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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大翠绠子两相认 捻子兄弟心生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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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刘健迈步拾级而上,耳听得参禅阁里两个人在低声说话,便示意立在阁门口的二名守卫护院不要声张,驻足聆听起来。刘健练过奇功,耳力、目力异于常人。极其微弱的声音,刘健运气倾听,亦如雷鸣;疏星夜晚,能视同白昼。只要他想。打干的护院不知道刘健的异能,此刻躬身曲膝,一时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绠子,你听老叔说。”

参禅阁二楼一房间,老李头的声音传到刘健耳中。“我不听!我就要去找我叔。”

绠子的声音。“别人你不信,徐趟主,你还不信吗?绠子,我们不会害你。”

老李头说。“我脑袋可值十万两银子。”

绠子说,“以前跟叔在黄旗军里,没人敢打这主意;现在捻军各旗都散了,你们谁不想抓我去领赏?”

“呵呵。我就不想。”

老李头说,“我都土埋半截了,要那些钱做甚?”

“我和亮哥昨晚抬着戊戌叔来这的路上,戊戌叔就想杀我换钱治他的伤。”

绠子哭着说,“要不是徐趟主出手救我,我早让他扎死了。”

“你不是没事吗?”

徐世德的声音从三楼下到二楼,“再说戊戌兄弟不也死了嘛。”

“趟主。”

老李头施礼。“我不管。一会儿吃了饭,我就走。”

绠子顺着台阶下到一楼。“我们一起走。”

老李头追了下来。“别吵了,让兄弟们多睡一会儿。”

徐世德压低声音吼了一句,随着“蹬”“噔”的脚步声,他也下到一楼。参禅阁原先是汐波藏书楼,刘庭方老爷将琼花山庄送给大庙后,这里近七万卷的藏书便被运回刘府保存。为此刘老爷专门在刘府后花园水榭旁,建了座五层高的汐波藏书阁,把府里及各处的藏书统统收入汐波藏书阁。至此,刘府的藏书总数也已达到惊人的十二万卷之多。仁口禅师接手琼花山庄后,将这里改称参禅阁,二至七层改建为禅房,一层建成斋堂。不过大庙的和尚虽多,能荣幸来这里的就没几个了。是以参禅阁刘府剩的家丁仆人,刚开始还可以偶尔食些荤腥,也没和尚来管。“你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刘健推门而入。“二爷,您来了?”

徐世德忙上前抱拳相迎。“二爷。早。”

老李头和绠子也跟着低头行抱拳礼。“绠子,你就是张皮绠?”

刘健开门见山。“啊?”

绠子抬头,先看看刘健,又看看徐世德和老李头,把头一梗,挺胸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张皮绠,清狗悬赏十万两白银抓的人就是我。”

“二爷。”

老李头堆着笑,抬手拍了绠子脑袋一巴掌,对刘健说,“二爷,别听他瞎吹。昨夜我们来这儿吃饭时,小绠子喝了二两马尿,这会儿还说胡话呢。”

“对,对。昨晚他就坐在那儿喝的。”

徐世德随手指向旁边。参禅阁一层被仁口和尚布置成四圆圈摆放方矮桌和蒲团的五观堂。徐世德指的座位正是“食存五观”匾额下的斋堂案枱,一般不会有人坐那儿,甚至仁口和尚过斋,也不会坐。显然徐趟主在说谎。“我真的是张皮绠。”

绠子急了,对徐李二人的好心遮瞒,起了逆反之心,手探进裤裆,掏摸出一物,说,“我就是杀死僧格林沁的张皮绠,这便是证物。”

张皮绠的手心里,一根破绳子穿绑着一颗色泽鲜红的宝石珠子。这是一颗装饰在官帽巾顶之中的顶珠。大清制:一品红宝石、二品珊瑚、三品蓝宝石及蓝色明玻璃、四品青金石及蓝色涅玻璃、五品水晶及白色明玻璃、六品砗磲及白色涅玻璃、七品素金顶、八品起花金顶、九品镂花金顶。这颗珠子的大小、制式,虽不确定是不是僧亲王的顶珠,但起码是一品官员的。而曹州高楼寨之战中,清廷的一品大员,只有僧格林沁。“绠子!”

老李头恼了,伸手去抢,“不是让你扔了吗?你怎么还留着?”

绠子紧攥在手,“李叔,这是梁王亲赏我的,我怎能丢弃!命丢了,也不能把它丢了!”

“唉!”

徐世德叹了口气。刘健对徐世德的提议也很赞成。于是笑着说,“这颗红宝石应该是僧王的顶珠。上战场的清狗中,也就僧格林泌亲王有资格佩戴它。不过,你李叔说得对,你应该把它扔了。”

“不扔,就不扔。”

张皮绠把红宝石顶珠塞回裤裆里,“等我有了娃,我把珠子传给我娃。”

“张皮绠,真正强,麦稞地里杀僧王。”

刘健笑着唱了一句童谣,“有这首歌流传,还需要什么珠子?”

“就是,就是。”

老李头拍着绠子说,“二爷说的对,绠子,听叔的话,把珠子沉河吧。”

张皮绠没有再说话,但一脸的倔强显示着他的留珠的信念。“绠子,珠子想留就留吧。但要隐匿保管,不可招摇示人。”

刘健无奈,只得如此吩咐。徐世德和老李头也叮嘱再三。“二爷,饭菜来了。”

刘光来到门外。“送进来吧。”

刘健说。“是。二爷。”

刘光指挥众仆将几箩筐馍头,几锅面粥,几大盘豆芽菜、黄菜、大酱和剥洗干净的大葱、大蒜等拿了进来,摆放在矮桌上。“二爷,我们刚吃了啊。”

徐世德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有些不好意思。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绠子的两眼早已冒出光来。老李头也矜持不到哪儿去,饭菜在门外时,香味溢入斋堂,老李头就开始吞咽口水了。“徐兄,把人都叫起来一起吃。想睡吃饱再睡。”

刘健是故意这么说,他早听到楼梯转弯处猫着一堆人。“不用叫。我们都来了!”

楼梯口一下子涌出十几号人。十二条汉子都是刘健昨晚在刘府门前见过的。“绠子,你还在这儿,我以为你跑了呢。”

一个精瘦汉子不像在说笑地说着笑。“彪子!你少说两句!”

另一个披发壮汉打了瘦汉子彪一拳。“狗蛋,你敢打我?!”

彪子拉过一个胖子,怒目披发汉狗蛋。“你们都消停点儿,不怕让外人看了笑话。”

一个黑脸汉子吼了一句,顿时安静了不少。几个人的口音有安徽颖州府、有广西浔州府、还有广东雷州府的,五花八门。在刘光等本地盐山人听来,如听一群洋人在说话,一句听不懂;但走南闯北的刘健,却听得一清二楚。“诸位慢慢吃。”

刘健抱了下拳,眼神一扫刘光,带着众仆人出了斋堂。“谢谢二爷。”

徐世德喊了一句后,群猪拱食之声响起。“二爷,他们要在此多久?”

下了楼基台阶,刘光摒退众仆,低声问刘健。“你需要知道吗?”

刘健脸色一冷。“二爷。小的该死。”

刘光连忙跪地求饶,“二爷,小的是说参禅阁的厨间依大爷吩咐,改成僧厨,原来咱的厨子都被换成大爷带来的‘饭头’,这二位大师做的饭,实不合咱俗人的口。”

“哦?起来说。”

刘健问,“那今天的饭菜谁掌的勺?”

“回二爷,是听轩楼做好,送过来的。”

刘光起身,“在外放久凉了,去僧厨热一下,那两个饭头还很不情愿。”

“张北也去了听轩楼?”

刘健问。“回二爷,是。”

“好,我知道了。等他们吃完饭,让那个卷胡子带那个最小的后生出来见我,其他人不许出楼。”

刘健摆摆手。刘光应“是”打干告退。刘健回到石桌旁。“二爷,绠子在吗?”

林大翠见四下无人,低声问。“他在里面吃饭,吃完饭就出来。”

刘健想了想,问,“大翠,大庙仁口和尚你知道吧?”

“二爷,仁口禅师,我知道。”

大翠看看刘健说,“小姐曾说仁口禅师除了没头发,哪儿长得都像是您弟弟。”

“呵呵。那老夫也剃度为僧好了。”

刘健摸了摸头顶的辫子,笑了会儿,从怀里掏出些银票,递给大翠。大翠不接,刘健把银票放到桌上,正色说,“大翠,你拿着。”

“二爷,这我可不敢收。”

大翠连忙摆手。“拿着。”

刘健面露不悦,“明天我派人把你的正户户籍送到大庙,交给仁口禅师。大翠,你拿上,寻个僻静之地,安稳过日子吧。”

“这……”大翠不知如何是好,终究不敢伸手拿放在石桌上的钱,对她来说,这些银票是笔天大的巨额。“这钱是拜托你替老夫照看一个人。收下吧。”

刘健说。“二爷,谁呀?”

小翠伸手拿钱。“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刘健笑笑,“他来了以后,你带他去大庙找仁口禅师,禅师会安排你们的。”

“哦。”

大翠掏出帕子,把银票同大蒜包在一起,贴胸收好,问,“二爷,是绠子弟弟吗?”

“是。”

刘健笑了,大翠不像外表那么粗犷嘛,“你俩到外地谋生,务必收敛,小心行事。尤其是绠子,你得盯紧他。切记。”

“是。二爷。奴婢记下了。”

大翠用力地点点头。“唉!”

刘健摇摇头,“以后别称奴婢。”

“是。二爷。”

大翠不好意思地笑了。“好了。”

刘健指尖点了点桌面。参禅阁那边,徐世德带着绠子下了楼基,现出身形。“二爷。”

徐世德抱拳快步上前。“徐老弟。”

刘健抱拳回礼。“绠子?”

林大翠虽已有绠子出现准备,但见到经年不见,依稀辨认出张皮绠,还是有些惊喜。“林花子?姐,真是你?”

更惊喜的是张皮绠。林大翠一眼认出张皮绠,其实是因为绠子跟他爹张运久长得很像,跟他哥张皮绳,更像是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可惜张运久和张皮绳在加入捻军黄旗后不久,先后战死沙场。绠子与娘无法生存,才投了张宗禹的捻军。因为绠子年岁小,做了黄旗随营捻童。这才有了“真正强,杀僧王”的张皮绠。张皮绠认出林大翠也没什么意外。林大翠幼时讨饭,被野狗咬去了半边眉毛,村人戏称其为半眉林花子。如今即便十抹百涂、千描万画,那缺失的半弯眉毛,依旧是那么与众不同。“绠子,你们怎么认识?”

徐世德很惊讶。“趟主,我们是一个村的。”

绠子拉着林大翠的手,对徐世德说,“小时候我们老跟在她后面玩。”

“还用石子打我呢。”

林大翠摸着绠子的枯黄的头发,对看向她的刘健点了下头,意思是我带他剃头、换装。张皮绠和一众捻子及太平军一样,没有剃发留辫。头顶四周,后蓄的头发已然很长,头发在头顶束起,发髻用一根破布带缠绕。这是前朝男子的发饰,也是大清严文禁止、明令可屠的发式。是故,太平军、捻军被朝廷称为太平匪、捻匪外,也称其为“发匪”。“有时候也扔窝头。”

张皮绠不好意思地笑笑。“绠子,刘府不便留你,琼花山庄你也待不得。”

刘健耳听得参禅阁门前众捻子在跟守门的护院交涉着什么,忙说道,“你跟你林姐姐走吧。”

“啊?”

绠子没想到刘健语出无情,转瞬变要把他与众兄弟们分开。“也好。绠子,听二爷的话。你们现在就走吧。”

徐世德也明白过来,绠子留下,只会让所剩无几的捻子为了绠子的赏银歹心丛生,而他又保护不了张皮绠。“趟主,我……”绠子不舍,瞬间泪眼婆娑。“走吧。”

徐世德知道绠子这一走,两人再无见面之日。“那我去跟兄弟他们道个别。”

张皮绠真的不舍众位叔叔哥哥们。“我替你跟他们说。”

徐世德也听见楼基台子上传来的争吵声,大眼怒睁,瞪着绠子说,“别啰嗦!赶快走!梁王我去寻,绠子,你就别瞎找了啊。”

“那我走了。”

张皮绠哽咽着跪地向徐世德磕了三个头。林大翠见状,也伏身给刘健磕了三个头。“走吧,走吧。”

徐世德也眼角湿润,拉起绠子。梁王亲自把绠子托付于自己,自己却无法照顾周全。“大翠,起来。从后道直接上山。”

刘健托起林大翠,回身看了一眼远远站立的刘光。“二爷。”

刘光跑了过来。“走庄子后门,送姑娘二人出庄。”

刘健吩咐着。“是。二爷。”

刘光带路,林大翠、张皮绠两步一回头,很快没入林间小道。“徐老弟,你的兄弟们有什么打算?”

刘健坐到石凳上,摆手让徐世德也坐。“二爷,听您的。”

徐世德没坐,立在一旁。“徐老弟,你看这样好不好?你的兄弟们愿意留下的,我以后给他们办人籍和正民户籍,就留在这琼花山庄,和庄上的人一样出工拿月钱。”

刘健把兜里的银票、碎银放到石桌上,“不愿留的,把这些银两分了,自行离庄。不过,都必须剔发易服,免得官府查究。徐老弟,你意如何?”

“二爷,又劳您破费了。”

徐世德低头想了想,说,“我们还是都留下吧,免得出去遇祸,牵连二爷、山庄还有刘府。”

“我们不在这儿!我们要回乡!”

精瘦的彪子带着几个兄弟闯了过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头可断,发不可剃!”

彪子身边的胖子也吵吵着。跟在彪子身旁,极力阻拦他们的护院,见刘健投来让他站旁边去的眼神后,便拉着另一名还在拉扯彪子的护院,垂立到刘健身侧。“彪子!”

黑脸汉子也追了出来,“雉河集被屠了几次?你不知道啊!你桂平就能幸免?回乡?回去送死还差不多。”

“你们捻子怎么认不清形势呢?现在不似从前了。”

那个叫狗剩的披发汉子跟在黑脸汉子身旁,教训起胖子,“就咱这头发、这衣服,出门就被清狗砍了。”

“都别吵了。”

徐世德吼了一声,大家安静下来。他见只过来了六个兄弟,便问,“老黑,其它兄弟呢?”

“喏。”

黑脸汉子老黑一指楼基上的护拦,说,“阿有、亮仔他俩在上面那儿看热闹,老李头几个去睡觉了。”

“去把都他们叫下来。”

徐世德命令道。“你去。”

老黑指使狗剩。“为啥是我?”

狗剩瞥了一眼石桌上的银两,不舍地跑上楼。“绠子呢?”

胖子问。彪子开始以为绠子去上茅房,但半天没回,于是捅着胖子发问。“绠子他嫂子来把他带走了。”

徐世德说。“啊?”

彪子大惊,与胖子互看一眼,满脸金锭子飞了的表情。“皮绳哥的老婆咋跑这儿了?”

胖子不解。“我也不知道。”

徐世德厌恶的看了一眼胖子,一指身后山庄大门方向,说,“他们刚走,你追上去问问他们去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儿?”

胖子真准备去追,被彪子拉住。“最好别让清狗逮住,他可值十万两呢。”

彪子失落地说。那边,狗剩带着老李头几个人跑了过来。“徐老弟,你们商量,老夫不打扰你们。”

刘健起身,抱了抱拳,带着护院远远的回避。“二爷。”

“二爷。慢走。”

众人恭送刘健暂离。“刘雄,你还是教头吧?”

刘健问身边的护院。“回二爷,是的。现在还兼管汐波楼。”

刘雄抱拳回答。“你去把二道门把刘四、刘海找来。”

刘健对另一个护院说。“是。二爷。”

护院得令,一溜烟跑了。“刘雄,这帮人的来历你知道吧?”

刘健问。“回二爷,昨晚府里刘福教头送他们来时,提了一嘴。”

刘雄回答。“一会儿他们中有人留下,分到你的小队。你待他们要跟庄里的人一样,不可恶待,也不可纵容。”

刘健看着石桌旁争吵的一群人,“若有多舌的,寻机杀之。”

“明白。二爷。”

刘雄答。“他们中有不愿留下,非要走的,在过了晓心湖的密林中,杀!”

刘健冷冷地说,“任何人,不得出庄半步。”

“遵命。二爷。”

刘雄打干道。欲知捻众如何去留,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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