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景军家，从他爷爷那辈就单传，没有很亲的近门子，前院大叔家是最亲的近门子了。大叔和婶子就像亲叔和亲婶子一样，他们的大儿子景祥哥两口子，也就像亲哥亲嫂一样对待我们。还有一个二兄弟。一个下雨天的，我拿了一块花布，装作让婶子帮忙剪衣服，从她那里了解到了田景军兄妹的矛盾。婶子说，公公家在解放前很穷，他从年轻就在地主家当长工，一直到解放后，都没说上媳妇。到了三十五岁，娶了个小八岁的哑巴，第二年生了儿子石头，快四十岁的人得子，自然十分疼爱，含在嘴里怕化了，托在手里怕飞了，从小就娇生惯养，要太阳不敢给月亮。石头的下面还有过一个弟弟，生下三个月的时候得病死了，燕子比石头小六岁。石头到了上学的年纪，在学校里调皮捣蛋，经常和同学打架，老师和学生的家长，三天两头找他爹告状。他从小就不爱学习，经常旷课。上完初中，因他爹当过长工，解放后当农协委员，大队推荐他上了高中，两年高中，他光向黄帅和张铁生学了，就是不跟老师学。石头下学后，大队看他爹的面子，让他到打面房过磅收钱，这样比在生产队下地干活要轻松还体面。燕子学习成绩好，在班里每年都是前几名，得过不少奖状，初中毕业想考高中。石头不愿意让他妹妹上高中，对他爹说，女孩子上高中有什么用，能认识几个字就行了，早晚还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去的，还不如帮家里挣点工分好。他爹没有文化，也觉得女孩子上不上学一个样，结果就没让燕子考高中。燕子当时哭啊闹的也没什么用，就下学了。在他们两人上学时，只有他爹一个人挣工分，人家都偷偷地养猪和羊，他家不敢，日子过得比较贫穷。石头二十三岁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由于家里穷，他娘还是个哑巴。再加上他喜欢扎在女孩子堆里玩，成天流里流气，女孩子都讨厌他，口碑不好。也有人给他介绍过对象，可人家一打听就不愿意了。他眼看着差不多大的男孩子都有对象了，有的还结婚生孩子了，他心里着急啊。也不知道他听谁说的，可以用妹妹跟他换亲，他就打定了换亲的主意。他把用妹妹换亲的想法跟他爹说了，他爹刚开始也不同意，可他要死要活的逼他爹，没办法才同意了。可他爹同意有什么用，关键是燕子同意才行啊。燕子长的漂亮，身材也好，在咱这十里八乡里也是数得着的俊闺女，再加上他哥不让她考高中，她本来就对他有意见，你想想，她能愿意换亲吗？石头他爹对燕子说了要用她给哥换亲的想法后，她死活不同意。她爹说，到你哥这辈已经单传三代人了，如果不给他换亲，他说不上媳妇，打了光棍，我们田家就要绝后了。燕子问她爹，换亲这个想法是你的意思，还是哥的意思。她爹说是你哥提出来的，自己也觉得合适，就同意了。燕子气的掉泪，对她爹说，自己宁愿死也不同意给她哥换亲。一边是儿子，一边是闺女。两个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亲近哪个疏远哪个都不好，让他左右为难。听到闺女这么说，自己也就不再坚持换亲的事了。石头找不到对象，就怨恨起燕子来了，兄妹俩从此产生了过节。村里的人知道这件事后，编了一个顺口溜：“小石头，二百五，要用妹妹换媳妇。”

一天下午，我和燕子在园地里给姜锄草。我把在婶子那里听到的对她说了，我说：“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也结婚了，以后就好了。”

燕子说：“嫂子，你没看出来吗，他到现在还在记恨我。看见我就像见了仇人似的。”

我说：“你放心，如果他以后再对你有无理的要求，我跟你一伙，一起反对他。”

“嗯”我想起了婶子说别人家偷养猪的事，用毛巾向脸上扇了几下风，说道：“我听婶子说，别人家都偷着喂猪养羊，几年就能盖新屋。咱家也养一些不行吗？”

她用我递给她的毛巾擦着脸上的汗，说：“公家规定，各家只准养一头猪。但有的人家，确实喂了两三头，还养了羊。”

“咱家也多养一些不行吗？养大后，卖了攒点钱，几年后也能盖新屋。”

“咱爹那人胆小，什么都听公家的。不过，这几年大队干部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养就养了，只要上面不来查，他们也不管。”

“咱俩一块给爹说说，多养几头猪和几只羊吧。”

“行。”

公公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重体力活干不了了。生产队照顾他，派他到离家二里多路的花生地看花生。有一天傍晚，公公回家吃晚饭时，我们把喂猪养羊的事给他说了。公公听说要多喂猪养羊，连忙摇摇头：“不行，公家不让养。”

燕子说：“爹，你不知道吗？虽说上级不让养，可是别人家照样养啊，大队干部都装着看不见。”

我接着说道：“就是的，这两年不像前几年管的严格了。”

公公把吸完烟头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说：“人家养是人家的事，咱不能养。咱要听公家的话，公家让干什么，咱就干什么，不让干，咱就不能干。”

我就把今天和公公说的事给田景军说了。“你们给他说这事干么，他干不成事。”

他说。“爹干不成，咱干。”

我看着他，把我的想法说给他听。“你就别操心盖屋了。”

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你能操心？”

我转脸看着他，问道。他笑嘻嘻地说：“能，你放心吧。”

“你给我钱从哪里来？盖屋可不是一点两点钱就行的。”

我就想问问他的想法。“我自有办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