒得装了么?  他勾起了嘴角,轻声叫她的名字:“颜鸢。”

颜鸢的脚步停驻。  这是她记忆中,第一次听见楚凌沉叫她的名字,声音没有想象中的冰寒,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呢喃旖旎。  但她依旧没有回头,短暂的停留后,她又重新迈开了朝前的脚步。  她快要死了,她一个眼神都不想分给他了。  都毁灭吧。  不知好歹的狗东西。  阳光下,楚凌沉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  那个唯唯诺诺的皇后,哭泣的软包,软声软气地说着弯弯绕绕的话语的颜鸢,好像时刻都笼罩着一层雾气,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有说不出的怪异。  而此时此刻,她的步伐摇摇坠坠,鹅黄色的轻纱罗裙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半壁,身上却有一股说不出的蓬勃锐气。  这就是,定北侯之女,颜鸢么?  ……  日出三竿,断崖处堆积的坍塌终于被清理干净,车马又重新出发。  听闻皇后昨夜受了惊吓,回到营帐之后便昏睡了过去,所以行进的队伍有了一点小小的调动:颜鸢与近侍一辆马车,圣上与洛御医一辆马车,栩贵妃单独一辆马车。  此事宋莞尔自然是不甘的,她昨夜还吃了亏,明明刚刚睡下却被人安排到了马车上过了一宿,眼下她腰酸背痛,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可无奈楚凌沉态度坚决,她只能憋着气又上了马车。  圣上他莫不是昨夜与颜鸢鱼水欢好,蚀骨知味了么?  马车上,宋莞尔忍不住胡思乱想。  很快她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会的。  圣上并非耽于美色之人,更何况定北侯颜宙野心勃勃,圣上花了三年时间扶持了她的族兄们,难道不是为了对抗定北侯和太后吗?  绝对不可能。  话虽如此,宋莞尔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她心口似有无数根针刺入,怨恨从那些针眼里钻出,从眼眶里溢出来。  她不想输,绝对不能输。  ……  马车上,洛子裘为楚凌沉点了一点安神的香。  楚凌沉却没有立刻闭上眼睛,而是淡淡问洛子裘:“你如何看?”

洛子裘道:“直截了当,看起来确实是楦王的作风。”

在迎娶太后之前,先帝曾经与一个宫女生下过一子,便是暄王楚惊御。此子一直养在冷宫,后来先帝力排众议,娶了外邦之女慈德太后,太后心善,便把此子接到了自己的宫中抚养,从此一个宫女之子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皇长子。  慈德太后待他亲厚有加,他成年时先帝已然薨逝,彼时太后垂帘听政,封了他晏国最好的地界,甚至还赐了他五千亲兵,让他可以安居一方。  此等荣宠,犹胜亲子。  只是人总归是不知足的,楚惊御感激涕零了没有几年,便生出了不一般的心思,这些年来小动作不断,就连他都觉得不胜其扰,却有碍于太后与他感情甚笃,不敢轻易出手。  洛子裘叹了口气:“人心不足。”

楚凌沉的脸上波澜不惊,似乎是对洛子裘的推断并不惊讶。  他低垂着目光,沉默了片刻,道:“她呢?”

洛子裘本来就是属蛔虫的,当然知道他说的是皇后颜鸢。他低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道:“微臣看不出什么异常。”

他想了想道:“定北侯戎马半生,听说老了喜欢喝茶弹琴,写个行军志也并不稀奇,侯门之女懂这些事情,倒也合情合理。”

他也想要找出一些破绽,但是并没有。  颜鸢的重病是真的。  定北侯府千金的身份也是真的。  若要说有什么东西是假的,那大概只有她伪造了自己的性格。  她让自己看起来蠢了一些,懦弱了一些,胆小如鼠了些,就像是一盏蜡烛套了个厚实的灯罩,敛去自己的光辉。  可是这又有什么必要呢?  难不成她不想坐稳中宫位置么?  洛子裘百思不得其解,抬起头时,看见楚凌沉向来冷漠的脸上,竟然也噙着几分疑惑。可能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表情已是十分的罕见,着实有些诡异。  洛子裘不由笑了:“微臣以为,有两种可能。”

楚凌沉抬起眼睛。  洛子裘悠悠道:“其一,颜宙虽与太后结盟,但颜小姐有自己的想法,她不愿做太后冲锋陷阵的棋子,想尽可能地少做事。”

楚凌沉眼睫低垂:“其二呢?”

“其二,娘娘可能……”  洛子裘勾了勾嘴角,轻飘飘道:  “实在不喜欢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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