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隐退。幻彩色的流光咋现。杨森的肩膀上压了千钧之力，直接跪在地上。渗人的骨骼碎裂声中，地板裂开，他的膝盖、大小腿骨因为压力而粉碎。皮肤撕裂、脂肪和肌肉组织翻出。血溏在他身下蔓延。“怎样？让你个垃圾仔高傲，看你再不理我！”

幻彩色眸子好整以暇地盯着少年。杨森忍受着剧痛，只是闷哼了两声。他有办法应对，在心中默念一切都是假的，虚拟的无法影响真实世界。“白痴，你的五感由我掌控，光靠念经有什么...”女子的话说道一半便说不下去了。集装箱构成的家化作数不清的数据碎片溃散开来。两人不由自主地向无尽的数据裂隙落了下去。“不可能！你怎么做到的？”

美目瞪得溜圆，女子顾不得下落带来的失重和不协调，用纤细的小手掩住嘴巴。下落中，杨森抬头望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女子。他的身体已经回复正常，骨断筋折的伤势消失不见。“这有什么奇怪，虚拟的本质就是假的，意志足够坚定又怎么可能被外人控制。”

他说出了自己对于网络、虚拟现实的看法。归根结底来自于虚拟现实的伤害不过是欺骗大脑，让其以为受到重伤。只要意志够坚决不去相信外来的欺骗，又怎么可能真的受伤。美目眨了又眨，长长的睫毛颤动着。冰冷、揶揄、不削等态度消失了。女子的声音透出不可置信和欣赏，她缓缓道：“你的才能让人刮目相看。”

两人维持下落的姿态，却没人去在意，就好像面对面闲聊般。“我要提醒你，并非意志足够坚定就能破除一切幻觉。你的意志得比欺骗者更加坚定才有可能破除，而我也没有真心想要伤害你，所以才被你破解了。”

这回轮到少年意外了。他看着幻彩的眸子道：“这样子虽然漂亮，但现实中没有这种颜色的头发和眼睛吧。如果想表达诚意请让我看到你本来面目。”

女子挑了挑眉毛，似乎想要发作，随即露出受不了你的神态，表情柔和下来。纤细白嫩的小手打了个响指。两人不再下坠而是站在一处空白无边的世界。除了灰色的地板外，这个世界从任何方向看都是无限的。女子就站在少年一米的距离。她的头发是宇宙的深紫色，眸子亦然。其他方面同先前一致。少年侧目，淡淡道：“我说的是以本来面目出现。”

女子脸上悲怆一闪即逝道：“这就是我记忆中的本来面目，原本的身体被毁，记忆区不再完整，应该是什么样子连自己都不清楚。”

他好奇地打量她道：“你果然是我捡回来的那具遗骸？”

随即他眯起眼睛缓缓道：“或者你是那条脊柱型植入体？”

“......”两人对视，好一会儿。细细的眼眉弯弯，眸子也弯弯地露出笑容。她摇头道：“我不知道。失去了原本的身体包括大脑，现在的我是什么？幽灵亦或者只是芯片中的一段自主程式？”

她笑得很美，比起先前僵硬的笑容要美得多。“你叫什么？我的名字你肯定知道吧。”

杨森问道。她点点头，不无自豪地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一生的所有细节。”

随即歪了歪脑袋，幻彩的短发舞动着。“...我叫什么...呢...我叫什么...呢...我叫什么...呢...”她陷入死循环的电脑程式般不停重复着同一句话，甚至连她的外表都出现了不连续的抖动。少年好奇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心中有了判断。“幽灵小姐...”尝试着给出这个称呼，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道：“幽灵小姐，暂时这么称呼吧，等以后你想起来自己是谁再改称呼好了。”

虚拟影像的动作恢复圆润。她怔怔的盯着杨森看了好久道：“你真是的奇怪的家伙。”

两人间的气氛缓和下来。杨森判断幽灵之所以困住自己应该是有所目的，不过一个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且失去了身体的幽魂找一介垃圾仔能有什么事呢？最合理的判断有两条。首先是她想要获得真实的身体，但这种判断有个不合理的地方，如果真的想要身体她大可以直接烧掉他的大脑而不是花力气沟通。第二点可能的推断是她有着某种愿望没能达成，需要借助他的身体实现。少年不信鬼神，自然不相信传统观念中幽灵那一套。不过生在可以改造身体和大脑，借助科技力量便能够实现永生的时代，以当代的技术水平，死者生前的一部分意识或者说执念通过自律程式的形式被保存下来是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幽灵属于他推断的哪种情况，亦或者有其他可能性都不奇怪。少年家境贫寒没有接受过系统的现代教育。他的启蒙教育和技术水平完全依靠盗版的辅助学习芯片，哪怕遗迹中有时候会挖掘出真正的学习芯片也不舍得自己用，一般会原封不动地卖给中间商赚取信用点。他之所以给出她可能是脊柱植入体的假设，也是一种试探。毕竟自律程式不是真的人类，它们只是在模仿人类的行为，深入的思考和探究会让这些东西露出马脚来。这些办法和意见并非灵光乍现的成果，而是杨森经年累月通过网络、学习芯片、耳闻目染才有的结论。试探的结果并不让人满意。她似乎有自律程式的一面，却又没有真正陷入死循环。杨森陷入迷惑。她到底是什么？不像人，也不像人工智能。“我需要你的帮助”幽灵平和道。需要帮忙请直说，犯不着黑掉别人的脑子吧。少年知趣地没有把吐槽讲出来。幽灵皱起眉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完了，忘记这家伙能够读出人心。杨森摇头苦笑。不过这次幽灵没有施加惩罚。她继续道：“我的记忆有许多方面缺失，但我记得自己的使命，如果使命没有达成蓝星上的人类将会毁灭。”

“蓝星的人类文明已经毁灭了，现存的不过是苟延残喘的余烬。”

“......”少年的直言不讳让幽灵一时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