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看着自己的周围，黑色幕墙无声地从雕花木窗的夹层中移出，所有窗口被封闭起来。 教室里的壁灯亮了起来，身为副监考官的诺诺沿着走道发给每个新生几张A4纸大小的试卷和一支削好的铅笔。 试卷上一片空白。 出人意料的考试方式让不少的新生们感到不理解，不是所有新生都能够关系的打听到3E考试课流程。 周围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这张空白的试卷出乎所有人意料，有人举起手来。 “不必怀疑，试卷没有任何问题。我会在教室外，有什么问题可以提问。讨论是不禁止的，只要你们不抄袭别人的答案。”
曼施坦因教授说，“祝你们好运。”
他和诺诺很快从最后一扇开着的门里面退出了教室。 而随着门的关闭，学生们左顾右盼、交头接耳，仿佛热锅上的蚂蚁，满脸都是白日见鬼的神情。 他们无法抄袭别人的答案，连试题都没有的考试，答案从何而来？ 老唐看着周围焦虑的学生们，他很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 好不容易从茫茫大的世界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同类。 他们出生于地球的各个角落，从疏离的“异类”感中脱离 他们费尽心思才从名为孤独的小船中上岸，他们并不想因为小小的一次考试就再一次回到那一片让他们发自血脉深处感到哀伤的地方。 只是理解归理解，老唐放松自己的身体躺在椅背上，错位的骨骼与硬物碰撞，疼的他龇牙咧嘴。 身为一头纯血的龙，还是一直血统在路明非看来高得离谱的纯血龙。 他当然也有着“血之哀”。 只是属于他的这种发自自内心的疏远感和其他任何普通的混血种都不一样。 即使屹立在混血种的聚集地里面，他也很难说自己的孤独被减缓了太多。 很早就从路明非那里得知了3E考试的流程。 这个令人心生羡慕的家伙虽然因为某些原因逃脱了统一的3E，但是毕竟也经历了校长的特别龙文考核。 虽然结果并不太如意吧……但路明非也因此得到了昂热亲口对3E考试分辨普通人类与混血种的原理。 广播播放的音乐的副歌部分会隐藏着人类已知的七十六句龙文的一部分。 龙语吟唱会让所有混血种发生产自血脉深处的共鸣，进而无师自通这几句龙文的书面形式，并在癫狂中把它们一一誊写下来。 老唐感觉自己身为一只纯血龙，虽然身为龙的部分依旧沉眠不醒。 但总归血统的纯净不能被抹除，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能听明白龙语……是这样的吧？ 播音系统缓缓开始播放音乐，竟然是一首劲爆的摇滚，是迈克杰克逊的《Beat it》。 学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傻愣在当场。 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老唐，他努力从这首歌里面寻找着本不应该存在的那部分旋律。 龙文吟唱带来的灵视效果效果缓缓显现，就连老唐感觉自己似乎正在被梦境包裹。 莫名其妙的，老唐忽然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一片完全由白色方块和红色迷雾构成的空间。 这是由仪器识别，最后又被物质化的老唐的意识海。 红色的云雾在翻腾，老唐不理解为什么己为什么忽然再一次来到了这里。 明明自己也没有戴上那个可以让别人进入意识海的装置……为什么自己会来到这里？ 难道…… 老唐紧张的看向自己意识海中央那个庞大的龙类。 不过让他安心的是，这条龙依旧在安然沉睡着，没有任何暴动的趋势。 “真是麻烦……”老唐嘟囔着，不知道该怎样从这意识海中脱离。 自己被困在这片意识海中该如何答题？自己不会真的因为一道题都答不出来，最后被赶出学校吧？ 那可真是太逊了，老唐干脆在自己的意识海空间之中躺了下来。 无数漂浮的意识投影在这一片空间中自顾自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老唐戳了戳这些漂浮的意识投影，在意识海并没有陷入暴动的情况下，这些意识残留并不会太危险。 更何况现在的老唐对于这片意识空间的真正主人来说，其实也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意识投影。 同归意识投影，大家怎么会相互为难？ 只是老唐人对自己的生活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无奈。 大概对于那头正在睡大觉的龙来说。 自己只20多年的挣扎求生，20多年对于自己过去的探索，20多年对于孤独的适应和对抗……大概其实都是一滴于海洋来说微不足道的墨水吧。 要是那头龙某一天醒来的话，大概他也会对自己“人”的一生毫不在乎。 最后对着他，对着那个名为罗纳德·唐的人类所珍惜的一切，凶狠的砍下自己的屠刀。 路明非他虽然似乎很厉害，在这所以屠龙著名的学院里也十分有名声，一看就是一个非常精锐的屠龙勇士。 但即使是他和一条龙进行战斗，也会很危险的吧？ 更何况即使是路明非也说了，自己意识海里面的这条龙绝对是他见过的最大也最凶狠的龙类。 他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变成了一个定时炸弹一样的东西，随时有可能把自己身边他珍视的一切炸的粉碎。 这种感觉简直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刚刚抢走了飞机驾驶权利的，输着大胡子的中东飞行员。 而他身后紧锁大门外客舱里就是这架飞机原来的驾驶。 而与历史上那次劫机事件不同的是，自己这个胡子虽然同样抢走了飞机。 但整架飞机最主要的控制权却依旧在飞机原来的驾驶员手上，当他打开了驾驶室的大门，自己就不得不把开飞机的权利交还回去。 只是交还也就算了，这位原来的飞机驾驶员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飞机之后恐怕并不会像自己一样对人类这么和善。 他大概一定会向人类宣泄自己的怒火吧？ 就像猎人网站上那些挂在悬疑区让人感觉不明觉厉的怪物一样。 ……所以即使为了路明非，自己也要把意识守护好啊。 老唐突然在“自己”的意识空间里面振作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来保证自己不会随时失控。 他浏览着这片荒芜的意识空间，并不知道如何锻炼自己的意识。 要不……这片空地里跑跑步，锻炼一下自己的逃跑能力，避免自己第一时间就被苏醒的龙类意识给抓住？ ------------------------------------- 零听着劲爆的摇滚乐背后，那些被刻意隐藏在里面的龙文。 单论血统的话……这个学院里面除了少数几个根本不能算是人的家伙，她应该就是最优秀的那一个了。 在经历了至尊之血的洗礼之后，他本来就高得离谱的血统再一次跃变，达到了近乎次代纯血龙种的程度。 虽然战斗力上可能还很难与拥有真正龙族躯体，体力和力量都堪称无匹的次代种相抗衡。 但她甚至已经拥有了与纯血龙族之中的皇帝对视的权利。 这可是就连一般次代种多难做到的事情…… 迈克尔杰克逊的歌曲在扩音器的嚎叫中一遍又一遍的被播放，看起来这次考试的监考官一定是一个猫王的热情粉丝。 零像一个真正在面对考试的学生一样仔细分辨着歌曲之中的那些被穿插进去的龙纹。 高昂曲变的声调被她的血统破解，这些人类的明唱对她来说简直就像是小学三年级的英语听力一样简单 先知……皇帝……钥匙…… 零端正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丝不苟的拿着铅笔在自己面前的白纸上书写着。 她谨记着自家老板的告诫，只把十句龙文中挑出来九句作答。 这样的到的答案虽然比一般的A级要更强一点，但依旧达不到S级的程度。 不能干扰到路明非的辉光……零在心里默念着，忽然停下了自己的笔。 微弱的灵视在零的眼前回荡着，对于血统已经达到了她这种地步的人来说，灵视现象反而没有其他混血种那么激烈了。 她几乎挥挥手就可以驱散这些幻像，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因为这次灵视带来的幻像。 正是她在还被人叫做蕾娜塔的时候，和那个自称零号的少年的初见。 那是一个苍白的人型，他躺在一张类似床一样的东西上，穿着一件白麻布缝制的拘束衣。 他的嘴唇干裂，眼神却像是一个小海豹一样灵动且狡猾，黑亮亮的瞳子可怜又讨好。 她其实至今都分不清楚，当初自己见到了零号到底是自家老板还是路明非，又或者当时的零号其实两者都是。 毕竟她当初认识的那个零号是一个自称神经病的小男孩，他总认为自己的脑袋里面有两个人在吵吵嚷嚷的说话。 兄弟在最开始的时候当然是从一个“母体”之中诞生的，那个时候零号脑子里面总是在吵架的那两个人。 是否就一个是路明非，一个是路鸣泽呢？ 而当初自己所喜欢上的那份人格，有到底属于老板还是路明非？ 零不知道，或者说其实她知道但不敢确认，所以才会几乎试探性地接下这个名为潜伏实则明目张胆监视的任务，来到路明非的身边。 酒德麻衣和苏恩曦觉得这是一个羊入虎口的任务。 不管路明非到底有觉醒，有没有回忆起自己当年的记忆。 他就像一只总是在沉睡的狮子，虽然在闭眼时任人玩弄和嘲笑，但如果他睁眼，这个世界却无任何锁链可以困扰住他。 去监视这样一个“人”，还是明知他身上异常的情况下监视他，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么？ 难不成还真酒德麻衣开玩笑时候说的美人计不成？ 在路明非出现异变之后老板并没有再强制这个监视和潜入任务，但零依旧义无反顾的承担了这个使命。 她想要再更多的确认，路明非到底是不是她所想的那个人…… ——这一路上我们将不彼此抛弃，不彼此出卖，直到死亡的尽头。 ——重新缔约吧，从今往后我将始终带着你在我身边，不放弃，不远离，而你要好好的活着，始终对我有用。 两个誓约在她的灵视里面重现，一同被复现的还有那份名为“自由”和“新生”的礼物。 死者重获新生，枯花再度盛开，零号终于满足于这片幻境带来的虚假幸福…… 零挥挥手打碎了这一片幻境，3E开始即将结束。 ……这个故事里，接下来发生的那一切，都并不是零想继续回忆的。 所以她并没有继续把这个幻境延续，她只是继续想着路明非以及零号，以及更多的当年的事情。 零并不知道那个总喜欢撒谎，总说这誓约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东西的男孩到底哪一句话才是真实不虚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不会和“零号”定立更新的契约。 但是无所谓……只要她依旧在他的身边，没有被抛弃就好。 ------------------------------------- 老唐忽然从椅子上暴跳起来，浑身汗水，仿佛刚刚在梦里跑完了十个马拉松。 全身肌肉的酸痛以及各处骨骼莫名其妙的痛苦让他在醒来的第一瞬间几乎打叫出声。 自己在意识海里跑步……现实里面也会有反馈的吗？ 早知道自己少跑一点了，现在醒来身体跟散架了一样，老唐在心里抱怨着，看向了自己的眼前。 3E考试看起来已经结束，就连路明非这样的无关人员都可以进入考场。 老唐艰难的站起身来，教室里面空荡荡的，只剩下正在聊天的路明非和零。 ——虽然这两个家伙的聊天和沉默也没什么区别就对了。 仅仅只有偶尔忽然冒出来的两句话证明他们俩并不是互相看着发呆。 互相看着发呆才更让人想吃狗粮好吧！ 身为一头纯血龙，老唐忽然感觉自己似乎被某种更大的伟力覆盖，连血统都被改写。 “汪汪汪！”
老唐在路明非身边恶狠狠地叫了几声，打断了这两个人之间暧昧的氛围。 “非哥！”
老唐的脸色介乎于沮丧和担忧之间，连称呼都变得狗腿了起来。 “我这考试情况到底怎么样呀？过了还是没过？我不会被遣送出校甚至……那啥吧？”
鉴于在场还有疑似不知情况的外人，老唐谨慎的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而是模棱两可的暗示着。 “安啦！你的试卷我看了，十张白纸每一上都写满了字，说不定校长还会给你评一个s级呢！”
“不过你这样的家伙竟然也会有灵视，这真是一个值得研究的课题……我还以为你只会在考场上睡大觉呢！”
路明非安慰的兼吐槽的说着，拍了拍老唐的肩膀。 这个在猎人网站上颇有威名经历了不少生死——指和他搭档其他猎人全都死光——的男人疼的龇牙咧嘴。 路明非十分清楚这个家伙浑身上下到底哪些骨头被打了结，出手就几乎全是要害。 “不过下次你考试大可不必在梦里长跑。”
“你把你面前的桌子都踹翻了，四个校工都没有按住你的暴躁，最后还喊了我进来帮忙……” 老唐忽然理解了为什么自己醒来之后，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骨头不在痛。 自己考试结束之后……原来真的被打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