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暖和的被窝中醒来，郑森感觉到了身边温软香体，长舒一口气躺在床上放空了一阵大脑。　　和台湾的艰苦不同，回到福建郑宅后，他的生活水平一路飙升，让人舒适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惶惶不安。　　毕竟乱世将至，窝在这温柔乡中实不是大丈夫所为。　　不过在台湾操劳了几个月，郑森是有些疲惫了，他在台湾是一把手需要样样操心，可在福建却轮不到他管事了，上面有父叔们把着大局，不会出乱子，关键的提前布局也与郑芝龙说明了，仔细想想也没自己要干的事情，只需要等着大事发生，郑氏趁机而动就行。　　这样一想，郑森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开，躺在床上再度睡去。　　等他醒来时，已是正当晌午。　　草草洗漱一番，郑森即被叫去吃饭。　　本以为还是夫妻二人，没想到上桌才发现竟多出了一个人。　　“咦？赖小姐怎么...”　　“我家姐姐叫我来吃的，怎么，公子不满意？”

郑森话被赖戚憬打断，望了董酉姑一眼，见到对方面带微笑眼中波光流转，丝毫没有半点吃醋的味道，只能是顺着台阶下了。　　“满意满意，有佳人在侧，这饭菜都香甚二分。”

他落座吃饭，桌上是小菜六碟，羹汤一碗，对家财万贯的郑氏来说真真算得上朴素了。　　三人小食片刻，郑森才回过味来，这丫头不是要嫁给自己做妾吗？　　也没听赖继谨说起日子啊？　　想到这里，他斜眼瞥了赖戚憬一下，嗯，当真是如赖继谨说的那样，是个大家闺秀，如董酉姑一般。　　可惜明明与自己并不相熟，甚至在此之前都没见过面，就要嫁给自己，说是做妾，实际上是郑赖两家政治联姻的工具。　　要说自己不爱女色那是假的，可他已有妻酉姑，让他与一个素未蒙面的女子相结合，着实提不起太多兴趣。　　郑森转念又想，这些女子嫁给自己，以后多半日子要独守空房。　　毕竟乱世将至，他要参与战事，转战东南，小家怕是顾不得了。　　吃完饭，郑森就起身前往内宅，三人是同去的，迎黄氏出门游玩。　　黄氏老迈，过六十六大寿时身子还算不错，然一个冬天下来，郑森能明显感觉比之前大有不如了，气色就差了许多。　　“阿嬷平日还需多补身子才是，将来见锦儿长大，为他择一门好女子。”

与黄氏在灵源山脚下吃糕饮茶，听着戏班子哼唱曲目，郑森握着黄氏的手说道。　　“唉，人老了不中用，怕是等不到锦儿长大喽！”

黄氏说这话时，伸手逗了逗一边奶妈抱着的郑锦，小郑锦被衣物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受了冻，只露出一个红彤彤的小脸在外面，黑珍珠般的眼睛转动，被黄氏逗弄便咯咯的笑着。　　小孩的笑声欢快无忧，让人心情倍佳，半晌后黄氏动了动脑袋示意奶妈退下后，左右就只有她与郑森二人。　　“森儿，阿嬷与你说，你要小心那郑彩，还有颜氏与她兄弟，这几人狼狈为奸，勿要着了他们的道，可记得？”

黄氏的提醒让郑森为之一凛，他怔怔的问道：“阿嬷说什么，森不清楚。”

听见郑森这般回答，黄氏刚想再说一遍时，就看到郑森清澈的目光，顿时抚着他的脑袋笑个不停。　　“好孙儿，好孙儿，似这般谁也骗害不了你。”

...　　在郑宅歇息了几天，郑森就准备了行囊，重新回到邺山去了。　　郑氏的大事有郑芝龙和他的一帮兄弟管着，小事有下面的人处理，他人也不在台湾，能做的其实就是通过邺山的中兴社去间接控制台湾，以及中兴社百子身后的家族。　　去到邺山时，并没有见到黄道周，他人在福州，正与八闽的高级官员交往，为朝廷南迁后的人事变动提前做准备。　　这对不喜与人奉承的黄道周来说确实是个苦差，不过既要入朝为官，参与国事，就得受上这番苦才行。　　而且黄道周一旦为官，邺山上的诸子也能跟着进入官府，他们本就都是有功名的，不入朝为官不是因为朝堂被东林党把控，就是苦差不值当去做，干脆不如追随黄道周听他讲学，以黄道周的声望，将来复出也能得到提携。　　这本是必然，当郑氏再推波助澜，进程就自然而然的加快了。　　“安南的消息，听说是明俨你卖的炮让他们一直打到现在还没停，北边的郑主想退兵，却被阮主反追过来打，两边现在是死磕上了。”

邺山之上，黄道周既不在，大家就放开了许多，每日也有讲学，可因形势日益严峻，大家讨论的话题也多是关于战争了。　　“安南之事，数十年怕是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南北双方各有缺陷，不过这倒也好，让我等能从中贸易，赚取些钱财。”

“对了，近闻江南粮价大涨，今年从南洋买进稻米运往江南，可是要大赚特赚了。”

“对了明俨，你在石马的炮兵被总兵大人调去讨贼了，听说非常出色。”

各种消息在邺山上的讲堂中进行着交流传播，邺山百子来自八闽不同地方，更有浙江温台，广东潮汕之地的学子。　　这不仅仅是一个巧合，这些地方其实共同组建成了明末的贸易体系，即东南海商。　　郑氏就是在这些海商中崛起的，而郑氏也并没有能力将他们都一一吞并，只是建立了一个框架，一套规则，将大部分人拉了进来，一起吃下海贸这块蛋糕。　　在郑氏麾下的船只中，除开他本部的船之外，有许多都是外来加盟商的船，他们有的是一艘船的船长，有的是坐拥几艘船的船主，有的则是像邺山诸子这般，以家族形势入伙。　　在邺山与中兴社诸子培养感情，分配利益没几天，郑森就收到了一个让他高兴的事。　　“高浦郑彩，欺人太甚！”

“郑彩小儿，安敢如此！”

“明俨，郑彩那厮拦着咱们的船不让出海，你为何还笑？”

郑森面露喜色，说道。　　“郑彩此乃取死之道，我等他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