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珍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走上前对着春山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你。”
春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甄珍却转过身走了。 甄珍她嫂子站在大坝上看着俩人,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这个小瘸子竟然有对象了?那个男的衣服挺好,一个补丁都没有,看样子家里挺有钱。 等甄珍走到跟前,她嫂子赶紧拉住了她的手,“哎,那个男的是你对象不?长得精神穿的也好,他是拿铁饭碗的吧?哎呦,刚才他嗓子都喊劈叉了,一直喊你的名字,到底是咋的了?”
甄珍紧紧的抿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等走进屋里,甩开她嫂子的手,甄珍趴在自己小屋的炕上放声大哭。 她嫂子撇撇嘴,这是咋的了?因为啥啊哭成这样? 甄珍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是因为在苞米地里的恐惧,还是刚才自己那一点点的心动。 春山一步一步往回走,这段路对他来说几分钟就能跑到家,但是他一直走到天都黑了,才进了村子。 陶陶正站在门口等他,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模样,陶陶忍着没问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们都吃完饭了,剩下的饭在锅里呢,你赶紧去吃一口吧。”
春山想笑一笑,但是怎么努力也笑不出来,他只好放弃了。 “娘,我不饿,不想吃了……” 说完就要往院子里走。 陶陶听见他嗓子都哑了,赶忙拉住他的胳膊,“春山,你嗓子怎么了?”
“可能是太久没喝水了吧,娘我没事。”
见春山不说,陶陶只好叹了口气。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什么都跟自己说了。 唉,真怀念他们小时候啊。 陶陶转念一想,春山小时候好像有心事也不跟自己说,天天板着个小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到屋里陶陶硬逼着春山吃了一碗饭。她却不知道春山咽下的每一口饭都和着血,他每吞咽一下都犹如剥肤之痛。 自那次遇上王杜鹃以后,甄珍就带了一根棍子上下工,遇上坏人能打坏人,没有坏人还能当拐杖。 后来有一天春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这段时间她没见过春山,想来他是不会再出现了。 没想到才过了几天,春山就来了。 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说,把手里的拐杖递给她以后就走了。 甄珍拿着这根拐杖,心里说不清楚是什么滋味,又酸又涩的。 晚上她拄着拐杖回家,她嫂子看见了啧啧称奇。 “你这个拐杖哪来的啊?这树杈子看着就结实,还带两个小杈子呢,正好一个撑胳膊一个放手。哎呦,这包的布里头还有棉花呢?这好像是个棉裤腿啊……” 看见甄珍一句话都不说,她嫂子把拐杖还给甄珍,偷偷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个小瘸子,挣点钱就有功了,一天天的话都不跟自己说了。 天渐渐的变凉,转眼就入秋了。 陶陶自己动手做了月饼,红糖糯米藕,清炖排骨,还有卤的鸡爪子鸡脖子鸡蛋。 把每样菜都装了一盘,用兜子装好,陶陶喊了一声春林。 春林在喂胡萝卜呢,小胡萝卜现在都长成大胡萝卜了,看着胖嘟嘟的特别招人喜欢,可惜这么久都没给它抓到媳妇儿。 听见娘喊自己,春林把大青萝卜放进笼子里,跑进了屋子里。 “娘,是吃饭了吗?”
刚才他闻见香味,馋半天了! 陶陶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小馋猫,把这个给香蒲家送去,回来就开饭了。”
“好!”
春林接过兜子就撒欢了一样往外头跑。 陶陶赶忙追出去喊道:“别弄洒了,里面有汤呢!”
春林应了一声,终于肯稳稳当当的走了。 今天是中秋节,香蒲没来自己家,可能是她娘告诉她不要来的吧。 陶陶看春林走远了,就回屋里继续做月饼。 没有烤箱,月饼是陶陶拿大铁锅烘出来的。 模样不好看,但是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两口大铁锅同时开工,一天下来能烤出来不少。 陶陶数出来十块用油纸包好,一共包了十八包,用筐装着拿到了酸菜厂。 “今天过节了,我自己做了点月饼,你们一会儿回去的时候一人拿一包。做得不好,你们别嫌弃。”
马大嫂笑呵呵的走过来接过大筐,“哎呦谁嫌弃啊,你做的月饼比县城里买的那个都好吃呢。”
陶陶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屋里的人立即炸开了锅一样,都跑过来分月饼。 马大嫂很喜欢吃陶陶做的月饼,年年都能分到十块,可是年年她就能吃着一块,马大哥都拿去给她公婆跟小叔子了。 闻着散发香甜味道的月饼,马大嫂咽了咽口水,跟几个小姑娘说:“这个月饼我出五块钱买,谁卖?”
听见她的话,几个小姑娘都笑嘻嘻的说不卖,爹娘年年不买月饼,就等着今天能解解馋呢。 甄珍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婶子,我的卖给你吧。”
她没吃过月饼,但是相比于月饼这种奢侈的吃食,换五块钱更合适。 五块钱啊,能买一麻袋的苞米呢。 马大嫂对甄珍还是心有芥蒂的,但是又实在想吃这月饼,就从兜里掏出来五块钱递给了她。 甄珍接过钱跟她道了声谢谢,这才又回到小屋里继续干活。 蔡如花趁人不注意,跑到小屋跟甄珍说:“你傻了吧!城里的月饼都是八毛或是一块钱一块,还没有这个里头的馅儿多呢。”
甄珍笑着摇了摇头,“婶子给五块钱已经很多了。”
蔡如花心里骂道:真是个大傻子,让人给骗了还笑呢。 陶陶给小雨家送去了一锅,给高大嫂家送去了一锅。 把装月饼的筐放下后陶陶就出来了,结果还是听见了江春晓的咒骂声。 “吃吃吃,你们都是饿死鬼投胎啊?死丫头片子还想吃月饼,你们长那吃月饼的肚子了吗?早晚让你们给气死,没脸没皮的赔钱货!”
陶陶皱着眉赶紧走,可不想听见她的这些垃圾话脏了自己的耳朵。 高大嫂气得胸脯一起一伏的,掐着腰大骂:“你就是赔钱货!你生出来的当然也是赔钱货!一天天的看不上你自己下出来的种,你怎么不把她俩掐脖子给捏死啊?可把你给能耐坏了,你这么能耐你上城里买月饼去啊,你别吃我妹子给我送来的月饼!”
江春晓气得眼睛都红了,“不吃就不吃,谁都别吃了!”
说着就要去掀翻装月饼的柳条筐。 高大嫂眼疾手快,一把拽过筐,让她扑了个空。 结果江春晓用力太猛,直接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