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厂里发了工资：我领了四十五元钱。金山也领了四十七元。金山拿到工资非常高兴。我问：“你还回不回？”

金山一脸笑意：“不回了。”

“为什么？”

“我回去了，刘大娇怎么办？”

“你带回去呗。”

金山一阵傻笑。没有发工资之前，我就想着给大哥买一双解放鞋。现在领到工资时，还想到另一件重要的事：配一副眼镜。“金山，我去配一副眼镜。”

我说，“要是钱不够，你借给我。”

“多少钱配眼镜？”

金山问。“就是不知道啊。”

我说，但心想，怎么也得大几十元吧。“你都没有读书了，还配什么眼镜？”

金山笑着问。“看不清人了。”

我说，“再说，如果不配眼镜，越来越近视。”

“行吧，”金山说，“我邀凤娇一起去。”

“干嘛？”

我说，“多么不好意思啊。”

“你配了眼镜，是不是要戴？”

金山问。我忽然明白了什么，默认了金山邀请刘大娇一同去配眼镜。金山走进6号寝室，过了好一阵才出来。刘大娇穿扮一新，脸上化了妆，就像一个去唱戏的人。郑青梅也出来了，她依然浓妆打扮，穿着艳丽。我看见郑青梅心情就轻松了很多，虽然和郑青梅之间没有之前的想法，但能在一起逛街心里还是很高兴。刘大娇拉着郑青梅先下楼了。金山勾着我的肩膀，四个人一起下楼，沿着宿舍门口的那一条土路走向青少年宫那边的市场。“你和刘大娇算是好上了？”

我问金山。金山愉快地点头，说：“你要是喜欢郑青梅，就大胆地追求。”

“你觉得有可能吗？”

我问。“你得试试啊，你看我，一开始，刘大娇还不是不愿意，死缠烂打，现在还不是追到刘大娇了。”

金山很自豪的样子笑着说。“看不到结果的事情，我不想做。”

我说，“就我这样的，谁能看得上啊。”

“你怎么总是这样自卑啊？”

金山问。“告诉你吧，这就是一种预感，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要去做呢？”

我说。金山在我肩膀上拍了一把，安慰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只要你用心找一个姑娘，注意，你要专一，你懂吧？”

“我只是交个朋友，结婚，还早着呢。”

我大声说，但尽量控制着情绪，不想惊动前面的刘大娇和郑青梅。“那你，也要专一。”

金山说。我摇摇头，金山无法理解我的想法，就不想说了。“我真心实意对刘大娇好，才有现在的关系。”

金山十分愉快地说。我笑笑，难道就是不够专一吗？我没有想到找个姑娘结婚，我才十七岁啊。经过青少年宫的时候，郑青梅问了一句：“你们会溜冰吗？”

听郑青梅说到溜冰，忽然想起某一年的冬天，天下大雪，地上的雪有一尺厚，村子里的河结了厚厚的冰。我很想知道冰有多厚，用石头都没有炸开冰。很多小伙伴在冰面上奔跑、嬉戏。还有几个大人也走到冰面上，还有人在冰面上骑自行车。“不会。”

金山笑着说。“等有机会带你来学，”郑青梅兴致勃勃地说，“溜冰可好玩了。”

我惊愕地看了看金山，悄悄地问：“现在能溜冰？哪有冰啊？”

“旱冰。”

金山笑着说。“水泥？”

我问。“嗯。”

金山捂着嘴巴，不让自己笑出来。我明白了，但更加好奇地想，水泥上是怎么溜冰的呢？不好问郑青梅和刘大娇，只好作罢。我一边走，一边专注街道旁边的商店，看有没有眼镜店。一会，金山用眼神暗示我，前面不远就是一家眼镜店。我眯着眼睛一看，果然是一家眼镜店，于是，大踏步走了过去。刘大娇和郑青梅十分好奇的样子也跟着加快了步伐。我感觉暴露了自己的某种缺陷，很不好意思的，但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店里面有两个女店员，其中一位店员热情地走到我们跟前问：“配眼镜？”

我没有去看郑青梅和刘大娇，默默地点点头，又低着头看柜台里的镜架，也不敢去看那女店员的脸。“验光之后，选框架。”

店员热情地说。郑青梅忽然看着我的眼睛说：“看不出来，你近视啊？”

我背心直冒汗，想起自己就是因为近视看不到黑板导致成绩下降，就辍学了。此时依然十分懊悔，当初怎么就一气之下不读书了呢？“配个多少钱的镜子？”

女店员依然热情地问。“便宜点的，”我小声说，“多少钱？”

“二十块。”

女店员说。我听说只要二十块，心里一阵惊喜。这样的话，就不用找金山借钱了。“便宜点，上次我们来配眼镜，只用了十块。”

郑青梅很强势的样子说。店员的目光对着郑青梅，陷入了沉思，不一会，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那就按照上次的价格吧。老客户啊。”

我的脸通红，心想，郑青梅是和谁来的啊？想想厂里没有一个戴着近视眼镜的啊，难道，是她的男朋友？这一次，我的心算是彻底失落了。当我戴上眼镜时，心情十分激动，无论近处人，和远处的风景都十分清晰。“哇塞，”郑青梅大声说，“戴眼镜多有气质啊。”

我鼓起勇气去看郑青梅：郑青梅的艳丽的脸上一层薄薄的粉，就像是花瓣上的细小的花粉。还有，很多地方没有被粉末覆盖，尤其是脖子上黝黑的皮肤，显露无遗。我便不想戴近视眼镜，看得那么清楚反而发现了很多不足。我再次看刘大娇，刘大娇虽然化了妆，但也能看得出皮肤非常好，红里透着白，尤其是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两颗宝石一样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