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找到我，说是她姨想趁周宏运下次休班在家的时候，让燕子到她家去一趟。周宏运是半月休班一次，歇两天。十天后，田燕跟着李兰去了一趟，吃过中午饭就回来了。我问燕子周宏运家的情况怎样，她说和李兰说的一样。周宏运只要休班，就捎信要么叫燕子去赶集，要么去玩。我也想让他俩多接触了解一下，结婚前多接触一下对他们双方都有好处，能够了解对方的人品和性格脾气。别像我和她哥似的，基本上没接触，更不了解，两担粮食就把我娶进门了。现在才慢慢知道他是怎样的人品，已经晚了。我想让她把周宏运领到家里来，让爹娘看看，也好让街坊邻居知道燕子定亲了。她也想让他来，可是又怕她哥出洋相，到时候大家都不好看。我对她说，你别管这么多，只要让他来就行了。过了一段时间，燕子和小周商量好了，等到他下次休班时就来。我把小周来的事告诉了爹，让他也给娘说一下。还给景祥哥和嫂子说了，让他们到时候带着孩子都过来。头天上午，爹去赶集买了些菜。田燕的对象到家来，是个新亲，我想让田景军陪陪人家，一来显得重视，二来让他看着这个家庭和睦。晚上，我给田景军说，明天燕子的对象小周到家里来，你在家陪陪人家，他说他不陪他。听他说不陪人家，我来气了：“本来还把你当个人物，可你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人家第一次来，你这个当大舅哥的，连面都不给人家见，算什么事呢？”

任我怎么说，他就不答应。气的我一夜没理他。第二天，景祥哥陪着小周说话，我和大嫂还有燕子做饭，一大家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饭。尽管田景军不在，我们还是把小周招待的很好，他高高兴兴的走了。后来，小周又来过几次，田景军都没和他见过面。小周问燕子，怎么这几次都没见大哥，燕子只能说，你每次来，都巧了，他都有事出去了。就这么搪塞过去，还能怎么说呢。刘大山傍晚来串门，屋里暗了，我便拿了两个木凳放到石头台前，让他兄弟两人在院子里说话。又倒了两杯水放到他们面前。两人先说起了王辉，刘大山说：“他现在一个月去广州进三次货，咱俩都没有他那样的胆量，人家真敢干。”

“他第二次进货回来，又亏了不少，我劝他别折腾了，他不听，又去了。”

说完，田景军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田景军掏出烟递给他一支，两人点上烟。刘大山吸了一口吐了一个烟圈。随后，他说：“在安徽的姨家表弟来信说，那边已经分田到户，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试点，土地承包期三十年。还说，过不了多长时间，就要在全国推广，到时候就没有生产队了，社员都单干了。”

让他这么一说，我们都很惊讶。田景军瞪大眼睛问：“是真的吗？”

刘大山说：“千真万确，我表弟来的信就在我家里。不信，你去看看。”

田景军像泄气的皮球：“怎么会这样？”

刘大山看着田景军，说道：“如果真的分田到户，撤销了生产队，你的会计也当不成了，你打算干点什么？”

他缓过神来，说：“现在不是才在那里试点吗？还不知道成功不成功。就是试点成功了，到咱这里还早着呢。”

刘大山说：“办什么事不都得提前作打算吗？真的到了哪一步，也好有个退路不是？”

“你有什么打算吗？”

他反过来问刘大山。刘大山说：“我想好了，既然咱没有王辉的胆量，也没他刁钻，真要分了地，种地也用不了这么多人，我就去城里找个活干。”

“能有什么好活，给我们干？”

“咱们年轻力壮，只要肯吃苦，干什么活不行？”

我向他们杯子里续了点水，对田景军说：“到时候你也跟着大山兄弟到城里找点活干。家里的地不要你管，我自己能种好。”

他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刘大山一看田景军没表态，也不知道田景军能看到哪一步，走了。两天后的傍晚，我听到外面有人骂街。“小石头，你这个狗日的，给我出来。”

“田普军你个坏种，当会计不公平，我们干一样的活，为什么给的工分不一样？”

“小石头，你出来给我说清楚，别在家里当缩头乌龟。”

我开了大门出去看了看，只见田瘸子的媳妇对着我家的大门在骂。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我走出了大门，问道：“二婶子，你怎么在这里无缘无故地骂人呢？”

“我在这里骂人当然有道理了，你问问你家那个熊孩子，我因为什么骂他？”

“你先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玉英，咱娘俩一直关系都不错，就是你家那个难揍的孩子，不是个东西。今天我和田秋的媳妇，那个叫贾什么来着，噢，叫贾振静。我们干一样的活，我挣的工分比她少一分。我就想问问，他怎么就少给了我一分？”

“我说二婶子，你问问行，不能张口就骂人，你说是不？”

“同样干活，我都四十了，她才二十多岁，不说我的工分应该比她的高，最起码也该一样吧。”

看热闹的有人说：“人家是军人家属，多给一分也行。”

田景军从家里出来，对她说：“快下工的时候，我去记工，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早走了。你还来找我，没扣你两分就不错了。”

她说：“我怎么早走了，你去问问田秋家的，那时候我就找了个地方，解个小手。管天管地，管不住屙屎放屁，我去尿尿你也管？”

大伙一听都笑了。二捣蛋说：“二婶子，你的尿不值钱，撒一泡尿，才尿去一分。人家二队的王辉上广州，在火车上，一泡尿就尿掉二百多块钱。”

看热闹的笑声更大了。还有一个年轻媳妇说：“我有一次也和贾振静一起干活，我和她前后脚的到地里，领工分时我就比她少一分。”

另外几个女的说，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纠缠，以后还真得注意点呢。队长来了，大声嚷道：“都黑天了，在这里吵吵什么，还不回家去。”

大伙才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