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白钰拿起换下的丝巾，这丝巾原本是浅浅的蓝色，现下已经被草药的汁水染成了深色，对角上绣着白色的五瓣花，针脚粗糙，并不好看，白钰想了想觉得大概是绣的梨花。屋内的灯光几度更换，窗外的花草开了又谢，受伤的地方已经覆上了一层老茧，少年的五官变得更加深邃。这天清晨白钰整理好着装，取出放在枕头下的一方丝巾，丝巾是完整的只是中间有一条其它颜色的线用来重新缝合被一分为二的手帕。白钰才看了没多久，就听见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钰，射箭比赛都快开始了，你换好衣服了吗？”

白钰将手帕叠好，手指拂过上面绣的并不规整花将其放在贴近心口的衣物里，又轻轻拍了拍才走出房门“好了，走吧！”

等他的是一位姑娘，莫约十五六岁，平时散开的发被扎成辫子绾在脑后，耳边戴了一串金红色的珠花，金为叶红为花，几缕青丝散在耳边，大概是太短没法和其它头发盘在一起。令白钰吃惊的是，这人今天竟还描了眉摸了口脂，身上的骑装也不似以往，换成了浅绿色，唯有袖口和衣襟处是碧色，英气十足却又不失女子的柔美。“今日，你……”话到此处白钰顿了一下，颇不自在的将视线移向别处，又继续说道：“倒是有些不同。”

刚说完他便觉得耳边一热，“那，你觉得我今天好不好看？”

白钰斜目看了一眼，眼前的人眉眼弯弯，乌黑的瞳仁里映着阳光，明亮异常，他别过头看向前方淡淡开口：“尚可！”

李璟月嗤笑一声，走过去挨人走：“白钰说尚可，那定然是觉得好看的！”

“快走吧！比赛不是快开始了吗？”

说完白钰便快步上前走，耳根染上了一层薄红。李璟月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看着那人的背影心里暗暗诽谤，假正经！这么多年了怎么就是改不过来呢？夸一下又不会怎么样。其实白钰这些年的变化还是很大的，训练累了会和大家一起说笑，见人受伤了也会主动帮忙，上课时会回她的纸条。李璟月清清楚楚的看见发生在那个人身上变化，即使那张脸上还是很少有什么表情，但李璟月明白这个人内里是暖的。再过几年比她还疯也说不定，毕竟以后的事谁又能说的清呢？远远便看见了一道挺拔的身影，李璟月大声唤了一声：“阿爹！”

闻言，原本正和白奕说着什么的李凌燃回过身佯怒道：“人家都射中几个十环了，你现在才来！”

李璟月挽上他的臂膀，轻声呢喃“哎呀，不急不急，想要几个十环，你说，待会女儿准给你射中！”

相比她的热情，白钰却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将军”后便站去自己父亲身旁。李凌燃对他点了点头，便开始调笑女儿，“这些年别的没学会，哄人的功夫倒是上涨不少！”

“和您认真的呢!”“去去去，你和白钰赶紧上马！”

“好嘞！”

白钰原本站在父亲身边，问言便向他拱了拱手，又看了父亲一眼算是示意。看着他们平稳上马，李凌燃用胳膊肘了白奕一下，笑道：“白钰这孩子倒是愈发稳重了，比你这父亲可是俊气不少呢！”

李凌燃看着马背上的两个孩子，捋了捋下巴看向一旁的人，“你说，要不咱俩结个亲家？”

白奕轻咳一声，脸上神色颇为精彩，“你莫要说笑了。”

李凌燃想了下自己女儿平时那幅模样，似也觉得不大可能便也不再说这事。所谓射箭比赛倒不是真的射靶子，而是射活物——兔子，以身为首依次类推头部便是十环。李璟月拉开弓箭，瞄准一只四处乱窜的兔子，手一松，箭嗖的一声就飞了出去，兔子也聪明似乎察觉到危险，急忙躲去了一个木桶后面，李璟月撇了撇嘴，正在打算重新来过，就见那兔子窜出的头被人一箭射中。李璟月看着马背上的人，轻咳一声“我本来也能射中的，只是它刚刚实在跑得太快，一时没看清便滑了下手。”

断没有射不中就怪是猎物跑得太快的道理，白钰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只是勾了勾唇也不说什么。看他那样，李璟月就知道他不信，虽说刚刚那说法是有点勉强，但她确实是手滑了一下嘛。取箭，拉弓，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嗖的一声就见一只兔子瞬间没了气。李璟月放下手，也不急着去捡射中的猎物，撇过头朝一旁的人轻挑了下眉。白钰拉了下手上的缰绳，赞赏道：“不错。”

见他真的夸自己李璟月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是在向他邀功一样，李璟月轻咳一声，没说什么，踢了下马，去了另一边。驾着马在，李璟月偶尔射一只兔子，偶尔偷瞟一眼远处的人，那人骑着马，扬起的风将额前的碎发撩到了耳后，他的手依旧很白，相较于儿时只是更宽大，多许多伤痕，覆上了厚厚的硬茧。他今日穿了件宝蓝色的骑装，射箭的时候会微微眯眼，明明只看了几眼，自己背后的箭篓竟就空了。下了马她将弓箭放在一旁，坐在一张长椅上手撑在两边，悬的脚漫不经心的数着眼前的一堆兔子，见白钰走过来李璟月若有似无的瞟了他一眼，自己往旁边挪了一点，悄无声息的变换了一个坐姿。她双脚着地，手安分的放在膝上弯着腰用一只手托着腮，盯着裙摆。直到旁边的光暗淡了些，余光中出现那人的衣角，李璟月才微仰起头，“白钰，你可真是一点也不留情，箭全往头上射！”

白钰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另一旁的死兔，黑眸中含着深深笑意，“确实太狠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