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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十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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笫十一回:忘初心金屋藏娇,光环下难掩罪恶。八月十三日下午,一场暴雨之后,毒辣的太阳从厚厚云层的缝中钻了出来,那毒箭般的光芒照射在人们的身上火烧火燎的,汗水就像打开了闸门似的,一个劲地往下淌。尽管市医院门诊大楼开着空调,马良还是觉得闷热难当,他汗流浃背地搀扶着病重的老爸,按医生的要求,从这个科室到那个科室,层层过关地作着捡查,刚做完了CT又要做磁共振,有什么办法呢?医生的话就是圣旨,哪怕你心里有十二分的不愿意,表面上还要装作百依百顺的样子,不然会有你好看的。马良带着老爸做完了所有的捡查,正等着捡查结果,突然指挥中心命令他立即赶赴案发现场,他只好把老爸交给妻子,疾速向现场赶去。他奔向三菱吉普,拉开车门,一般热浪向他袭来,他顾不了许多,硬着头皮登上了驾驶室,真皮沙发烫得屁股生痛,车内闷得几乎让人窒息,灼人的热浪让鼻腔和肺部受不了,就连方向盘也热得烫手,他没心思去感受老天爷对他的考验,一打马达,警车像箭一般射向了车水马龙般的马路。西城区是新区,是进城农民的聚居地。这里充满了生机,拔地而起的高搂大厦鳞次栉比,宽敞的马路纵横交错,高大宏伟的立交桥横空出世,店铺林立,工厂成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城市化的进程给人们创造了无限的机遇,也使一部分人兹生了无穷的欲望,农村的年青人削尖了脑袋往这里挤,榨干了父母的血汗好不容易买了一套小产权房,就以为一步登天跨进了天堂,却不知道如今的天堂也分三、六、九等,有神仙也有贫民,奋斗也有走运和背时,有的宝马洋楼,有的却贫困潦倒。马良驾驶着三菱吉普疾驶在新区宽阔的大街上,人间的百态像电影一样从他脑海中闪过。五花八门的广告牌和霓红灯与街道两旁的街心花园交相辉映,行人熙熙攘攘,马良心猿意马,一边掂记着病重的老爸,一边考虑着是一起什么案子让局领导那么上心,他正胡思乱想着,车已经来到了西苑小区。这是一个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小区,想必居住在这里的人也不一般吧。马良停下警车,疾步走向警戒区。派出所的刑侦组长马小东快步迎上前来:“高大亲自光临,我这颗悬着的心就可以放下了,原本还担心命案必破流动红旗即将易主的,这下好了‥‥‥”马良瞟了马小东一眼:“八字还没一撇呢,高帽子戴得太早了点吧!作为警察,需要的是科学、细心和竟业,谁也不是神,靠侥幸和迷信是要不得的‥‥‥”马小东做了一个鬼脸,伸了伸舌头,把马良领到了小区下水道旁的勘查现场。现场己经有几名刑警和环卫工人在忙碌着,环卫的管道清洁工正在打捞着下水道中的淤积物。靠下水道的路边上肖向阳和法医正匍匐在地上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块尸骨,马良凑上去看了一下,只见地下一字儿排列着大小几十块尸骨,看形状似乎是些不太完整的人体尸骨。“发现了什么情况?扼要地说说。”

马良对肖向阳说。“今天中午一场暴雨造成了西苑小区内渍,整个小区渍水达一米左右,小区物业发现系下水道不畅所致,经环卫部门疏通,发现下水道被一塑料编袋的异物阻塞,打捞出塑料编织袋发现,袋内装有部分人体尸骨,遂向市局报了案。我们到达现场后,分两组进行作业,我和法医对尸骨进行检验,其他警力配合环卫工人继续对下水道进行清理。经过检验,尸骨可以肯定是人骨,尸骨上覆盖着尸蜡,尸体软组织已高度腐败,从各方面综合分析,死者有砷中毒的迹象,具体情况还要等待检验结果。至于死亡时间嘛,我初步判断约半年左右。但目前我们发现的尸骨是一些不完整的人体尸骨,根据分类鉴别,我发现这些尸骨中有一颅骨和胸腔,并且是颅骨置于胸腔之中,系上半身人体尸骨。经过检查发现,胸骨上留有矢状断面,其他骨质上也留有不同程度的锐器砍刮痕迹,完全可以断定是一起恶性杀人碎尸案。就目前发现的尸骨分析,死者为女性,年龄约二十六岁左右,无分娩史,‥‥‥”马良不置可否地说:“啊?!这么快就有了结论?”

肖向阳干咳了两声,红着脸说:“我、我也是听法医说的。”

“对,是我说的。”

法医缓缓地抬起头来,“根据我的专业经验,眼下这些尸骨就足以判断,是一起投毒致死后再进行分尸的恶性杀人碎尸案了,至于性别和年龄嘛,我想也是八九不离十‥‥‥”“照你这么说,下水道还有清理的价值吗?‥‥‥”法医这时才发现自己的话说得太满,急忙补充说:“有,太有价值了,我刚才的意思只是从法医的角度出发,而从整个案子的侦破来说,目前掌握的信息是远远不够的,比如说相貌、特征等等‥‥‥”说话间,下水道搜索组又有了新的斩获,他们在离发现尸骨人孔井五十多米的另一个人孔井中又发现了一袋尸骨。法医接着对另一袋尸骨进行了认真的勘验,发现袋中装的正好是下半身尸骨,接着将两袋尸骨移置一处,按解剖学原则经过艰苦细致的拼接,结果组成了一具完整的人体骨架,根据骨架和牙齿推断,死者的身高约一百六十五厘米,女性,年龄约二十六岁,无分娩史,从腐败成度看,死者死亡时间约六个月左右。死亡时间超过六个月,而辖区内没有失踪人员的报告,显然这是破案的棘手问题。马良陷入了沉思。肖向阳反复地玩弄着颅骨,所有的干警都心事重重。忽然,肖向阳放下颅骨:“高大,您是不是觉得这个案子蛮棘手?”

“难道不是吗?”

马良紧蹙着眉头。“按常理说是蛮棘手的,不过如今嘛,都进入高科技时代了,区区一个白骨案有何难哉?你是颅骨成像的高手,但太忙,那么多大案要案等着你拿主意,也许我那点业余爱好可以帮上您。”

“好吧‥‥‥那么,你就用你的业余爱好为我排忧解难吧,到时候我是不会忘了为你记功的。”

“行,包在肖某身上,你就等着听好消息吧。”

肖向阳边说边用报纸把颅骨包起,“高大,这个先借我用一下。”

肖向阳是一个电脑迷,看到马大队用颅骨成像破了不少大案,心里痒痒的,近几年来也迷上了颅骨成相技术,为了这个业余爱好他没少挨妻子的骂,时不时的把一个死人颅骨带回家,弄得宿舍里像一个医学院的标本室似的,你说有哪一个女人不讨厌?不挨骂才怪呢!带颅骨回家妻子还能忍受,谁叫自己嫁了一个刑警呢?既然嫁了刑警也只好让他瞎折腾了,最让她不能容忍的是就那么一点工资收入,他不用它去养家糊口,一股脑儿地全拿去买了资料、买了器材和拜师学艺了,搞得家里捉襟见捋,寅吃卯粮,可他还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像中了邪似的。今天终于有了用场,他喜孜孜地把颅骨带回了家。他刚到家就遭到了妻子的一顿抱怨:“你那么舍不得死人脑壳,从现在起你就跟它过好了,反正我娘儿俩是多余的人‥‥‥”肖向阳陪着笑脸:“老婆大人,我求求你,就这一次,就这一次还不行吗?这次可是决定我命运的一次啊!成功了说不定你老公还会立功呢,到时候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到单位去摆弄了‥‥‥”他好说歹说,最后还是妻子让了步,女人嘛,就是心太软。他晚饭也不吃,一头扎进了书房,打开电脑开始了紧张的工作。什么事都是一样的,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几年的努力为他打下了厚实的基础,对于颅骨成相他早已是轻车熟路了,经过一个通宵的精心工作,天亮前一张完美的彩色相片终于在电脑上合成了。他无比兴奋,情不自禁地唱起了打靶归来。歌声吵醒了睡梦中的妻子,她一看墙上的挂钟,才四点半,忙披衣起床来到书房,冲他吼道:“喂!我说你发什么神经?天还没亮嚎什么嚎!闹得隔壁三家都不得安宁‥‥‥”肖向阳一惊,吐了一下舌头:“老婆大人,对不起!你老公我难得有点成就,好不客易碰到了这么一回,能不高兴吗?这一高兴就忘了形‥‥‥”“行了,行了,少跟我贫嘴!半夜三更的,人家还以为你发了神经病呢,我说你还是去眯一会儿吧。”

她打了几个哈欠,转身回去睡觉去了。肖向阳想想也不禁好笑,不就是搞出了一张相片吗,有什么值得忘形的?他望着老婆的背影,心里说:“老婆啊,你真是个好女人,只可惜跟了个刑警,苦了你啊!”

。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有爱怜、有歉疚、更有自责,是啊,谁不想卿卿我我,谁不想花前月下?可是,不行啊,谁叫咱是刑警呢?既然当了刑警,就只好愧对家人了,自古忠爱难两全。他含着热泪目送妻子离去,睡意全无,打开水龙头冲了一下头,把相片装进公文包就匆匆地向刑警大队赶。他来到办公室就急忙打开电脑,把相片输入电脑,与全市的人口资料进行比对,结果没有发现对象。难道不是本市人口?他接着又比对了外来人口的资料,很快就有了结果,结果一出来,竟把他吓一跳,这不是夏荷吗?怪!夏荷去年秋天不是在一起强奸案中被害死亡了吗?案子是西城分局刑警队办的,当时自己和高大队一起过问过此案,至今印象深刻。怎么又冒出一个夏荷来了呢?难道是自己的成相技术出了问题?他陷入迷茫之中。这时,马良来到了办公室,只见肖向阳正对着电脑荧光屏发呆。他走过去一看,只见屏幕上显示的夏荷户藉资料中的照片和比对参照像片一模一样。他不知甚中的奥秘,便在肖向阳的肩膀上拍了一掌:“干嘛?!中邪了?”

肖向阳这一惊非同小可,吓得从椅子上一下弹了起来,见是马良这才缓过神来:“是您呀?差点没把我吓死!哦,马大,您看,这张对比参照像是我昨夜用那个颅骨合成的相片,您说怪不怪?竟与夏荷一模一样‥‥‥”“夏荷‥‥‥噫――,这个人我好像有点印象,好像是与一起什么案子有关吧?”

“对,关系太大了!您说得一点都不错,她不但与案子有关,而且还是一个死了半年多的人。您应该还记得去年秋天西城分局刑警队办的那起案子吧?当时因为证据不足我和您去过问过,那起案子的被害人不是叫夏荷吗?偏巧这个死者也是叫夏荷,并且所有的户籍资料都全部相同,您说怪不怪?刚才我就在考虑这个问题,我反复思考过,觉得我的颅骨成相技术虽说是业余爱好,可是,我也是参过名师的,各个环节的操作又都符合规范,合成的相片绝对可靠。为什么合成的相片是一个早已死了的人呢?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我想,也许去年那起案有猫腻‥‥‥”马良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地说:“对,我想起来了,那个死者的确叫夏荷,难怪我总觉得这个名字蛮熟呢。”

他点燃了一支烟,边吸边踱着方步。肖向阳知道,马良的这一动作是他思考问题的习惯,最烦别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默默地注视着头儿。这时,法医来到了办公室,向马良报告尸体检验结果说:“马大,尸体检验结果出来了,死者的确是砷中毒死亡,女性,年龄约二十六岁‥‥‥”听了法医的报告,马良猛吸了几口烟,接着将刚吸了一半的香烟往烟灰缸中狠狠地拧灭,向肖向阳一挥手:“走!去看守所提审马强!”

肖向阳迅速关闭了电脑,抓起公文包跟着马良直奔看守所。看守所在南城区,离市局二十多公里,马良驾驶着警车,心思重重地一句话也不说,肖向阳见头儿脸色凝重,也很识相,便一路上盘算着审讯时从什么地方切入,还没理出什么头绪,就到了看守所。马良一看表,正好八点钟,审讯室都还是空空的,他们赶上了头汤面。他把提审证交给了值班警员,不一会儿马强就押到了审讯室。“马强,在这里呆了快半年了吧?问题也该说清楚了‥‥‥”“报告政府,我冤枉‥‥‥”“冤枉?!可能吗?公安机关历来都是用事实说话,用证据定案,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报告政府,我真的是被冤枉的,怪就怪我私心太重,当初我捡到那一个包,打开一看有那么多值钱的东西就把它拿回了家,清理那包时发现了有一张牡丹卡和一本存折,还有不少值钱的首饰,心里一痒痒就把它给留下了,第二天就到银行把存折上的三万多块钱取了,牡丹卡因为不知道密码,就不敢用。没想到没过几天西城分局刑警队从银行的监控摄相中找到了我,把我抓到了刑警队。我说是捡的,他们不信,硬说我是杀人劫财,我百口莫辩,不得已只好违心地说是强奸杀人‥‥‥”“你说你没杀人,那我问你,那尸体是怎么回事?”

“那尸体更是让人哭笑不得,事情是这样的,去年七月初长江发大水,不知从哪里漂来了一具浪尸,正好漂到了我家的鱼池边,我看到尸体已经开始烂了,就动了恻隐之心,将它埋在了鱼池旁边的山坡上,也算是积了点阴德吧。没过几天这档子事发了,他们逼急了,我只好雷打急了往树上指,就说那具浪尸就是我杀害的女人。原心想警察会用科学手段鉴别尸体的,没想到他们什么鉴定也没作,就说是那个叫什么夏荷的女人,接着他们又把尸体给火化了,我是黄泥巴掉进裤档里,不是屎也是屎了,后来我再怎么说冤枉,也没依据了,警官,你说我冤不冤‥‥‥”肖向阳把马良叫到一边:“马大,据我看马强讲的是真话,您看他那表情,不像是在瞎编。”

马良点了点头:“嗯,我也有同感,再审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我看这样吧,先将马强送回号子,再给刘彬打电话,让他把案卷送来。”

肖向阳接着把笔录作了一个结尾,让马强签名捺了指纹就送他回了监号。在肖向阳送马强回监号的时候,他与西城分局刑警队的刘彬通了电话,让他将马强一案的侦察卷送到市局刑警大队。马良前脚走进办公室刘彬后脚也到了。他右手拿着一份卷宗,面带愠色地走进了大队长办公室:“马大,你是什么意思?半年前的案子了,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看案卷?有问题吗?!”

马良顺手拉过一把椅子:“坐吧,看看而已,犯得着生气吗?”

他边说边给刘彬泡了一杯茶。刘彬递过案卷,坐下来喝着茶,气也顺了许多。马良随手翻了一下案卷,便推到了肖向阳的面前:“小肖,过细阅一下卷,有什么疑问刘队在这里,你随时可以请教。”

肖向阳心中有数,挑重点看了一下案卷,便对刘彬说:“刘队,我有几个问题不明想请教一下”。“有话你就问吧,何必搞得那么客套?”

“好,那就巷子里赶猪直来直去了,我想知道,死者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你们是怎么确定身份的?”

“的确,死者尸体已经高度腐败,相貌和衣着已经无法辨认,不过,从犯罪嫌疑人家中搜出的皮包、项链、钻戒和存折可以佐证,外加家属的指认,死者的身份是不容置疑的。”

“麻烦你解释一下,马强的口供为什么时反时复?据马强开始的交待,皮包、项链、钻戒和存折都是捡的,后来又说是强奸杀人后获取的,为什么后来在检察和法院环节就翻供了呢?在这个问题上你们‥‥‥”“怎么?!你怀疑我们搞刑讯逼供?我看你的立场有问题!犯罪分子的话你信,公安干警你倒不信了,我不知道你的屁股坐到哪一边‥‥‥”“言重了,言重了啊!这不是屁股坐到哪一边的问题,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向历史负责,向法律负责,每办一起案子都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肖向阳的话听起来可能有些刺耳,但毕竟是自己在挑自己的毛病,总比检察院和纪委来查好吧?其实我们也没有必要去过问你们分局办的案子,只是凑巧,遇到了一起白骨案,经颅骨成相,死者竟是马强强奸杀人案的死者夏荷,你说,我们能不弄个水落石出吗?”

马良扔给了刘彬一支烟,自己也点燃了一支,他一边抽着烟,一边沉思着。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刘队,不是我鸡蛋里挑骨头,你们在办这起案子的时候的确有一个很大的疏忽,尸体已经高度腐败了,你们怎么不做DNA确认呢?在处理尸体时也过于草率,标本都没留就给火化了,后来马强一翻供,就被动了不是。”

刘彬摇了摇头:“是啊,你说的没错,我一个干了十几年刑侦的人,难道连这点起码的知识都不懂吗?说老实话,我也是有苦衷的啊,当初我们办这起案子是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的,按当时的情况,我们完全可以向市局刑警大队移交,可是,市领导点名让我们办,我能推辞吗?没法子,只好硬着头皮上。当发现尸体无法辨认时,我打算作DNA确认,市里有领导发了话,说人家亲属都确认了,何必脱裤子放屁?还是尽快把尸体处理了吧,尸体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不安定因素。我们迫于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只好草草的把尸体火化了‥‥‥”马良打断了刘彬的话头,说:“老刘哇,咱们还是长话短说吧,有关案子的事,我会随时找你的,至于你们在办这起案子中有没有过错,我想我应该没有过问的理由,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有什么事尽快向组织上作过说明,争取主动总比被动好。”

刘彬低着头默默地离开了大案大队办公室。3“马大,我觉得为保险起见应该再作一个DNA,进一步确认死者身份。”

肖向阳一边翻着刘队送来的案卷一边说。马良点头赞许道:“对,我们是应该慎重些,刘彬那种低级错误我们不能重犯,检材你就去办吧。”

肖向阳从外来人口登记资料中发现,夏荷原来是来自本省的边远山区,他按图索骥,很快就找到了夏荷家中。夏荷的家地处大山之中,小村只有四、五户人家,一色的木质吊脚楼,她家算是这个小村落中比较好的,屋顶上盖着青色的布瓦,看上去还不算太破败,屋檐下挂着一排排的玉米棒子,大门口两边挂满了一串串的红色干辣椒。跨进家门给人一种空荡荡的感觉,家中除了一台鸿运扇外再没有任何家用电器,家具也极其简陋,每一件物什都透出一种古朴和苍桑。她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从来就没有见过外边来的人,更不要说是警察了。他们见警察直径到了他家,立刻表现得惶恐和不安起来。肖向阳尽可能地表现出随和的神态,微笑着走上前去,亲热地打招呼:“您好!大爷,请问这是夏荷的家吗?”

老人见肖向阳没有架子,也就不那么紧张了,这才想起还没给客人让座。他转身进屋搬了一把带靠背的椅子,用嘴吹了吹上面的灰尘,递给肖向阳:“同志,请坐‥‥‥”接着又倒了一碗芝麻黄豆茶,恭恭敬敬地送到肖向阳面前,这才说:“是,是夏荷家。”

说完随即一怔,忽然觉得不对劲,怎么是警察来了解情况?该不是那丫头出了什么事吧?霎时心头就像压了块大石头,心事重重地问道:“警察同志,您今天上门来,该不是我们家荷儿出了什么事吧‥‥‥”肖向阳心里一惊:“怎么?她家里还不知道她出了事?”

本来打算直接提取检材的,此刻立马改变了主意,他决定先了解基本情况然后再提取检材,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说:“老人家,您别多心,我这只不过是随便聊聊,了解一下夏荷的基本情况而已。”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您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你说我家夏荷哇,她可是我们家的宝贝,从小就逗人疼惹人爱,乖巧听话读书又发奋,从小学到高中总是在前十名之内,高考又是全市的文科状元,是我们这个乡唯一考上名牌大学的,咱们家虽说很穷,为了女儿能够出人头地,砸锅买铁我也情愿。我们节衣缩食,好不容易供她四年大学读出来,没想到如今文科不吃香,当老师要师范生,厂家的文员要精通电脑,文章写得再好得有人看得中,毕业就等于失了业,虽说找了不少的单位,总是高不成低不就,后来只好和男朋友一起外出打工,看样子这两年还混得不错,去年下半年就给家里寄来了不下二十万,要不是她,她弟弟的白血病就没得救了‥‥‥”说起女儿,他滔滔不绝。“那她在做什么工作您知道吗?”

“她没说,我们也没问。”

“大爷,您能不能把她男朋友的情况给我说说?”

“行!说起那后生,没得说,不说是人中之龙,也是百里挑一,他叫陆定坤,与夏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从小学到高中同出同进。高中毕业后双双考上大学,因为他家太穷,没上成大学,后来当了兵,在部队入了党还当上了班长,退伍后就和夏荷一起打工去了‥‥‥”“最近有她们的消息吗?”

“我正为这事纳闷呢,一晃都快半年了,硬是没有一点她们的信息,我写信去,邮局给退回来了,说查无此人。打电话,又说是空号,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这孩子也是的,不管混得么样,信总得来一封吧,儿行千里母担忧啊‥‥‥”正说着,陆定坤的妈妈来了,见肖向阳和夏荷的爸爸谈夏荷的事,忍不住插话:“同志,你知道夏荷,那一定知道咱家定坤,不知为啥,他们俩半年多了也不来封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真叫人放心不下‥‥‥”肖向阳心里一格登,怎么?!两个人都没有了音信?该不会都出了事吧?“是啊,您们的心情我懂,儿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肉,哪有不挂念的呢?可怜天下父母心!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她俩的情况,今天我来就是为核实夏荷的身份,最近,我们市出现了两个夏荷,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为了弄清真像,特来提取您二老血液或毛发去进行DNA比对,‥‥‥”肖向阳怕老人知道了真情伤心,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那种悲痛,他是见过的,心想能瞒一时就瞒一时吧,只好临时编了一套假话。老人信以为真,很痛快地答应了抽取血样。肖向阳在村医的帮助下顺利地提取到了二位老人的血样,马不停蹄地直奔省公安厅技术处。4DNA鉴定印证了肖向阳的颅骨成相技术,死者确定是夏荷无疑。肖向阳根据自己掌握的情况分析:“马大队,据夏荷父母讲,去年上半年她给家里寄了二十多万元,她一个打工的,哪有那么多钱?在我们这个地方,就算是高级白领,一个月也拿不到八千,她一个刚走出学校门的伢,能挣上两三千也就不错了。据我分析,像她那种人走黑道的可能性不大,凭她那长相,极有可能是给什么人当了二奶。如果这种设想成立,那么,杀死她的人很有可能是她的男朋友陆定坤‥‥‥”“啊?!何以见得?”

“那不是癞子头上的虱子吗?你想,由爱生恨的事还少吗?爱之深必然会恨之绝,他与夏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份感情是可想而知的,一旦发现自己的爱人变成了人家的二奶,你说他能甘心吗?”

“你的想法的确不无道理,不过,你别忘了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道理,世上的事是复杂多变的,简单化是要不得的。特别是咱们刑警,对任何事物都要多问几个为什么,要弄清何时、何地、何人、何事、何因、何果、何据,一切结论只能产生在调查的末尾,切忌先入为主。刑事案件的侦破,是没有捷径可走的。推理只能为我们提供侦查方向,证据才是破案的依据。我同意你对夏荷的分析,但是,没有经过证实的分析是没有任何价值的。下一步我们就是要顺着这个思路开展工作,查清夏荷和陆定坤的所有活动轨迹。”

调查工作很快铺开。肖向阳走的是一条捷径,他首先来到了市劳动主管部门,调阅了近几年来全市劳动用工的全部档案,发现没有夏荷的用工合同,也没有交纳劳动保险的记录。陆定坤是市工商管理局的保安,用工合同是三年,奇怪的是劳动保险却只交到了去年十一月止。肖向阳直径到了市工商局,他找到了局办主任,局办主任告诉他,陆定坤已于去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失踪,当时也找他的房东了解过情况,他的房东把我领到陆定坤的租房内,我发现屋内内务整洁一尘不染,物品摆放有序一应俱全,现金存折和贵重物品一样也不少,没有任何出走的征兆。我们以为他是有急事暂时离开,也就没太往心里去,没想到从此他就杳无音信了。“他的租房如今还在吗?”

“在,据房东说他是租的二年,并且房租也交清了,如今租房合同没到期,租客虽说不知去向,房子空在那里,但有合同在,不但不敢再租出去,而且连房间的门也不敢打开,万一人家回来了,说少了什么东西,到时候就麻烦了。”

局办主任回答说。“好!没动就好,麻烦你带我去他的租房内看看,或许会有意外收获呢。”

肖向阳像猎犬闻到了膻味似的,霎时兴奋起来。“行,我带你去。”

局办主任说完就带肖向阳去了陆定坤的住处。陆定坤的住处位于老城区的西门湖畔,这里好像是一个被人们遗忘了的角落,基本上还处在上个世纪五、六十代,除了少数几栋两、三层的小楼外,几乎都是青一色红砖机瓦的小平房,人们通常称这里为棚户区。也谈不上是什么街道,只有一条窄小而且坑洼不平的小胡同,七弯八拐的,路灯也是聋子的耳朵,偶尔有只把灯有那么一点昏暗的光外,绝大多数的灯不是人为的损坏就是自己罢了工,一到夜晚,七弯八拐的小街道上到处都被恐怖笼罩着,人们基本上都龟缩在蜗居里收看着满是雪花点的电视节目。正因为这里落后破败,房租也就相对便宜,一个便宜两个爱,那些外地来的打工仔挣钱又不多,这里便成了他们落脚的首选之地。他租居的房间在一个名叫臭水凼的地方,解放前是一个垃圾遍地的臭水凼,五四年淹大水时江北过来的难民在这里搭棚栖身,后来便有了这些原始的建筑。那是一幢一连三间前后两重的平房,前后幢之间有一条小巷,他租住的是后幢靠右边的一间,房间进深较长,为了方便租客的生活起居,房主将房间从三分之二的地方隔开,中间修了一堵墙,前边三分之二为居室,后边三分之一为厕所厨房,面积虽不算大,但供一个三口之家的起居生活,还是免强可以的。肖向阳让房东打开了门锁,他走进房间,只见室内的确收拾得井然有序,床上的被子叠得四方四正,像用模子铸出来似的,靠窗的三抽桌上整齐摆放着一台老式旧电脑,显示屏的右下方还闪着绿灯,看样子他是走得太急,关闭电脑后忘了切断电源。他打开电脑,在本地磁盘中发现了大量的视频记录,其中有与网友话聊时的记录,也有不少是自己的照片,只有最后一个画面比较特殊,那是他在与网友聊天时,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四十多岁男人的头相。他为什么会保留这样一个画面呢?是疏勿还是有意?是忙中出错还是要告诉人们什么?他觉这是一个不容勿视的问题,也许是一个重大线索呢,便将这段视频拷贝到了随身携带的U盘上。肖向阳打开抽屉,只见抽屉内物品摆放整齐,内有一个精致的日记本和一本厚厚的相册,还有一张三万元定期三年的存单和一本活期存折,活期存折上有存款一万三千元,据局办主任说,那本活期存折就是他们局里的工资卡。从室内物品看,陆定坤没有失踪的理由和征兆,也没有被谋财害命的可能,那么,他失踪的原因何在?肖向阳带着这个问题走进了陆定坤的日记。他一页一页地翻看着日记,突然十月二十三日的那篇使他眼睛一亮,日记中写道:“今天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一天,早上烧开水烫了手,上街又见到了夏荷与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勾肩搭背,卿卿我我,不由得一股无名火起,要不是忍了又忍,说不定就冲上去结果了两个狗男女。后来一想,觉得划不着,既然人家自甘堕落,你又何必气不忿呢。话虽这么说,可她毕竟是自己深爱的女人啊,这一天心里都不是个滋味,上班时工作老走神,有几次差点闯出了大祸,得亏同事们及时出手。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打电话约夏荷出来谈谈,开始她百般推托,后来经不住我软磨硬缠,终于答应了见面。可是,见面时她那种面无表情的冷漠态度,又给我流血的心狠狠的插上了一刀。我一时恼羞成怒,责问她为什么和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那么亲热。没想到她一听就对我发起飙来:怎么?我和我老公亲热碍着了你什么事!?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说三道四!?说完竟拂袖而去。天啊!我做错了什么?相爱了多年的女人要这样对我?老天啊老天,你怎么对我如此不公平‥‥‥”肖向阳觉得有戏,兴冲冲地回到了办公室。这时,马良正在与刚刚摸排情况回来的刑警分折案情,见肖向阳满面春风的样子,便冲着他说:“小肖,看样子收获不小嘛,别光顾了自己乐,说出来让我们也分享分享啊。”

“马大,真是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算是服了。”

“瞒?!你瞒得住吗?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态全都写在脸上了,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能落过我的眼睛吗?别跟我装深沉,就你那德性,装也装不像,有什么就说吧!”

“马大,你记得上次我跟你说陆定坤可能就是凶手吗?今天终于让我找到了依据了。”

他边说边把一个日记本递过去,翻开其中的一页指给马良看。说:“你看看,这篇日记就是依据。”

马良认真地阅读着日记,看完又蹙着眉头想了一下,说:“小肖,就这篇日记能算依据吗?”

“是的,这篇日记的确不能作为依据,但它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思路,它揭示了陆定坤的犯罪动机,是陆定坤由爱生恨的真实写照。实践告诉我们,由爱生恨是一种歇斯底里的恨,是一种能够让人丧失理智的恨,即使是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在这种恨的驱使下,也可以做出血腥而残忍的蠢事。根据我的推理,陆定坤由爱生恨必然会发展到杀人碎尸‥‥‥”“同志,我们是刑警不是作家,作家写小说可以推理想象,只要情节环环相扣,哪怕是杜撰出来的,读者都会拍案叫绝。而我们不同,我们是刑警,破案讲的是证据。我不否认,科学的推理可以为我们破案提供方向,往往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但推理绝不能代替艰苦细致的工作。既然说到了推理,根据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不妨大胆地推理一下。你们想,夏荷来我市前后不过一年左右,又没有正式工作,却先后给家中寄去了二十余万元现金,她一个刚出校门的女子,这么一笔钱从何而来?黑道?犯罪?她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既无帮派又无前科,显然是不可能的,我认为最大的可能是给人家当二奶,从陆定坤的日记中也证实了我的推断。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当二奶怎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究其原因不外三个方面,一是男友发现后由爱生恨,一气之下杀人泄愤;二是严重破坏了包养人的家庭平衡,大奶发现后雇凶杀人;三是掌握了包养者的某些要命的证据,掌握了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用它作为要挟的法码。我觉得夏荷就是犯了这个最不该犯的错误才遭遇杀身之祸的。这个案子说难也不难,牛鼻子就是那个包养情妇的人,找到了他,破案就指日可待‥‥‥”“高屋建瓴!神探就是神探,见解到底是高出一筹!是嘛,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娃,怎么可能赚得到那么多钱呢?这么明显的事,我怎么就想不到呢‥‥‥”肖向阳奉承说。“少跟我贫嘴,开工去吧!”

马良下了逐客令。5肖向阳和专案组的刑警们转身离开办公室时,马良忽然又把他们叫住了,冲着他们几个说:“喂,伙计们,你们准备从哪里入手?”

“从哪里入手?说实话,我心里还真没有底,不过,凭我的经验,调查工作总是离不开中心现场的吧?从中心现场向外辐射,你看行不?”

“好,就这么办。”

马良满意地向肖向阳他们挥了挥手。调查工作以西苑小区为中心迅速向四周辐射,刑警们拿着夏荷的照片挨个地走访居民。实际上调查工作远比想象的要简单得多,肖向阳拿着照片一到西苑小区,居民们一看就说:“这不是夏荷吗?去年西城分局刑警队来查过,听说她被一个叫马强的人害了,怎么现在你们又来查她?”

“你们认识她?”

肖向阳显得很兴奋地说。“何只是认识她,我还认识你呢,你早几天不是来这里查过下水道中的尸骨吗?哦――,我知道了,下水道中的尸骨原来就是她‥‥‥”“你的记忆不错嘛,是的,那天是我来出的现场。你分析得也很对,那些尸骨复原后合成了这张照片,今天我之所以来,就是为了弄清她的情况。”

“行,你今天算找对了人,我们都是她的邻居,有什么事你就问吧。”

几个妇女叽叽喳喳地说着。“邻居?!她也住在西苑小区?”

“可不,喏,你看,她以前就住在那栋楼房的二单元三楼呢,只可惜如今是人去楼空了。”

几个妇女指着前方不远的那栋外表很华丽的楼房说。“怎么,她家里没有其他的人吗?”

肖向阳问。“以前倒是有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和她住在一起,自从她出事后,就没见到那个人来了。啊,前不久他到是来过一回,那天他带了一个人来,看样子好像是在商谈卖房子的事,也许是没谈妥吧,不然那房子不会还空着。”

“请问,你们有谁认识那个男人吗?”

“不认识,别看他们在这里住了年把,见面的日子却少得可怜,他每次来都是晚上来早上走,又都是车进车出,就算偶尔碰到那么回把两回,也没打过招乎。不过,人虽不认识,车倒是认识。他开的是一辆黑色宝马,车牌号好记得很,谐音是我要发发发(51888)‥‥‥”笫六感觉告诉肖向阳,今天的走访有了重大发现,目前摆在面前的是两件事,一是设法进入目前还空着的那套房子,或许在那里会有重大发现;二是查找那辆黑色宝马,顺藤摸瓜找到那个包养情妇的男人。他不敢怠慢,急忙赶回局里向马良作了详细汇报。马良十分重视,连夜组织精干的刑事技术人员对夏荷的原住处进行了秘密搜查。他们进入那栋住房,迎面扑来一股浓烈的霉味,室内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来已经有很久没有人进来过了。马良认为卫生间很可能是分尸现场,应该是勘查的重点。他安排痕检人员彻查卫生间,肖向阳和另一刑警检查卧室。肖向阳对书桌、衣柜和床头柜进行了检查,发现全是空的,早以被人清扫一空。但他仍然不甘心,又对沙发和床垫进行了细致的检查,也没有任何发现。他有点灰心了,正准备撤离的时候,一抬头,发现了墙壁上的一架石英钟,他摘下石英钟,打开电池盒,突然发现电池下面似乎有点什么东西,他取下电池,原来那是一张小小的电脑储存卡,这个意外收获让他兴奋不已。卫生间的勘查也有巨大收获,卫生间虽然经过多次清洗,痕检人员还是在墙壁的瓷砖缝隙中发现了多处喷射型血迹,并进行了提取,密取获得了重大成功。回市局后,化验人员迅速对提取的血迹进了DNA鉴定,结果与夏荷的DNA完全一致。储存卡的内容更是令人兴奋,储存卡中记录了一段文字,像是遗书:“父母双亲大人,当您看到这段文字时,我也许不在人世了,即使还苟活人间,也无颜再见您们了,忘了女儿吧!女儿不孝,辜负了您二老的养育之恩。女儿无能,书全是白读了的,正如人们所说,文不能写书,武不会劁猪,没有一点谋生的技能,恰在这时弟弟又患病急需医疗费,人说天无绝人之路,而我是求天,天不应,求地,地不灵,迫于无奈,只好给一个当官的当了外室,平日靠人家施舍个三瓜俩枣过日子,那里去筹措小弟的医药费呢?为了挽救弟弟,我也曾低声下气地求过他,可他总是敷衍塞责,难怪人们说爷有娘有不如自己有,丈夫有隔只手,何况他连丈夫也不是呢?没办法,我只好找机会狠狠敲他一下竹扛,终于有一天机会来了,那天晚上家里先后来了三个房地产开发商,都是来批地的,他们为了弄到便宜的划拨土地,出手大方得很,一送就是上百万元,那一夜他就收受了三百多万的贿赂。后来,我就用这个事作筹码,与他摊牌,他没办法,怕我告发他,就给了我四十万元作为封口费。钱是弄到了手,封口人家可不信,有一次他借东指西地说:‵坛子的口封得住,人的口封不住,除非是死人。‵我心里明白,他是有意说给我听的,别看他日里像没发生过什么事似的,其实早就在暗地里策划着杀人灭口,我清楚,我的小命就在他的手心中捏着,随时随地都有命丧黄泉的可能,好在我早已不在乎死了,死也许是个解脱‥‥‥夏荷绝笔 2011年11月22日”“杀人灭口,典型的杀人灭口!”

马良将刚抽了两口的香烟狠狠地往烟灰缸中一拧,对肖向阳说:“走!开工!就是挖地三尺,也绝不放过如此贪官!”

有了证据,又有了车牌号,找人就不是什么难事了。肖向阳掏出局里统一配发的4G手机,轻轻一点就登录了公安网,不一会儿就在车辆信息资料库中查到了51888号牌车辆的全部资料。资料显示,该车车主是顺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总赵宏发。马良当即决定同肖向阳一起去接触一下赵宏发。他亲自驾车直奔顺发房地产开发公司,顺发开发公司位于城南开发区,办公地点设在孵化中心写字楼的笫八层。当他们跨进老总办公室时,老板桌后面坐着的人有点让他吃惊,这就是老总?!他仔细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年青人,发现他可能还不到三十岁,除了有着所有生意人都具备的随机应变外,脸上还写满了精明和狡黠,既显得圆滑和世故,又残留着某些书卷气,有点让人难以捉模。他有点想不通,凭他一个涉世不深的毛头小伙子,怎么能够创下如此之大的家业?如果他没有令人仰视的背景,就一定是个攻关奇才。赵宏发见有人进来,便礼貌地站起来打招呼,请马良和肖向阳坐下,接着给他俩各递过去一瓶农夫山泉纯净水。马良给肖向阳丢了一个眼神,肖向阳会意便直奔主题。“赵总,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这位是刑警大队的马大队长,今天来贵公司是核实一件事,希望你能积极配合。”

“好说,好说,向公安机关如实反映情况,是每个公民的义务,只要本人知道的事情,一定知无不言。”

“行啊,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肖向阳望了一眼马良,说:“其实嘛,也没什么大事,我们今天来也只是了解一下51888号车牌的宝马车‥‥‥”“啊,你是说宝马哇,有,我们公司的确有这台车。”

“不知这台车是谁的坐骑?”

“看你问的,咱们公司的车,还能有谁坐?咱们公司就我一个老总,其余的人都是些打工仔,除了我谁还有资格坐?”

马良一直在冷冷的观察着,别看他连想都不想就回答了问话,可是,眼神和动作却出买了他,说话时两眼的目光一直是游离不定,双脚在座椅下面动作频频,屁股也在座椅上移来移去。既然是自己的专车,何必那么烦躁不安呢?别看他话说得非常肯定,察颜观色却又觉得有些底气不足。凭自己对心理学的研究,他赵宏发一定是在说假话。肖向阳正要发话,马良突然冷不丁地插言:“啊?!不见得吧?”

赵宏发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愕,随即就恢复了常态并反问道:“警官,你是什么意思?”

就那一闪即逝的神态怎么能逃过经验丰富的刑警呢?马良心中更加有底了:“什么意思?你知我知,那么大一台车,天天招摇过市,总不能让人们装作视而不见吧?说实在话,你我之间没有哑谜可打,其实,我们在来你这里之前就知道了你那台车根本就不在公司,究竟这台车有什么秘密,我不想知道也没有必要知道,之所以我们来查这台车,是因为涉及到一起重大刑事案件,你作为一个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有义务如实向公安机关反映情况,否则,是要承担后果的。”

赵宏发沉思了一阵,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马队,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再隐满也没有理由了,是的,那辆宝马车是我送给国土资源局的吴家栋局长了,刚才之所以没说真话,是怕你们追究我行贿‥‥‥”6吴家栋正神采飞扬地向省城赶,早两天他接到了省国土资源局的通知,他被系统评为廉洁奉公的先进典型,明天开始在全省各市市进行巡回演讲。他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与局里的几个笔杆子一起,挖空心思苦思冥想,总算拼凑出了一篇让人听了就会感动得落泪的演讲材料。现在他正驾驶着宝马,一路飞驰地向省城赶,他不时背诵几句演讲词,心里喜孜孜的。心想,得亏这些年的苦心经营,得亏多年以来持之以恒地搜通各条渠道,得亏老丈人从中出力,才有可能投桃得李。世界上绝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更不会有免费的午餐。什么风水呀,命运呀,都是些忽悠三岁小孩的借口,真正的飞黄腾达是要靠真金白银的。如今,如愿以偿地当上了系统的先进典型,说不定巡回演讲还没完,省局副局或某某市的副市长的头衔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一路上想入非非,好不惬意。此时此刻马良也正在策画着接触吴家栋,他汇集了相关证据和材料,在征得市局同意之后前往市委作了专题汇报,市委十分重视,连夜召开常委会进行了专题讨论,常委一致同意市公安局对吴家栋采起措施。马良带领助手连夜驱车省城,决定对吴家栋进行拘传。晚上十一点十五分他们到达了吴家栋下榻的宾馆,当服务员打开房门时,吴家栋还正兴奋地朗颂着演讲稿,为明天的演讲进行预演呢,他见到马良和肖向阳心中一惊,迟疑了那么一瞬,随即就镇静了下来,迅速放下手中的讲演稿满脸堆笑地说:“马警官,是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坐,快快请坐。”

马良用冷峻的目光逼视着吴家栋,威严地说:“坐就不必了,我这里有份法律文书,你在上面签个字吧!”

肖向阳打开公文包,将拘传证递过去:“吴局,签字吧!”

吴家栋一见到拘传证心中突然一沉,刚才的兴奋劲儿一下子全飞到爪牙国去了,这将近一年来,无数次在梦中出现过的情景,今天终于变成了现实。他不甘心,也想不明白,自己做的那事儿那么隐密,不能说是天衣无缝,最少也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吧。再说,巧就巧在突然冒出来了个替死鬼,不但供认了是他所为,而且还指出了一具尸体为证。虽说当时的办案人员还有些举棋不定,好在通过自己疏通,市里下了圣旨,案子很快给定了。自那以后自己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谁知八月十三日那场暴雨又给自己添了个心病。从西苑小区的下水道中发现了两袋尸骨,那是全市的特大新闻,他自然是知道的,特别这起案子的经办人是马良,心里就敲起了小鼓,马良是一个最能较真的刑警,案子到了他手上就没有不真像大白的,看来弄清死者的身份是迟早的事,自己躲过了初一,很难躲过十五。之所以拼命想弄个先进典型,就是想用头上的光环来保护自己,从而躲过警察的视线。可是,一到晚上,梦里总还是出现被警察逮住的情景,心里就总踏实不下来。这些天来,耳边常常好像有一个人在说:“人在做,天在看!吴家栋,你逃不了!”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难道不是吗?自己处心积虑地掩盖真像,结果怎样?该来的还是来了,而且还来得这么快。唉!来就来吧,为什么不早不迟偏偏在自己春风得意的时候来呢?哪怕是让我真的春风得意了一回,在人们面前露足了脸,也不冤枉自己的投入呀,现在倒好,孩子也舍了,套住的狼也跑了,味还没玩出来,警察却来了,老天啊!你怎么能这样无情?就不能等过了这阵子再来吗?他心中霎时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一齐涌上了心头,拿着拘传证的手不竟微微发起抖来。不过,他到底是见多识广的局长,在仕途上摸爬滚打了那么多年,什么阵式没见过?再说那个案子不早就结了案吗?只要自己来一个徐庶进曹营,他们岂奈我何?自己有什么可担心的?想到这些,底气忽然又足了起来,随即打起了打退不如吓退的主意,色厉内荏地对马良说:“行啊!这字我可以签,可是,我是正局级干部,你们不经市委批准没有权力拘捕我!再说,我现在是全省国土系统的先进典型,又是系统先进典型巡回报告团的成员,误了大事你负得起那责任吗?‥‥‥”“啊?!照你说我们是越权违法了罗?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手上的那张法律文书是拘传证不是逮捕证,谈不上拘捕。同时我也告诉你,拘传是我国刑事诉讼法赋予公安机关的权力,至于是否报市委批准,我想没有必要向你汇报吧?我看你还是把字签了跟我回去接受审查,否则,我们将采取强制措施,那时就更没面子了,至于其他的嘛,就不劳你费心了!”

吴家栋见吓也不管用,心里早虚了,脸上却故意露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态,竭力控制着自己,装出往日那种签字时的潇洒而优雅的姿势,在拘传证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可惜手偏偏不争气,签字时不自觉地出卖了他,还是微微地颤抖了几下,这一切都被马良看得清楚明白。他无奈,沮丧,极不情愿又不得不同马良回市公安局接受审查。7犯罪嫌疑人落网后的二十四小时是审讯的最佳时期,马良是不会错过的,他连夜对吴家栋展开审讯。“吴家栋,我们拘传你到市公安局,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怎么回事?你问我?我还要问你呢!我好好的到省里参加系统先进事迹报告团,你把我弄到这里来,你不给我一个说法,反到来问我,真是岂有此理!”

吴家栋外表气冲牛斗,内心空虚冰凉,他明白,与马良那样的高手较量,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苍白了,太没有价值了。人家既然能到省城去拘传你,没有证据他敢吗?现在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死蛤蟆也要蹦三步,何况自己还没到那种地步,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斗是斗不过的,狡辩一下也许对自己还有点利,他明知不敌,还是狠下心来背水一战。“是吗?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碰南墙不回头。好吧,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来个巷子里赶猪。我问你,夏荷怎么回事?”

“夏荷?”

他心里一格登,怕的事终于来了,马良一下就点中了要害。是缴械投降还是顽抗到底,他在心里反复嘶咬着,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沉默了一会儿他接着说:“什么夏荷秋荷?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有没有关系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它说了算!”

马良从案卷中抽出一张八寸的彩色照片,指着照片上的一男一女对吴家栋说:“吴家栋,拿去看看吧!”

吴家栋一见到他跟夏荷的合影,知道赖是赖不过的了,随改口说:“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现在社会上不流行一句话吗?一等男人家外有家,二等男人家外有花,我虽说是个公务员,可也是个局长呀,说不上是人上之人,一等男人应该算得上吧?是男人就会有七情六欲,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兴别的男人家外有家,我为什么不能?不错,这个女人的确是我的情妇,这又算得了什么?你睁开眼睛看看,远的不说,就说咱们市吧,上至市长,下到公务员,有几个在这个问题上是干净的?说到底,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个小节问题,值得你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哼,好一个小节问题!你们那些风流韵事我才没那闲心去理它哩!我要知道的是夏荷是怎么死的。”

“她怎么死的马强不是交代得清楚明白吗?我听城西分局刑警队队长刘彬说,马强见色起心,强奸杀人劫色劫财,案发后公安局在马强家中搜出了夏荷的存折、手机和贵重物品,找到了夏荷的尸体,铁证如山,你不去问马强反到来问我,奇怪!”

“奇怪吗?我看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是不是马强作案你比谁都清楚,事到如今,你觉得继续逗圈子还有必要吗?”

“马警官,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吴家栋,你也太不识时务了,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能对你采取措施吗?在铁证面前,蒙混过关只能是痴心妄想!好,我现提醒你,城西分局刑警队在马强指认的地方挖出的尸体根本就李代桃僵,最近在西苑小区下水道中发现的尸骨才是夏荷‥‥‥”吴家栋的脸刷地一下变得全无血色,原本还口若悬河的他,忽然一下语塞了,呆若木鸡地坐死被审席上。“好吧,你既然不想争取主动,那么,就让我来剥开你的画皮吧!一年前,夏荷来我市寻找机会,没想到因上大学学习的专业太冷,跑东家求西家总是得不到顾主的偿识,眼看带出来的生活费所剩无几,恰在这时收到家中的来信,说弟弟身患白血病急需钱治疗,让她尽快寄钱回去,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好到舞厅坐台。有一天晚上,顺发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赵宏发请你到舞厅潇洒,陪舞的小姐正好是夏荷,闲聊中你得知她是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因为生话和家庭困难不得已来舞厅坐台,便萌发了趁人之危将其占为外宅的念头。赵宏发何等聪明,从你的眼神中捉模到了信息,便不遗余力地从中穿针引线,没几个回合就让你抱得美人归了。”

马良停顿了一下,看着心神不安的吴家栋接着说:“你是靠吃软饭起家的,虽说你老婆材貌一般,而她却有一个位高权重的老爸,当初你追她就是看重了她老爸的权势,后来也是因为她你才当上局长,她抓住了你的软肋,可以让你权倾一时,也可以让你丢官现眼,所以你就成了远近闻名的妻管严。你有了夏荷,又不敢动用存款,只好向房地产开发商伸手,西苑小区的那套房子就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商送的。开始时,你打发夏荷仨瓜俩枣就相安无事了。没想到在一次土地竞拍前,几个开发商给你的巨额贿赂被她发现,并且还偷偷记下了那几个房地产开发商的名字以及行贿的数量,从此她便以此来要挟你,仨瓜俩枣再也满足不了她了,于是你就给了她几十万元的封口费,她虽说向你表示绝不外泄,可是,你信吗?你认为要封住人的口,除非是死人,你便萌发了杀人灭口之心。去年七月的一天,你在她的食品中下了大量的砒霜,吃下后不久便毒发身亡,为了便于尸体处理,你在卫生间进行了分尸,趁着夜色,将尸体分别抛入小区的下水道中,接着又将夏荷的存折、牡丹卡和贵重物品一并装入手包中扔在小区外边的公路上,后来被马强拾得,因为贪图小利,在银行取款时被监控电子眼记录得真真切切。城西分局刑警队在受理夏荷失踪案时贪功心切,仅仅凭一些遗物便认定马强就是作案凶手,更为严重的是在讯问时进行了讯刑逼供,马强也是雷打急了往树上指,不但供认了自己强奸杀人,而且还把自己做好事掩埋的漂流女尸说成是死者的尸体。其实,当时只要对尸体进行常规的检验,就不难发现疑问,你心里是再明白不过了的。你庆幸天上掉下来一个替死鬼,无论如何是不能错过这次机会的,就到市里去疏通,在市里某个大人物的干予下,尸体没有做应做的检验就匆匆火化了。你以为这页书从此揭过去了,谁知造化弄人,偏偏一场暴雨让尸骨再现在人们面前‥‥‥”吴家栋在事实面前无法否认,但又不甘心,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他肠子都悔青了,后悔不该抛尸下水道,要是当初将尸骨深埋郊外,哪会有今天的阶下之囚?他恨,恨自己做事太不小心,怎么能当着那个小贱人的面收受人家的贿赂呢?他恨夏荷心太深,给了她那么多钱还是不依不饶。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良突然发问:“吴家栋,梦该醒了吧?”

“对,你说得对极了,那个小贱人的确是我杀的,怪就怪她贪得无厌,该死!”

“啊?!该死?那么,陆定坤呢?”

“陆定坤?‥‥‥”吴家栋的精神彻底崩溃了。“对,陆定坤!难道你能否认杀了陆定坤吗?”

“我‥‥‥”吴家栋深埋着头。“陆定坤只不过是夏荷原来的男朋友而已,一个百分之百的无辜者!那天,他发现了你和夏荷在一起,心里难受,就跟踪了你们一段路,在他跟踪你时你也发现了他,也引起了你的警觉。当天下午下班后,他约夏荷见面你就偷偷地进行了盯梢,你怀疑夏荷把你收受贿赂的事告诉给他了,就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来他个斩草除根。你杀了夏荷之后,便跑到陆定坤的住处,谎称夏荷出了车祸,要他火速赶到现场,你将陆定坤用车拉到郊外,趁其不备之机用钝器猛击头部,接着又制造了一起交通肇事逃逸事故的假象,陆定坤就成了那起事故的无名尸,因为死者头部被碾压,身上又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交警部门只好按无名尸体火化了,那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也因为缺乏证据而久侦未破。应该承认,你的确做得天衣无缝,险些逃过了法律的制裁。可惜,你去诱骗陆定坤时,他正在与网友聊天,走时匆忙关闭电脑,一不小心把你的尊容也留在电脑中了,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吴家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千算万算光头一钻,我承认,输了,只是没想到会输得这么惨!细想来,谋划不可以说不缜密,作案不可以说不隐秘,事后的补救不可说不完美,可是,到头来全都是作茧自缚,终究还是应了那句老话:人在做,天在看,做了亏心事,终究有报应。高警官,我算是想明白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以身试法下场可悲,告子告孙告世人,莫伸手,伸手必被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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