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熟悉水性的家丁跳下了水池，连拉带拽的总算是把两个人给救了上来。“南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王氏厉声道。现在何夫人是咬定两人落水是慕鸾飞动的手，要是慕南絮肯作证他们落水和鸾飞没有关系，其中误会自然不攻自破。慕南絮将刚刚喝下去的池水呛了出来，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慕鸾飞随后又低了下去。“你又想要诬陷我！”

慕鸾飞焦急的声音，尖锐刺耳。“呜呜，娘，他们欺负我，还将我和姐姐推了下去。”

何紫言浑身湿漉漉的靠在何夫人的怀里，看到慕鸾飞凶神恶煞的样子整个人一下就哭了出来。“慕夫人，你们丞相府的门栏太高了，我们尚书府高攀不起，今日你说的我就当没听过，至于其他。”

何夫人看了眼王远，“我自会将今日紫言在丞相府的遭遇告诉老爷。”

“姑妈。”

没了何尚书的支持，他可就进不了兵部了。“何夫人，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要不先给令公子请个大夫，免得受凉？”

王氏试图想要挽留住何夫人，可哪还留的住。不管她现在说什么，怎么解释都抵不过眼见为实和何紫言的话。“你说这些人救人就救人，怎么把好好的衣服都给扯破了。”

依兰拿着慕南絮今日穿的白色小袄，后背处被人拉扯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将线缝接口处扯出了一道小口。慕南絮坐在一旁静思，脑海中回忆着今日落水的情景。当时她很明显感觉到是后面有人用力将自己拉下去的，而且那股劲还一直阻挡着她游上岸。何紫言？她与慕鸾飞和王远也没什么冤仇为何要故意设计险害他们。慕南絮想不清其中缘由，总觉得自己漏看了什么。不过至少今天的事情过后，王远想要进兵部的希望就微乎其微了。“这衣服坏了还能补，这人心若是坏了，想补都没地方补。”

王氏被慕鸾飞搀扶着进了慕南絮的屋，后面还跟着四五个拿着粗大木棍的家丁。“娘，姐姐。”

慕南絮恭顺的行礼。“不敢当，我不过是你的后母，你娘早就死在青楼了。”

王氏扭着后臀坐到了正中的位置上，“你从小没人教养自是有些顽劣，不过好在，我不计较这些，今天就亲自过来教教你什么是规矩。”

“来人啊，把二小姐拖下去杖责二十大板。”

“凭什么？”

依兰拦在了慕南絮前面，“敢问夫人，二小姐做错了什么要受杖责？”

“没规矩，夫人也是你这种下人能责问的吗？”

小翠斥责道。“掌嘴。”

王氏头也没抬，偏着脖子观赏着手上的白玉戒指。“夫人要对付的不过是我，何必跟一个丫头斤斤计较。”

对方来势汹汹，慕南絮也不打算继续客客气气。“伶牙俐齿，目无长幼，跟你那不要脸的娘倒是一模一样。”

王氏眼里竟是鄙夷，“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给我动手。”

“谁敢动手！”

慕南絮凛冽的气势将迎面走来的家丁都威慑住了，他们都没想到一向客客气气的二小姐竟然会有这样一面，一时都不知该进还是该退。“动手。”

再次听到王氏的命令，家丁也不在犹豫，拿起手中的木棍就往前走。是你们自己找死的。慕南絮目露杀气，朝着向她走来的家丁衣袖一挥，白色的粉末就弥漫空中。好端端的一个人在吸入这些粉末之后，口鼻中很快就有窒息之感，很快就倒在了地上。“你，你居然杀人！”

慕鸾飞看到这一幕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靠近了王氏几分。“怎么？就允许你们管教人，不许我惩治这些以下犯上的狗奴才？”

“大胆！”

王氏一怒，一掌就拍碎了旁边的小方桌，“堂堂相府岂容你随随便便使毒，我今天要是不教训你，你就不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说完，还未等慕南絮反应过来，王氏凌厉的一掌就落在了她的胸口，整个人也从房间被震飞了出去。令人恶心的腥臭味从口中迸发出，慕南絮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快散架了，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呐喊，每一个器官都扭曲在了一起。“絮儿！”

慕南絮强撑着身子打算站起来，可撕心裂肺的疼痛还是让她整个人倒了下去。莲花的香味，“霍宸凌？”

瓢泼的大雨拍打在她的身上，她已分不清挂在自己脸上的是雨还是泪。她就这样跪在御花园里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判定成有罪。她嫁给李越离十年了，整整十年了。为他筹谋计划，步步为营。到头来，他称帝，自己却在后宫无名无分，任谁都能欺辱。今日也不过是在御花园碰到了慕鸾飞，谈及了过往，就被罚在这里一直跪着，跪着……没有一口水，没有一份吃食，有的只是宫女太监偶尔路过的嗤笑。“世子，小姐她会不会有事？”

依兰问道。霍宸凌紧握着她的手，丝毫不敢放开。他怎么会这么大意，偏偏在今天将一心召回。“霍宸凌。”

床上的人儿缓慢的睁开了眼，看着无力的手被人紧紧握在怀里，很温暖。“你醒了。”

霍宸凌松开了手，顺势站了起来，“你今天太过意气用事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这条小命就断在这儿了。”

“又被你救了。”

慕南絮看了看空落落的手，有些寂寥的一笑，“好像每次生死关头总能遇到你，你说阎王会不会特别讨厌你，总是妨碍他收人？”

“还心情开玩笑，看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霍宸凌随即走到桌前留下一张药方，“这药方可是前朝秘方，专治内伤，收你个熟人价，一千两吧。”

“世子，你这不是敲诈吗！”

依兰瞪大了双眼，一脸不可思议的说，“小姐每个月月银也才二十两，你现在一开口就要一千两，我们到哪儿去找这么多银子？”

“没银子？没银子就肉偿吧。”

霍宸凌上下打量了一下依兰，“最近我刚好再给无二物色媳妇，这丫头虽然瘦了些，不过好在无二有钱，将来定会养的白白胖胖的。”

“小姐～～”依兰抱紧了自己，乞求的看着慕南絮。慕南絮轻摇了头，“你先出去吧。”

得了令，依兰跑得像只兔子一样快，很快房间就只剩两个人。慕南絮静静地看着他，五味陈杂。爱，曾让她痛心疾首，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除了报仇不会再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可他一次次救自己于危难，无动于心那都是说出来骗自己的。爱对她而言始终是个奢侈的东西，她害怕这上卞名利的漩涡会再一次将她吞噬。“我们合作吧。”

慕南絮说，“我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而我只要三个人的命。”

霍宸凌目光微闪，“你要的这三个人分量太重，那些小道消息怕是不够。”

“你不妨先考虑一下，下月禹州会发大水，陛下会派户部的曹大人前去治水，但由于水势太大，堤坝决堤，会死伤百姓无数。你若想好，便让九殿下向陛下推荐启用新晋状元郎，我们就算协议达成了。”

慕南絮把下月即将发生之事和应对之策全告诉了霍宸凌。这是一个赌博，赌她所知晓的未来他会不会相信。她毕竟是女子，即便再聪慧，没有靠山，没有实施之人，就算她知道怎么对付李越离也始终有心无力，处于下风。“你知道你这辈子错在哪儿了吗？”

上官倾城摸着云鬓悠悠说道，“内有慕家，外有上官家，陛下的后宫有两个女人就够了，而你没有一个强大的家族为你作支撑，只适合在陛下荣登之前为他抗刀挡毒。”

当时的她心里只有恨，上官倾城的这句话在她听来就是一个胜利者对一个失败者的嘲笑。可后来想想，她早就告诉过自己真理，是自己执迷不悟，始终相信李越离会念在旧情在看她一眼。所以现在的她一定要有一个靠山，一个可以作支撑的靠山。“你的脾气太倔，慕府不太适合你，过两日我会让你到定远侯府居住。”

“你同意了？”

慕南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的事可是下月才会发生的，他凭什么想都不想一下就同意了。“我之前已经说过了，钱债肉偿。既然你把你的丫头叫出去了，我就只有委屈一下把你先质押在身边，等你有钱给我在放你自由了。”

霍宸凌脸上挂在笑，嘴里却好不委屈，“至于其他，我自会安排。”

慕南絮看着他，感激、感动、感谢。他如沐春风的一笑，仿佛让她一生都有了依靠。“小姐，你说这世子真是让人琢磨不清。”

依兰为慕南絮梳理着秀发，一边回忆着白日发生的一切，“小姐当时晕了没看见，世子当时接下夫人那一掌后，目露凶光，简直是想要当场将夫人生吞活剥的样子，幸好定远侯夫人跟在后面，否则，奴婢真不敢想象后面的事。”

依兰现在想着还心有余悸，当时那一瞬间她真心觉得世子会杀了夫人。“奴婢看得出来，世子是在乎小姐的，唯一不好的就是那玩世不恭的个性改不了，一千两，说着都让人生气。”

慕南絮沉默着，始终没有开口。上卞的风云暗潮涌动，越是身处名利的中心，内心越是叵测。她承认霍宸凌的确对她很好，但这些好全都是建立在她的价值之上。就像李越离曾经也许过她生死与共，富贵荣华，可最后还不是将她利用殆尽以后舍弃。幸好他们两个从一开始的关系就是相互利用，她还能无视自己几乎是错觉的悸动。“不过定远侯夫人真不愧是慕府以前的大小姐，当时跟夫人对峙的时候，那气场简直就是碾压，夫人被说的一句话都回不上嘴，看上去可解气了。”

依兰回忆着当时那一幕，真没想到林妈妈也会站出来给夫人脸色看。慕南絮眸子沉了沉，慕青莲一向不管慕家的事，安在慕府的眼线也最多只是收收消息，这次为了自己多半是将王氏掩藏的不少秘密都给爆了出来。又欠了他们一个恩情。“小姐，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依兰担心的问。“大概是累了，我想先休息，你下去吧。”

慕南絮望着镜中的自己，竟不自觉的描起眉来。‘哐当’。不知什么东西被人从窗外扔了进来，刚好撞到窗边的花瓶，两样东西一起摔落在地。慕南絮缓缓走到窗边，看了眼平静无澜的花园景色，捡起被扔进来的包裹，微微挑眉。“小姐，没有追到来人。”

一心无功而返，入屋禀告。“对方有备而来，当然早就想好退路。”

慕南絮不徐不疾的将包裹在桌上摊开。珠钗、宝玉还有一把折扇，每一样东西看来都价值不菲。“小姐，这是……”“看来是个‘送礼’的。”

慕南絮目光浅浅的看了眼包裹里面用剩的半盒胭脂，打开折扇，洁白光滑的纸面上画的是鸳鸯戏水，右上角娟秀的字体写着‘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一心，明日你去查一查百香楼的明珠姑娘与王远之间有什么关系。”

慕南絮目光幽幽的看着折扇吊穗上的玉珠，嘴角露出淡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