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路明非脸上的凶狠顿时僵住，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关系。 “所以你把你的妹妹关起来，当做你们蛇岐八家的武器？”
但下一刻他脸上的凶狠更甚，哥哥应该是妹妹最信任的人，而源稚生身为源家家主，理论上来说应该在蛇岐八家里有着不小的权利。 可他的妹妹却因为来到了小小的迪士尼乐园，坐了一趟就连路明非都不会感动的儿童过山车就露出如此感动的表情。 源稚生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 即使血统强悍被当做了他们家族的底牌培养，即使血统已经强大到了堪称危险的地步……可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人生，依旧是绘梨衣应当有的。 即使被监控，但绘梨衣依旧应该有着成长的权利。 任何一个几乎成年的女孩都不会露出绘梨衣那样的表情，除非她从来没有被作为人看待过。 看着愤怒的路明非，源稚生愈发沉默，最后只得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我们并没有把绘梨衣关起来的意思……只是她的情况很特殊。”
“她的血统一直处在失控的边缘，即使我们蛇岐八家倾尽全力，也只能勉强保证她拥有一个相对正常的人生。”
源稚生再一次叹了口气，他忽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绘梨衣时候的样子。 那是在家族的神社里，大雪吹落着漫天的樱雪，绘梨衣躺在病床上戴着呼吸机。 橘政宗说这就是我们找到的唯一的上杉家族后裔，她的血统已经获得了家主们的认可，但她的健康状况不太好。 源稚生记得当时自己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台新买的NDS游戏机递给她，算作初次见面的礼物。 而也是因为此，绘梨衣从那时开始喜欢上玩游戏。 源稚生简直不敢想象没有游戏机的那些岁月里，绘梨衣到底是如何生活的。 永远住在加护病房中，永远听着心跳一气单调的滴滴作响，永远等待着别人来问她：你今天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简直……就像一个与世隔绝的怪物。 源稚生远远地看了一眼从过山车上跳下后，就自顾自一脸警惕地躲在大树后面的绘梨衣。 她的隐藏技巧很粗糙，简直就像是从动漫之中学会的一样，以为站在树后面就不会被不喜欢的人看到。 自认为兄长的源稚生忽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自以为给绘梨衣带来了很多。 但似乎……这一切又都还不够。 “但不管怎么说，确实是我做得不够。”
源稚生在路明非的目光之中低下了自己的头，路明非忽然愣住了。 “她的血统严峻已经危险到什么程度了？需要你们这种程度的监视？”
路明非的语气忽然轻柔了一点，他看得出来源稚生是在真心道歉。 至少源稚生对待自己的妹妹确实是真心的，路明非看得出来， 但他依旧在刨根究底地询问，因为他不希望任何有可能站在光明中的人被迫藏身在黑暗，他依旧不信任蛇岐八家。 “她每周都需要定时注射用来稳定血统的药物，不然就很有可能会无法挽回地堕落成死侍，而我也将彻底失去我的妹妹。”
“同样也因为他强大到几乎即将失控的血统，她不能说话，因为她已经完全无法分清人类的语言和龙语有什么区别了。”
源稚生诚恳地回答着路明非的问题，这本来是蛇岐八家的绝密，是他们绝不能泄露给本部的底牌。 但此刻路明非并不是以本部访问团的身份在询问他……而是以一个愤怒的旁观者的身份。 一个旁观者都会因为绘梨衣现在的遭遇而感到愤怒，可想而知身为哥哥的他做的有多差劲。 所谓正义的伙伴……不应该拯救自己周围的每一个人吗？ 更何况是自己的妹妹啊…… 源稚生知道路明非询问的并不是身为蛇岐八家少家主的源稚生，而是身为绘梨衣哥哥的那个源稚生。 所以，他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必须以绘梨衣哥哥的身份，告诉路明非妹妹的情况。 “所以，她说话，就会不由自主等于在释放言灵？”
“也因此你们不敢让她随意离开你们的监控，因为她随时可能不小心说出一话而导致无数普通人丧命。”
源稚生点了点头，不敢和路明非对视。 “是的，我们也想过很多办法抑制绘梨衣的血统，但是都失败了。”
“我也曾尝试过带绘梨衣出门……但是我的申请在家族会议上被家主们驳回了，理由是害怕出现意料之外的危机。”
“家主们没有错，这确实是一个最保险的选择，我没有理由反对他们，所以我只能一个人多陪陪绘梨衣。”
路明非点了点头，拍了拍源稚生的肩膀，然后把地上的两个黑道成员断掉的脊椎复位。 “抱歉。”
路明非看得出来源稚生话语的真心，这位源家家主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去保护绘梨衣了。 不过他倒是可以回去帮忙咨询一下学院有没有更好地解决绘梨衣血统的方案。 当然，不是只会搞应用炼金学的装备部咨询。 只是或许……他那万能的师父能够对绘梨衣的状况有什么很好的办法呢？ 他没有办法在现在即刻就拯救绘梨衣，他对于炼金术的学习还是太缓慢和太浅薄了。 但他不想看着一个女孩就这样一直地被关在同一个地方，不想任何一个人受到伤害。 孤独和单调是痛苦的，他一直是知道的。 “没关系……是我做得还不够好，或许我应该抽出一点时间带着绘梨衣多出来逛逛的。”
“绘梨衣很想来迪士尼乐园很久了呢，或许我早就应该找个机会，瞒着家族里的那些人带她来这里逛逛了。”
“至少我陪着她，家族那些人没理由怪她，东京的市民们也会安全一点。”
源稚生轻声说着，准备跨过依旧一脸不知所措人群，去景观树的后面接自己的妹妹回家。 身为平日里陪绘梨衣最久的人。 他看得出来……绘梨衣的血统似乎就已经开始发生一些失控了，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征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短暂的时间绘梨衣就会失控到言灵都有些不受控制。 但所幸绘梨衣的失控还没有惹出太大的乱子，路明非这个神经病也异常的和蔼，除了他在见面时候的尴尬误会以外，没有制造出任何麻烦。 只是……东京这座城市很大，是世界上容纳人口最多的城市，源氏大厦离迪士尼乐园堪称隔了十万八千米。 绘梨衣和路明非他们一行人却偏偏在这里发生了他意料之外的相遇，虽然看似是偶然，但也让源稚生不得不警惕。 绘梨衣是如何避开家族所有人的看护，第一次成功地离家出走就逃了这么远，背后的那些阴影都还没有浮出水面呢！ 黑道们不知道自己的老大在想些什么，他们摆出自己的凶煞气一个又一个地带或者说胁迫着抓走这里的倒霉游客。 他们的手机在第一时间被屏蔽了信号，因此没有造成类似“开普敦棒球场事件”的危险暴露事故。 但这些人依旧会被带去催眠，让他们彻底忘记这段不该属于他们的记忆。 “绘梨衣，我们该回家了。”
源稚生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轻柔，以避免刺激到现在的绘梨衣。 绘梨衣看着遮住自己的那棵大树，动画片教给她的技能并没有成功，她依旧被可恶的哥哥识破，那位“朋友”又说谎了。 她撇了撇嘴，没有开口，审判的言灵效果逐渐消散，被杀死的“光”迅速被他的同类分享概念复生，奇异的场景逐渐消散。 绘梨衣看了看源稚生，又仰着头看了一眼远处的路明非。 路明非尽量把自己的脸色放轻柔，远远地对着绘梨衣笑了笑。 零不知道什么时候忽然出现在了路明非的背后，狠狠地给了他的小腿一脚。 路明非差点被这毫不保留地一脚踢倒在地，他炸毛一样的回头，看着零忽然又蔫了下去。 “我怕你吓到那个女孩。”
零冷冷地对路明非解释道。 她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她知道路明非总是用过去的悔恨压着自己前进，试图救下自己眼前的所有人。 但是……路明非刚刚才恐吓完源稚生，他的脸上还残留着一点可怖，是真的很容易吓到小孩子的。 那个女孩的行为举止几乎和十岁的孩童无异，大概心理年龄也确实停留在了这个阶段。 所以路明非怎么能随便去吓唬小孩子呢？ 零忽然发现正在龇牙咧嘴的路明非似乎完全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于是她又给了路明非一脚。 绘梨衣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差点笑出了声来，但看着自己面前的哥哥她还是绷住了自己的小脸，没忘记自己想问的那个问题。 她严肃地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严肃地用笔记本遮住自己的半张脸蛋。 『那些人是谁？是来追杀我的奥特曼吗？』 源稚生看着这个问题有那么一瞬间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本来严肃到几乎抑郁的心情都被绘梨衣天真的话语打散了许多。 绘梨衣还是和一个小孩子一样啊……突然源稚生就想抖一抖自己的妹妹，像是一个正常的哥哥逗自己正常的妹妹一样。 “那可不是什么奥特曼……那可是一只比哥哥还吓人的大怪兽，他现在正在到处找奥特曼呢！”
源稚生故意做出张牙舞爪的样子。 绘梨衣歪着头，没能理解自己的哥哥为什么忽然变傻了，而源稚生清楚地听到了自己身后的笑声。 果然自己还是学不会逗别人开心……源稚生忽然有些痛心疾首。 是了，源稚生看过一些奥特曼，而在无数奥特曼的剧集之中，他最喜欢的就是那位蓝色的希卡利。 所以他对奥特曼也有一些了解，他也知道为什么绘梨衣会害怕奥特曼。 在这个懵懂的女孩看来，被几乎永无止境地囚禁在那个狭小房间的她，拥有着和其余所有人都不一样力量的她就是那些英雄故事中的怪兽。 而再强大的怪兽都会被正义的伙伴打败，绘梨衣总是这么认为，因为她看的第一部奥特曼就是艾斯，那是一部异次元反派把地球生物改造成战争兵器然后派来侵略地球，而奥特曼去战胜超超兽的剧集。 她总是认为自己就是那个被“异次元亚波人”改造成了超兽，并且注定被奥特曼杀死的兵器。 是啊，虽然没有人敢明说，但是源稚生知道家族里面的很多人都只是单纯地把绘梨衣当做了一个可以在必要时刻使用的兵器来看待。 绘梨衣虽然懵懂，但她对于这些目光也并非一无所知。 所以她才把一切和奥特曼相关的东西赶出了自己小小的家……她一直都在以怪兽和危险的兵器自居。 但……明明即使是奥特曼，即使是正义的伙伴也会有无论如何也想要拯救的怪兽。 明明，他们也会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么多奥特曼里面，源稚生其实最喜欢的就是希卡利奥特曼，甚至还悄悄买了他的手办谎称是在回忆自己的童年。 因为这个拥有着少见的蓝色身姿的家伙即使他穿上了名为复仇的铠甲，也没能救回自己心爱的行星阿柏。 就像他自己一样，即使现在成为了现在高高在上的天照命，也没办法挽救被“鬼”取代的弟弟。 希卡利追寻着自己的敌人成为了失去奥特曼之名的复仇者…… 而他也因为自己的过去再也无法坚定地去成为正义的伙伴，只能永远地追逐着自己的过去，向猛鬼们拔刀。 只是，被人类赋予了“光”之名的希卡利奥特曼与他这个已经与正义渐行渐远的家伙绝对不同的是。 希卡利没有犯错，她追逐仇恨，但行星阿柏并非因为他毁灭，他最后也成功找回了自己，在那个名为《梦比优斯奥特曼》的故事中找到了属于自己的救赎。 他并非孤身一人，再一次回到阿柏行星上时，他的友人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的付出表示了最衷心的感谢。 但他源稚生即使终有一日褪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责任和天照命之名，如愿去了天梯海滩卖防晒油。 也被命运注定了终究无法和自己的弟弟再一次相见，斩鬼人与鬼必定是陌路，正是他毫不犹豫地向自己的弟弟拔刀。 故事永远是美好的，所以他一直保留着对希卡利奥特曼的喜欢。 他也曾幻想过自己是否能像希卡利奥特曼一样和自己的弟弟再一次和谐地相见，像一对正常的兄弟一样重新开始一段新的人生。 只是幻想终究是幻想，即使是一只鬼的从容赴死也让他感到嘲讽。 他已经……没有属于自己的那光明可以去飞蛾扑火了。 『哥哥不吓人。』绘梨衣听到哥哥的回答，忽然像是放松了许多，就连紧绷着的脸都缓和了一点。 真是一个好哄的女孩……原来他刚才那么紧张，是因为害怕路明非是来追杀他的奥特曼吗？源稚生回神，漏出一个略显疲惫的微笑。 不过确实……那样正义而伟岸的屠龙者，那样义无反顾的战士。 的确是正义伙伴以及奥特曼这两个词最好也是最合适的那一个注解，除了偶尔的神经病，即使源稚生也在路明非身上挑不出任何毛病。 绘梨衣则继续在自己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原来……那几个一直躲在家族下属身边的人，不是来追杀他的吗？她忽然有些高兴。 『但是那个大哥哥很吓人。』她承接着自己的上一句话继续在本子上写着。 绘梨衣又看了一眼远处的路明非，虽然这个看起来一脸朝阳和煦的男孩长得并不难看。 但是……他刚刚和哥哥说话时候的表情好吓人，就像下一刻他就要把哥哥生吞了一样，最后的那个笑容也很让绘梨衣害怕。 还好那个矮矮的妹妹一脚阻止了这个比她还可怕的大怪兽继续吓人……那个妹妹真是一个好人！ 绘梨衣在自己的心里以身高取人地为自己和零排好了辈分，用力对着远处的那个好看的妹妹点了点头。 『不过我相信那个吓人的大哥哥不是奥特曼。』 『奥特曼虽然也吓人……但他们的吓人不是那位哥哥的吓人。』 “哈哈哈哈！”
源稚生终于没憋住笑出了声，他觉得自己必须得把这一页纸带上翻译给路明非好好看看。 这个家伙还总以为自己很和蔼的样子，还老是爱笑。 不是每一个男孩笑起来都能够像温暖的雏菊又或者暖阳啊喂！ 你个装备部出来的神经病把自己的人设端稳一点好不好？要是把小孩子吓到了可就不好了…… ------------------------------------- “导师……路明非和兵器女孩和平地离开了迪士尼乐园，卡塞尔学院访问团和蛇岐八家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另一处…… 同样是某个宽敞且明亮的房间，巨大的落地窗让正午的日光能够毫无保留地照亮这个房间的每一处。 导师静静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城市，叹了一口气。 “是我失算……明明是从未见过人世，对一切都懵懂几乎婴儿的女孩。”
“却依旧没有被忽然被激活的血统带来的冲击击垮所有的意志，即使失控也保持在极其微小的地步，造成的暴露危机也被路明非的迅速解决了。”
“不，并不是您的错误……” 在阳光之中，一个身穿黑色西装，披着风衣的白发男人恭敬地低头，对着导师道歉。 “是属下地引导出了问题。”
“在我用纸条和绘梨衣交流的时候，曾发现这个女孩很害怕奥特曼这一类的正义人物。”
“于是我尝试引导她，告诉她奥特曼已经来到了日本，她的解决已经在靠近，让她做好准备应战。”
“你的想法很不错，屠龙英雄的确是这个世界上最正面的人物，而我们的兵器女孩一直自以为是怪兽。”
“如果让她认为路明非就是注定杀死她的奥特曼，或许很轻松就可以引起他们之间的冲突。”
“所以是什么打乱了我们的计划？”
导师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任何责怪，相反他看出了白发男人心中的自责，反倒笑着和男人一起分担这一次失败的责任。 “我们的计划本来一切顺利，兵器女孩也确实出现了一些失控的症状。”
白发男人解释着，即使导师安慰她，脸上的愧疚也没有消减一分。 “但是当我试图进一步刺激兵器女孩的时候，我被路明非拦住了。”
“我无法反抗他的力量，而当他放开对我身体的限制之后源稚生赶到了，我也失去了激怒兵器女孩，进而引发他失控的机会。”
“没有关系，我的朋友，身为世界上最大的屠龙者，名为路明非的暴力是这个世界上绝少有人能够反抗的。”
导师的语气依旧温和，继续向下询问着。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你的引导被路明非制止，那我们的兵器女孩没有因为奥特曼的出现而感到慌乱吗？”
“问题正出在这里。”
白发男的表情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 “路明非有时候的气质有一点不太像正常人，兵器女孩似乎把他当成了……比自己还要更恐怖一点的怪兽。”
导师愣住了，他难得地感到了一点惊讶。 因为小怪兽把屠龙英雄当成了一个……更大的怪兽，所以才没有发生冲突？ 虽然路明非确实强大的像是一个怪兽，但这位英雄到底是有多吓人，才会把人家一个从来没有见过世面的女孩吓成这个样子？ 所以他在资料上对于路明非正面人物的评价……该修改一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