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他不清楚，但赵嗣他是知道的。　　因为刘三去禁苑传授技术，其他的人又不愿站在这么多人面前讲话。好卖弄的赵嗣为了讲好今天的事情，找到他写满了三页纸。　　虽然这三页纸被他浓缩成一页。　　但看着说一句话，就要顿一顿，摆摆架子才接着说的赵嗣。　　就算纸上的字数不多，他嗯嗯啊啊的也要说好久。　　林松见状，便转身到厨房去看。　　厨房是现成的厨房。　　地方空阔，八个人围着四个灶台打转。　　锅里面没几样是正经的蔬菜，绿色的多半是野菜，又搅了些面疙瘩在里面。让人看了很没食欲。　　唯一好点的，就是他们把一只老母鸡剁碎，分成四分洒了进去。闻着还有些肉香气，但也只此而已。　　他们看见林松来，看着锅里，眉头微皱。　　他们忙说：“林大人，你们的饭菜在另一边的厨房，这是给他们吃的。”

林松闻言，眉头皱的更厉害，皱眉问道：　　“为何分开？”

“大人你们是贵人，您和她们一起吃，她们不敢动筷子。”

厨子搅了搅那锅稠稠的汤，笑的很是憨厚。　　林松沉默了片刻，看着这锅，问道：　　“我记得，做饭上，一个月我允的是三百两银。”

“时间有限。那些拿着大头的菜贩子，往往和高门大户长期做的生意，还未找到长期的供应。粮米倒是都备齐了，后面还存了二十多只下蛋的老母鸡，管够用了。”

厨子说着，指着锅里的饭，笑道：　　“卖相是难看了些。但我们穷苦人家，能在这里吃些肉，或得一个鸡蛋，一碗米粥。外面若是知道，更挤破头的要来！”

林松在心里记下，出了这边厨房。　　厨子还追出来，殷勤的指着后面，说：　　“大人出了门，左边直走第一个门就是。”

林松点头去了。　　按照厨子所指的方向，走进去一看，只见宫里来的几个太监已经在吃了。　　十个太监聚在一起，两只烤的皮焦肉嫩的烤鸡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分食了烤鸡，有说有笑好生欢乐。　　忽见林松进来。　　他们赶忙站起来，向林松行礼道：　　“给林大人请安！”

厨房的人听见声音，都悄悄的来看。见林松一身锦衣，面庞稚嫩，是个未加冠的少年郎。　　便知道是太监们口中的林大人。　　他们忙摆出桌子，将一盘盘菜摆出来。脸上堆满笑容，弯腰请林松上坐。　　却不想太监们擦了手、口，就赶忙把他们挤到一旁，侍奉着林松坐下。口中说道：　　“林大人放心，都安排好了。工人们今日安排完工作地点，就能用饭，饭也马上就做好。明日就能开工。”

林松点头，坐下问道：“棉、麻等可都齐备了？”

“齐备了。”

太监说到这里，很是小心的接着说：　　“只是起用了金陵薛家。”

林松眉头微皱。　　太监们忙说：“别家虽也有棉麻等业，但薛家急要这差事，赔本换的。”

林松眉头并未舒展，只是问道：“只此而已？”

“只此而已。冯公子把他引荐过来，他们给的价格又实在低，若非如此，我们也不会选他们。”

太监扇察言观色，见状忙说道：　　“可比别家便宜将近一倍。”

“他们的棉麻从何处来？”

林松问。　　“他们也有相应的产业，而且。”

太监附到林松耳边，低声说：　　“薛家二房牵上茜香国的棉花商人，茜香国那里最不缺的就是棉麻，质量也好。只是离得远，他们怎么运过来，是他们的事，我们自有手段，让他们弄来足够的棉花。”

林松懂了。　　没再说什么，让他们安心去吃饭。　　自己也拿起筷子，打算吃一些。　　但天儿太热，一桌子冒着热气的好菜，看上去再美味，林松也没有动筷子的欲望。　　终是放下筷子，说：“罢了，天太热，实在吃不下。”

便捡了一个果子吃了，离开。　　而从这里出去，转到赵嗣处。　　这艳阳天里。　　赵嗣满头是汗，却仍旧讲个不休。　　底下的女子们衣服亦早被汗水湿透。　　但赵嗣还在讲，如同上瘾了一样，又讲起他一时的想法，竟造出新式纺纱机的事。　　显然的，没有人想听。　　林松让多福去提醒饭已经做好，赵嗣才说：　　“饭已经做好，再多的，本大人便不说了。现在，我开始念名字，分工作。念到名字的站到一处。纺纱区：王六娘、宋盼宜……”　　一番念罢。　　林松站在远处的树荫下，看赵嗣安排后她们，就匆忙走来。　　“林大人，已经安置好了，您有何吩咐？”

“没别的吩咐，我也不善此道，只是问几句罢了。”

林松笑的依旧温和，漆黑的眸子好像渡了一层暖光。　　“您请问。”

赵嗣姿态摆的极低。　　林松便笑道：“为何棉麻商选了薛家？”

“因为薛家……”赵嗣话到嘴边，又卡住了。支支吾吾了一阵，终是说道：　　“这是宫里的使者选定，我亦不知。”

“真不知？”

林松笑了。　　赵嗣眼神躲闪的看向一旁，说：“真不知道，他们是宫里人，我哪敢过问。”

“那工人厨房为何和你们的厨房分开？只是分开便罢了，为何工人厨房的食材还没有找到供应者？”

“这这也是……”赵嗣还想推不知。　　“赵嗣！”

林松眼中的笑意悄然消散，转而透着丝丝缕缕的寒气。　　赵嗣悄悄看林松，不小心对上林松的眼睛，他到底是匠人，有些崩溃的喊：　　“我不敢说。”

从小什么都不能多想，只要他专心把手中的活儿做好。现在要他瞒着上官拿好处，他……　　“你说与不说，无非是我直接知道，或者费些力气，间接知道。”

林松笑看着他，笑问道：　　“难道你以为，我认真想知道，你们瞒得住我？”

“林大人……”赵嗣喊了一声，想说，却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想说，便不说。这个工厂虽然是我提议建造，却是太子殿下想要看到成效的地方。如今还未开工，怎么能冒出幺蛾子？”

林松脸上也不见了笑意，只看着已经空无一人的院子，笑道：　　“你说对吗？赵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