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一夜没睡，肿着眼睛去上班。七点三十分，我坐到位置上整理卷宗，十分钟后施予提着咖啡急匆匆地跑进办公室坐到我邻座，探过头躲开监控，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老秦还没来吧？”

我目不斜视地点点头，随即就闻到了荠菜包子的味道扩散开来。“胆子真大，一会记得开窗通风。不然等老秦来了你免不了一顿臭骂。”

本想装作若无其事地讲话，没想到一开口鼻音重得把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施予的大脸凑过来盯着我看了看。“疏林，你的眼睛怎么肿得像烂桃儿一样？”

该死，出门前用冰勺子敷了五分钟眼睛，又特意选了大地色消肿眼影，还是无济于事。我不想理他，继续摆弄手里的a4纸，竖起来对着桌子狠狠码了几下，用力钉好，站起身放到老秦的桌子上。“你不会失恋了吧？”

施予边吃包子边跟在我身后八卦。“别跟着我，我要去厕所。”

我毫不留情地呵斥他。“看来是说中了。”

他若有所思的认真神情真的很欠揍。我想辩驳两句，话到嘴边还是停下了。呼……上班时间，控制好情绪。我坐在马桶上深呼吸，保洁阿姨刚刚离开，地上还有墩布清洁过的水痕，空气里有股自来水里铁锈的味道。昨晚一夜没睡，此刻我的大脑像泡在福尔马林一样，虽然还清醒着，但已经很难启动了。我艰难地试图忘记昨晚躺在床上不断按亮手机、又狠狠关上的窘态。事实上昨晚我很不争气地把那张暴露他有新欢的照片发给了宋悦宁，还假装不在意地问了句：“这是新的女友吗？”

发过去三分钟，我发的消息下面显示小小的“已读”两个字，开启了我一整夜紧张的等待。我想了无数种可能，也许他会同样满不在乎地回答“是”；又或许他会有一丝歉意地给我们的感情一个解释，至少画一个体面的句号；再或许，是我认错了，他会很无奈地回复这不是他。不管哪一种回复，我都期待着宋悦宁能够亲口告诉我，他爱过我，好聚好散，甚至他会说舍不得我，但无可奈何。结果却是我不敢想，但绝对也在意料之内的已读不回。我正坐在没掀盖子的马桶上发呆，手机消息提示音像炸雷一样发出声音……我昨晚怕睡着了错过宋悦宁的消息，把音量调到了最大。吓得我差点把手机摔到地上。打开一看是施予发的消息：“你再不出来，厕所都会被拉堵吧？”

我也没有太客气：“很喜欢边吃包子边想象别人拉堵厕所的场景吗？”

他回复了一个呕吐的表情：“快出来，老秦来了，找我俩有事。奉劝你回来先把眼镜戴上挡挡眼睛，老秦可不喜欢上班期间闹个人情绪的打工仔。”

我赶紧从隔间出来，站到镜子前面捋了捋衬衫领子和西装外套的下摆，手伸到水龙头下面用冷水浸湿手指，往脸上撒了撒，然后迅速回到办公室戴上框架眼镜。老秦坐在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正对施予怒目圆睁。施予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道歉：“我错了秦律师，下次一定不在办公室里吃早餐。”

“要吃也别吃味道那么重的！”

看到我来了，老秦表情明显柔和了一丝，侧过脸对我俩说，“疏林，施予，下周一我要去江城参加庭审，这个案子你们两个参与了全过程，对基本信息也比较熟悉，跟我一起去吧。案子比较复杂，还有一些证据资料需要跟委托人当面确认，大概得出差一周，吃住报销，你俩都没问题吧？”

我跟施予入行以来还没有出差过，这是很好也很难得的学习机会，有施予跟着，我也没什么顾虑的。于是我们两个都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放我们回座位工作之前，老秦还破天荒表扬了一下我整理的卷宗“装订得非常整齐”，顺便掏出施予交上来参差不齐的委托材料丢到他怀里，勒令他重新打印上交。坐回工位上，我望向桌面上镜子里的自己，发型和穿着都是我上学时幻想之后的样子。我应该对自己感到满意，虽然我还是个只配做人肉订书器的律政小白，跟想象中叱咤法庭的女律师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起码已经站在了这条路的起点。情场失意，那么职场一定要得意，我会努力把宋悦宁和这段垃圾感情从我的大脑中抽离，揉成一团废纸，再狠狠丢掉。好吧，律政女强人不需要爱情，往后等待我的只有属于我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