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重逢，可惜乱世将至。

【21:30】

尚城的暴雨，黯淡的霓虹，闪耀的楼厦，昏暗的体育场，昏睡过去的人，化为灰烬的人……

尽管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张脸庞，但女子知道，只有他，会在意这些如今看来俱是蝼蚁般的凡人。

她相信，身为当初站在人智巅峰的存在之一，自己的这点小伎俩根本没法瞒得过他。但她更知道，这个看似对此世愁苦最不在意的家伙，决然不愿意用任何无辜者的生命作为赌注。

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身影向她证明，她没有看错人。

“一晃……也是快二百年的光景了——学校的体育场荒芜至此，恰如，整个此世。”

“看来……你还是很期待和我见面的。”

见其身上的恨意逐渐消散，女子面前的身影终于露出了一丝轻松的笑容，“但不知道如今我的模样，是否让你大吃一惊呢？”

“……的确。”

女子仔细打量这眼前面貌不复往昔的故人，不禁砸吧着嘴，“或者说……我有点低估你的恶趣味了——敢用她的脸行走此世，你难道不觉得愧疚吗？”

“……这是她原本应当享受的生活。”

当女子提及这张脸原本的主人时，眼前的声音话语听起来有些黯淡，“她的性格，她的容颜……如果没有陷身于那场灾难之中，如果她不曾置身于那般坎坷的命运……她本可以像这样，活得光鲜亮丽、无忧无虑。”

“我对不起她——至少在最后一刻。”

“哼，多愁善感。”

女子冷哼一声，显得毫不在意，“你看起来还是和凡人并无二致——对了，你如今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顾晓羽。”

女子眼前的身影微笑着回答道，“挺好的名字，不是吗？”

被尚城遗忘的一角，两位位于神夏巅峰的神明、两个久违的老友终于以全新的身份重逢了——化身为顾晓羽的朱雀看着眼前的青龙，依旧感觉无比亲切与熟悉。故人凋零殆尽的此世，与旧友的重逢自然是难得的。

但平心而论，此刻的朱雀，并不想和眼前余怒未息的青龙多作纠缠——尽管并未料到这位曾经在他看来勇而少谋的老友真的在最后夺回了自己挚爱的躯体，但对于隐藏许久、暗中把控着局势的朱雀而言，眼前的故事到此最好应该结束了。

可惜，看着眼前青龙诡异的笑容，朱雀知道，这位老朋友回到久违的此世，显然不单单是为了那具对她而言无比重要的故人残躯。更确切地说，或许他才是今夜青龙的计划中最重要的目标。

“从一进入望海大厦起，我便察觉到了你的气息。”

青龙将丈夫的尸体小心翼翼地重新安置在棺材之中，反手以细小的电弧画出一道微型的空间封锁，确认黑龙之躯无碍后，带着危险的笑容慢慢走向朱雀，“说实话，确认你也在这里之后，对于表哥遗体的安危，我倒是不那么担心了。”

“呵呵，承蒙抬爱。”

朱雀勉强笑着答道，“我如今的实力，可能比你想象的要弱小许多。”

“所以，我也没打算就这么轻松打垮你。”

话音刚落，青龙信手一划，撕裂了身边的空间，从虚空之中取出一柄长刀，将它扔给了朱雀。朱雀稳稳接住，拔刀出鞘，看着手中久违的锋芒，内心不禁百感交集。

“你知道的，我不像你，多愁善感，还那么多废话——当初狱中诀别，我就提醒过你，别太相信此世的人，尤其是你的后代。”

将长刀交给朱雀后，青龙又从虚空之中拔出一柄青钢长剑，向眼前凭空一斩，将暴雨织就的雨帘轻易划开，“显然，从这柄流离百年的唐刀来看，当时的你只当我已经疯了，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现在，那都不重要了——数百年不见，别告诉我你的刀法还是一点长进没有。”

“看来……你的确是寂寞太久了。”

看着眼前杀意渐起的青龙，自知不是对手的朱雀苦笑着调侃道，“第一次回到此世，就想找人打一架吗？”

“寂寞……飘零此世二百年，看着与自己再无关联的世界，难道你不会感到寂寞吗？”

青龙微笑着反问道，“切磋而已，老陈，你不会是怕了吧？”

“……既然如此，”自知难逃一战的朱雀只得拔刀出鞘，将刀横在身前，“那……老董，请赐教。”

“哼，果然是我所想不错——你和我一样，寂寞太久了。”

话音未落，蓄势待发的青龙疾步上前，率先一剑，直抵朱雀面门。朱雀横刃挡过，脚步顺势腾挪，绕至青龙身侧死角，挥刀向她的腰际砍去。

“哼……还是老把式。”

对于朱雀惯用的伎俩，自恃实力的青龙连看都没看一眼，长剑一竖，与朱雀的刀相碰相持。随后，一道雷光从剑锋之上划过，措手不及的朱雀被剑锋上的雷霆震得退了数步，将刀插在脚下被大雨浸透的土地，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喂，老董——不是说好比剑的吗？”

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摆了一道的朱雀高声争辩道。

“我可没说不许动用彼岸能量。”

见眼前的老友难得的狼狈模样，略胜一筹的青龙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你可是与我地位相当的朱雀啊——以此剑作为彼岸能量的载体，这便是我让你的一步棋了。再作退让，便是对你的不尊重了。”

“……行啊，是我低估你了。”

听完青龙得意的解释，朱雀无奈地一笑，缓缓起身，将刀身一抖，一道赤红色的烈焰瞬间蒸发了刀锋上沾染的雨水，将整个刀身映得一片血红，“那，我也要认真了。”

“你早就该认真了。”

话音刚落，滂沱大雨之中，一道雷光闪过，直奔朱雀面门而去。朱雀横刀凝眉，在青龙这一剑到来前，身形化作无数飘散的赤红色羽毛，随着雨线向着四下飘落。雷光并没有击中目标，青龙横剑，不耐烦地看着身边的赤色羽毛，将剑锋一抖，化作数道雷霆，连同这方空间内的暴雨，将一片片羽毛斩至神形俱灭。

就在最后几片羽毛也将消散于青龙的雷光之下前，朱雀的身形于雷光所笼罩的空间之外如鬼魅般现身，微微一笑，化作一道火光，朝着雷光中最耀眼的一道冲去。

雷与火相触之际，自以为小计得逞的朱雀才知道，青龙究竟让了他多少步。

“还是这种投机取巧的小把戏吗？”

朱雀的刀锋被青龙轻松横剑压下，朱雀的脸上写满了诧异与焦急，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青龙脸上反算成功的得意笑容——正如二百多年前封山畔的那一幕，两人又陷入了纯粹力量的对峙之中，而在这方面，无论是二百年前的陈正昊，还是二百年后的朱雀，在这个从未改变的女子面前，他俱是远远不及。

“如果你所为之骄傲的智谋仅限于此的话，趁早认输吧，老陈。”

青龙死死压制着突袭失败的朱雀，轻蔑地挑衅道。

“……我还没有输。”

被青龙远远超越自己的力量压制着的朱雀一咬牙，左手暗暗掐了一个指诀，一道赤红色的彼岸能量自二人相持的刀锋之上凭空出现，向着青龙的面门冲去。躲闪不及的青龙中了朱雀的道，急退数步，放弃了与朱雀的相持，扶住额头，仔细察看着身边的情况。

雨在一瞬间停了下来，远处尚城的霓虹骤然消失，适才因大雨而喧嚣的体育场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被朱雀的彼岸能量击中的青龙抬起头，朱雀的身形再次在她的面前消散得无影无踪，自己也陷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精神控制术……”

青龙横剑，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关注着周身的任何可疑举动。在安阑洋一隅苦修二百余年，现在的她自然清楚，论精神控制术，哪怕是整个彼岸都鲜有人能够与朱雀抗衡——哪怕是眼前这尚未完全掌握力量的朱雀，在精神控制上，自己也不能轻敌。

“老董，认输吧——切磋到此为止，我只是想和你好好谈谈。”

不知从何处的虚空传来的声音，传入了着道的青龙耳中，“该出的气也出了，人间几十年的交情，真的一点不留余地？”

“……能赢的局，我为何要投子认负？”

沉默许久后，青龙自信地一笑，将长剑横在身前，“老陈，作为足以与我并称的朱雀，这几百年你的确是虚度了……”

“这种级别的精神控制，你也拿得出手？”

话音未落，只见得青龙眸中雷光乍现，随即，一道雷光自剑身之上跃起，化作数道锋芒，划向青龙周遭的黑色虚空。霎时，周围的空间如同玻璃一般，被青龙的剑光斩得粉身碎骨，倾盆大雨再次落在青龙的身边，而在她的面前，被破除了精神控制术的朱雀跪倒在地，她的剑锋正对着朱雀的脑袋。

“咳咳……不打了，我输了，我输了……”被破解了杀招的朱雀在雨中不住地咳嗽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剑锋，连忙认输。

“……哼，和以前一样，没点长进。”

见朱雀认输，心中颇为自得的青龙将剑尖一抖，收剑入鞘，提起裙子席地而坐，与朱雀面对面，端详着这位曾被称为此世“人智之巅”的老朋友狼狈的模样。

“……行啊，老董。”

见青龙身上的戾气已经完全散去，放下心来的朱雀也起身，掸去白色的长裙上沾染的泥土，随后也盘腿席地而坐，“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我的预料了。”

“呵呵……你早就知道我会来尚城。”

青龙歪头微笑道。

“你若是不来，我才会感到奇怪。”

朱雀撇了撇嘴，“从神语者把我‘请回’总部、告诉我发生的事情过后，我就知道，这趟尚城之旅，你这位老朋友看来是躲不掉了。”

“怎么？你好像并不希望与我相见？”

青龙带着危险的笑容问道。

“额……不敢不敢……”朱雀忙不迭地解释道，“我只是……担心你而已，对，只是担心你……”

“担心？”

青龙不屑地一笑，“担心我因为看到表哥的遗体，然后愤怒地摧毁整个尚城、乃至Z国？”

“以你的实力，做到这一切并不困难，也不足为奇。”

朱雀摊开手，无奈地说道，“而且若是真的如此，此世能够拦得住你的，怕是只有于雁城隐修的叶小姐……”

“所以说啊，老陈……在你心里，我怎么老是个有勇无谋的形象？”

看到朱雀担忧的神色，青龙无奈地叹道，“人世间的恩怨爱恨，已经随着那个坠海的疯老妪永远地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现在的我，和你一样，是神夏未来的至高神——为了过往的爱恨摧毁所守护的一切，不值得。至少，这个理由，还不足以让此世去死。”

“啧……刚想表扬你几句，”听到青龙的最后一句话，刚刚放下心来的朱雀又一次皱紧了眉头，“你怎么还是想着把此世的秩序推倒重来？”

“你我都很清楚，人类走到这一步，皆是咎由自取。”

青龙毫不在意地说道，“此世从来不是人类的此世，文明若是堕落至此，倒不如清理干净、重新播下新文明的种子。”

“末日近在咫尺，长夜即将到来——你在此世行走这么多年，你最应该清楚这些。”

“……无法否认。”

朱雀沉默许久，无奈地点了点头，同意了青龙所说的话，“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愿意相信此世的人。”

“没有谁是无可救药的，文明亦是如此。作为人间的神，我得想办法为他们留一点火种。”

“……这似乎不是我们现在应该谈论的事情。”

听得二人对于此世的观点依旧是水火不容，并不打算再打一架的青龙叹了口气，偏了偏头，“一直争下去，也没个结果。”

“所以，既然难得再见，不妨聊一些更为愉快的话题。”

见眼前固执的老友终于难得开窍，一心避战的朱雀连忙接过话头，转移了话题，“正如你所言，这么多年不见，你似乎……比过去在人间的时候更为从容了些。”

“呵，你倒是还是老样子，一本正经地说出恭维的话语，企图避免一场新的争斗。”

青龙闭目一笑，显然十分受用，“老陈啊，你这一辈子都在避免无谓的争斗……”

“……却一直都陷身在无谓的争斗中。”

朱雀长叹一声，顺着青龙的话为自己可歌可叹的一生做了个最为简短的总结。

“人贵有自知之明。”

青龙的话语中不免有些揶揄。

“我也想活得简单些。”

雨中朱雀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但，我的心里，永远装着很多的人，那些爱我恨我的人，那些……我爱我很的人，还有更多的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我一直想看清此世的全貌，看清此世每个人的喜怒哀乐，我一直想要引导每个人都走向那个和谐的结局——只是让每个人都克制一点点私欲而已，这个世界，本不会陷入长夜。”

“做人的时候，这是我的理想；而现在，这是我的使命。”

“痴心妄想。”

青龙毫无掩饰地嘲弄道，“克制私欲……连神明都无法做到的一点，你居然会指望这些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类？”

听到青龙的嘲弄，朱雀默然良久，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抬起头，雨帘之中的青龙，依旧带着神秘的微笑。

“……你也知道了？”

“怎么，在你眼里，在未名岛苦修的我，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孤高之神吗？”

看着朱雀难得的讶异神情，青龙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身为至高神，南洋对神夏筹划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有计划了？”

朱雀警惕地问道。

“唔……还没有。”

青龙无奈地摆摆手，坦率承认道，“那毕竟是存在了数千年的古老神明，论彼岸能量的底蕴与运用，没有至高神权柄的你我，是没办法将他们彻底粉碎的。更何况，祂们是想彻底吞下此刻正在神位迭代的虚弱期的神夏。”

“所以，我在守株待兔。”

“安阑洋中蛰伏的老家伙已经盯上师兄了。”

青龙继续补充道，“就算师兄彻底继承了‘云虚’的神位，也难以对抗全力以赴的祂。所以，我的第一步棋，会下在祂身上。”

“……时间。”

略一思考，朱雀便提出了问题关键，“祂可不会等你彻底继承青龙的全部力量才出手。你目前这两下子，还不足以彻底解决祂。”

“所以，我需要你帮忙。”

青龙神秘地一笑，随即对朱雀讲出了自己真正的打算。

尚城的大雨还是没有停。滂沱大雨中，两位此世的至高神正讨论这样一个持续近千年、足以覆灭整个神夏的阴谋，以及破解它的计划。在刚刚蜕变的时候，祂们都已经通过各自的方式了解到了这个阴谋的部分。在行将就木的此世，对于正处于神位更迭期、实力未达巅峰的他们来说，彻底铲平这个阴谋、消灭对神夏图谋已久的异域神祇，似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祂们需要更为详尽的计划，更需要一个恰好的机会。

“……你这是在玩火。”

听完青龙的初步计划后，朱雀只是冷冷作出了两个字的评价

“首先，凭着力量不完全的你，想要压制祂，恐怕就不是一件易事。许先生或许能给你一些助力，但……我不放心。”

“其次，即使你成功了，就凭现在这半个‘我’，依旧无法彻底封印祂的余波。”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

青龙毫不迟疑地答道，“我说我能压制祂，我就有说出这句话的资本。你应该清楚，无论是作为人还是神，我从不说空话。”

“至于之后的余波……”

话至此处，原本眼神坚定的青龙也不免迟疑了片刻，随后，祂轻轻咳嗽了两声，带着微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朱雀。两人相对无言，唯余暴雨作响。

“我相信你有办法的。”

“你相信？！”

对于青龙的回答，朱雀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老董，虽然得到你的信任算是我的……额，荣幸，但，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这么交给我？”

“周大少爷已经去了彼岸维持秩序，叶小姐隐居雁城，不肯现世，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你我。”

青龙的话音格外认真，“老陈，有一件事情，我想你说错了……”

“相识这么多年，自奈特迈尔工厂一役后，之后的每一次行动中，我最信任的人，永远都是你。”

“包括……狱中诀别时。”

看着眼前老友坚定而充满期待的眼神，朱雀有些愣神——脑海之中依旧闪烁着二人过往经历的波澜壮阔的一幕幕，在炮火纷飞的雅度城下，在漫天飞雪的武恒大厦之上，在漆黑一片的奈特迈尔工厂里，在归岛硝烟弥漫的山谷之内，在落英缤纷的北川正叶墓前，在大雨滂沱的周家大宅中……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道冰冷的铁槛前，铁槛之内，是她痛失挚爱后落寞而绝望的背影，和留下的一道浑浊而决绝的眼神。

而在远离尘嚣的此间，早已卸下此世加诸他身的枷锁的朱雀，终于重又看到了这道信任的目光——尽管摆在祂面前的，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不过回过头来想想，过往与祂所经历的一切，哪一次不是看起来十死无生的呢？

但，祂们依旧在这里。祂们，是历史长河一角的胜者。

而现在，面对祂们要直面的，不再是长河的一角，而是一段乱石嶙峋的险滩。

而现在，祂们也不再是长河中转瞬即逝的浪花，而是一叶行舟，穿梭在长河的风浪之中。

祂应当向前。祂必须向前。

该开始了——留给祂们和这个世界的时间都不多了。

“……我答应你。”

朱雀带着前所未有地认真神情对青龙说道，“你一定要兑现你的承诺。剩下的那个‘祂’，交给我。”

“我从不食言。”

见这位骨子里一直心高气傲的老朋友同意了自己的计划，青龙欣慰地一笑，随后在大雨之中缓缓起身，准备回头拿起安置在一旁的黑龙之躯，“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祂已经彻底从两个世界被抹除了——还有，你要比现在强一点。”

“……老董。”

正当青龙准备离去之时，仍然安坐在地面上的朱雀的声音从祂的心底传来——青龙心头一惊，诧异地回头看向朱雀，祂依旧坐在大雨之中，宛若一尊上古的雕像，寂静而悠远。

“你应该看看天气预报的——今夜尚城的雨，并不会持续太久。”

仅仅思考了几秒，感觉到不对劲的青龙啧了一声，随后指尖划出一道雷光，撕裂了周身的空间——霎时，大雨连同雨中模糊的尚城被青龙的雷光划开、破碎。一地的碎片后，青龙从朱雀的梦境中惊醒，尚城的大雨早已停息，化身为顾晓羽的朱雀抱着昏死过去的许飞羽，闭着眼睛掐着指诀。

“原来如此……还是我棋失一着。”

青龙无奈地摇摇头，走上前去，指尖点中朱雀眉间。朱雀缓缓醒来，睁开眼，对着青龙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人智之巅……哼，小把戏真多。”

青龙冷哼一声，回头确认了黑龙之躯无碍后，轻叹一声，承认了自己的失败。

“二重幻境而已，虽然对于目前的我而言有些吃力，但对于你来说，想要识破并非难事。”

朱雀笑着说道，“若你多关注些人间事，你早就该识破我的小伎俩。”

“……想要说服我，就别想着靠这些小伎俩。”

听出朱雀弦外之音的青龙心中略有不忿，但并未发作，“眼下之事结束后，待我正式接过青龙的权柄，再用你的实力告诉我，这个世界究竟是否应当被毁灭。”

“……唉，油盐不进啊。”

还没等朱雀调侃完，一道雷光闪过，青龙的身影与一旁的黑龙之躯消失在原地，不见了踪迹。劝说失败的朱雀也只能讪讪地笑了笑——祂也没指望仅仅靠二百年的时光就让固执的青龙相信自己的道路是正确的。

故事还有一段，祂们还有时间去观察这个世界，去思考如何引导这个世界。作为神明，祂们太年轻了，年轻到没有资格去背负此世的一切因果与命运。

“唔……我这是……怎么了……”

被青龙打晕的许飞羽缓缓醒转，却发现自己躺在顾晓羽的怀里——还是个纯情少年的许飞羽蹭的一下起身，顾晓羽微笑着看着他。

“你醒了？”

顾晓羽的笑容温柔可人。

“顾……顾小姐……”有些害羞的许飞羽有些语无伦次，“我……对了，刚才那群黑衣人呢？我怎么会晕过去？……”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呢……”顾晓羽悠然叹道，“我也刚刚醒来，只记得一道雷劈在了我面前，然后我就出现在这儿了，哦对了，身边还躺着个昏迷不醒的你。”

“啊？！”

许飞羽颇感不可思议——但今夜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让他的脑海中一片混乱，“这……这不会是神的力量吧？”

“大概……是咯？”

顾晓羽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唉，不知道这些神都在想些什么——对了，你没有受伤吧？”

“没有……没有！”

面对顾晓羽的关心，许飞羽连忙答道，“我……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黑龙之躯估计被那位脾气不太好的神明大人带走咯，我们这些凡人插手不得，只能跟安老总如实报告了。”

顾晓羽的语气中透露出些许不在意，“走吧，今晚的事估计得告一段落了。”

“对了，既然你没事的话，要不……扶着我点儿？我是个女孩子嘛，绅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