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直隶。　　北地的寒风拂过，草木依旧枯黄，窄窄的道路两旁，罕有人经过。　　过了不知许久，才见西边地平线上出现一支旌旗，随风飘扬的旗帜上赫然写了大字一个。　　顺！　　这是今年由击败了大明最后一支可战之师夺取关中的李自成在长安刚刚建立的大顺国军队，也就是曾经的闯军。　　要说起来，包括闯军在内的农民军说是农民军，其主力其实一直是原明朝系统里的一员，奈何自天启朝开始，边军的饷银就开始常年拖欠，加之流年不利天灾不断，把持朝政的江南士大夫集团对北方武人鄙夷甚重，赋税摊牌日益沉重，总之多方因素累积下来，大明在北方的统治因为地理人文等原因成片成片的崩塌，正是这样的环境催生出了各路义军。　　闯军，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如今的闯军摇身一变成了顺军，所过之处民众竭诚欢迎，明军将领几乎无一不降，反倒是明廷的军队如丧家之犬，处处受到百姓的猜忌提防，自西向东整个北方大地皆笼罩在顺军东进的惶恐中，当然这个惶恐只针对大明皇帝崇祯等极少数一批人。　　普通百姓甚至是大明的官商士绅都已经做好了在这场改朝换代的革命中转换身份，开始新生活的思想准备。　　三月初十，万全都司宣府镇。　　大顺皇帝李自成列营城外，距离这里两百多里外就是大明帝国的首都京师，那个统治了世界上最强大帝国十七年的皇帝朱由检折腾了这个国家多年后，终于走到尽头了。　　这一切，每一个人都心照不宣，但和宣府镇外士气高涨的大顺军不同，人心思动的京师却是另一番诡异场景。　　除了即将到来的战争让人们变得谨小慎微不敢出门，京师肆虐的鼠疫致使人口大减，这也使得原本应该是帝国首都，帝国最繁华城市的京师变得萧条许多。　　内城，皇宫。　　身着破旧龙袍，在老太监服侍下穿戴整齐的中年男子怔怔出着神，他是大明帝国的皇帝，朱由检。　　只不过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人叫过了，以至于他都快忘记。　　“皇兄...”　　他兀自喃喃，眼神飘忽望着前方空旷处，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抓，却扑了个空。　　“陛，陛下...”　　“噢，是王大伴啊，呵，你可知朕刚才见着谁了？”

他说，接着脸上露出一抹真挚笑容：“是皇兄，皇兄啊！”

“还记得当初皇兄在病榻前与朕说，将这大明江山托付与朕，要朕谨守祖宗基业，勿使社稷败落，可现在，怎么变得这么糟糕，中都被焚，福王周王等宗室没于贼手，朕愧对祖宗，愧对皇兄，朕，有愧...”　　男人苦涩的咽下口水，目光望向大殿外灰暗的天空，眼前好似有一道道光影闪过，往事种种再度浮现，叫他难以自已。　　身边的老太监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哀嚎道：“陛下，老奴有罪！”

“...”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停止了诉说。　　“大伴，随朕上朝去罢，看看满朝衮衮诸公都有何应对之策。”

“朕相信，祖宗基业不会在朕手里葬送，诸公们定还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这是崇祯十七年，中华大地上出现了大明，大顺，大西，大清四个政权，群雄逐鹿莫过如此，身为被逐之鹿的大明早已千疮百孔，不能自医。　　京师的衮衮诸公心里清楚，中原的嗷嗷流民心里清楚，江南的士大夫心里也清楚，身处台湾的郑森更是明白，大明已经成了一滩淤泥，进去容易出来难。　　想保住中土，唯有效曹操故事才可，不过在此之前需要有一定的实力。　　离开台湾的前夕，郑森来了一趟鸡笼。　　经过淡水时，他下了一趟船。　　“噢！安东尼，好朋友你还好吗？”

“我亲爱的兄弟，当然了，你把荷兰人那群讨厌鬼赶走我真是喜欢的不得了，这位是？”

“我的师兄，呃同时也是未来的内兄，哈哈！”

郑森在淡水见到了安东尼，与他寒暄片刻后，就为安东尼和赖继谨他们相互引见了一下。　　“说说吧，台湾北部的情况如何？”

和原本想象的不同，淡水的情况并不是郑森根据情报所了解的那样，相反，这里和赤嵌非常相似，可能是因为淡水盆地得天独厚的环境所导致，因为金矿的吸引，来自闽浙以及日本的移民有相当一部分直接在鸡笼淡水定居了。　　在郑森与荷兰人和谈过后，安东尼和施琅、叶祝的任务变得重上许多，因为鸡笼淡水和金瓜石金矿三地都需要人进行坐镇，他们三个可以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没有一点空闲，这也是三个人从上岛之后就一直没有和郑森见面的缘故。　　不过让郑森感到欣慰的是，安东尼在淡水的治理小有成效，仅淡水一地的人口就达到了五千人以上，在其中心位置，即鸡笼河与淡水溪交汇处形成了一个小城市，而淡水盆地易守难攻的地形和四通八达的水运注定这里会成为台北的核心。　　“喏，那些木头就是武胜湾社、圭柔社等土番在山里砍伐的，也有一些是与生番进行交易购买的，不得不说一句，台湾的木材资源真的非常丰富。”

指着远处一排正在被工人从淡水溪中拖拽上岸的木排，安东尼如是说道。　　郑森与赖继谨蔡春溶等人交换了一下意见，望向淡水溪上游，那还有不少如这般的木排正顺流而下抵达这儿的木材加工厂。　　郑森仔细看了看，这些木料的尺寸基本都有一米往上，而且看这架势，目前砍伐的树木还只是外围山区容易砍伐的。　　如果是深山老林里的高耸巨木，恐怕直径能有三四米都不稀奇！　　“这是好东西，福建适合建造船只的树木大都在内陆山区中，砍伐运输都非常不便，如果台湾能够有一个稳定的木料来源，对我们的增益是很明显的。”

郑森点点头，对赖继谨的意见很是认可。　　眼下这些木材还是砍伐出来经过初步加工卖给大陆的商人，这未免有些过于暴殄天物，如此好的资源应该留在自己手里，进行阴干之后用于日后战船的补充。　　建一个造船厂。　　郑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