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雷间隔一个小时，就拿着大喇叭，在堤顶磕磕绊绊地走一趟，一边大声反复呼喊：“同志们，要得红旗常留，人人都要加油；要想红旗常在，担担加足土块；要想红旗扎根，个个甩腿快奔啊！”

当他走到镇东分队工地时，特地停留了一会，多喊了两遍。听了中队长的叫喊，文通挑着砂礓块，边走边想心思。按照既定的标准，们镇东分队很难夺旗，就为们总比旁的队先遇到难方，烂泥塘、吸沙土、积水、砂礓土，一直是这样。就是惟耀不病倒，全分队拼死拼活跟砂礓土斗，也拿不到红旗。这对们是不公平的。好比一个人挑两箩小麦，跟挑两箩稻的人比跑路，箩一样大，都是两箩，小麦要比稻重三四十斤，挑麦的肯定跑不过挑稻的。到后头，人家可能是难方了，们还是不行，因为始终还要比人家多爬近1公尺的坡。们是难方，人家是常方，就更加不可能比了。他又想，这个要不要跟建民说，让他跟中队长反映？不行，建民不会为夺红旗去说这些话，何况中队长动不动就开炮，弄不好让建民下不来台，还是我出头更合适。午饭后，他利用半小时休息时间，找先礼谈了自家的想法。先礼笑道：“所见略同，但这件事我不好出头，你跟谈真、陈实两个人先商量看。”

谈真是芦集中队计方员，陈实是工程员。文通想，跟他们天天见面，能得到他们支持，事情就成功一半，二爷出的果然是好点子。他刚想道别，先礼又说：“你最好先想一个合情合理的评比标准，拿出来供人家参考，可能更容易通过。”

文通忍不住笑道：“二爷好点子就是多，难为难为！”

他独自跑到无人处，静静地想了几分钟，就来中队部找人。中队部草棚里，洪兴雷和郑步云、谈真、陈实正谈得热吵，见文通闯进来，一起笑了。文通问他们笑什么，中队长说：“正笑你呢！”

“啊？你们是孔明、刘伯温，猜到我要来？”

兴雷接道：“刚才们谈到流动红旗的事，谈真说估计镇东分队不服气，他们迟早要找们理论。你看，才说曹操曹操不就到了？”

文通先解释：“建民不晓得我来。”

“不管他晓得不晓得，你是为流动红旗来的，错不错？”

“不错。”

“你不服气，错不错？”

“是的。”

兴雷笑道：“好，你想说的理由，谈真都猜测过了，你坐下，说来听听，看你们是不是想到了一块堆。”

文通便在一个草疙瘩上落座，把评比不公平的理由说了一遍。4个人又笑了。中队长指着谈真说，跟他刚才的猜测是双胞胎。“领导想怎么办？”

谈真道：“先请你这个诸葛亮小组的组长谈谈高见。”

见中队长也以期待的目光看他，文通就毫不犹豫地竹筒倒豆子了——我建议采取综合评分制，不能单纯看总土方完成量。要把人均完成土方，算一个评分项目；通过几个不同分队小组的对比试验，把难方跟常方的成绩差距计算出来，对难方加分；对爬坡也通过对比试验，弄清差距，然后根据差距，合理加分。小组、分队长违纪犯错、民工严重违纪的，扣分。这样几个方面都考虑在内，不但能评出合理、公平，评出干劲，还能评出好作风。听罢这席话，几个人惊喜地对视。兴雷眨巴了几下眼睛，猛然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哈哈哈，诸葛亮小组组长，果然名不虚传，连我这个老粗也听懂唻，你们觉得怎么样？”

见谈真、陈实表示赞成，兴雷便爽快地表态：“就这么办。都出工去。”

说罢豹子扑鹿一般跳起来向外走。工地上做事都是雷厉风行的。下午谈真和陈实经过3个小时试验，就拿出了难方和爬高坡与对照组的差距，得出评分标准。当晚收工时，及时计算出每个分队的得分。当晚，镇东分队果然从高庄分队夺来了红旗，获得了1斤菜籽油的奖品。镇东分队3组以零点二方的优势夺了2组的红旗，1组差半个方，与红旗无缘。永虎、胜我等人很失望，不禁念起惟耀，感叹了一会。建民从郑步云口中得知文通去找中队长的事，先心里一阵高兴，后又一阵不舒服，但一个字也没说。当晚，在大队例行会议上，洪兴雷把新评比法作了简要汇报。先礼听了很赞赏，提议对各中队、分队的评比都参照他们的标准。经过一番讨论、争论，40多位中队干部终于统一了思想，同意按新标准评比。陈有德总结说：“新标准是一个做兼职不脱产的分队估方员提出来的，我特别赞成他‘能评出好作风’这句话。这件事也证明，群众是真正的英雄。我们要领导群众，教育群众，更要学习群众，关心群众。我跟你们提一条要求，绝不能再发生李惟耀那样的事情。小蒯下午告诉我，他被转到涟水县卫生院住院了。我很难过，也很担心。同志们，从今晚起，你们一定要每天分头检查一遍工棚，发现病人，立刻送这里的卫生防治站，或请秦大夫去查治。秦大夫，你再说说上面的新要求。”

秦仁康站起来发言：“下午收到卫生所加强卫生防病工作的补充通知，重申大搞爱国卫生运动，要求切实做到，地铺稻草每个星期晒一天，3个星期换一次；个人衣服每个星期换洗一回，有虱子要用滚水烫；被子每个星期晒一次；喝的水一定要烧开；一个月理一回发；有条件的每半个月洗一次澡。”

有个人不以为然：“人这么累还那么穷讲究？单们大队就近4千人，上哪滩洗澡去？卫生科也是官僚主义。”

有个人在暗处低声叽咕：“哇呜哇呜（肮脏，邋遢，不讲卫生，常指食物不干净），吃了带补；干净干净，吃的害病。”

秦仁康笑笑，说：“我没话唻。”

有德冷着脸发飙：“不准宣传奇谈怪论，爱国卫生运动必须要抓，除了洗澡，日后再想办法解决，先把那几条落实好。秦大夫，你一家一家地检查督促，那家没有落实的记下来，报告我。我就喜欢剃剃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