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珠宝，乱世黄金。四天后。风尘仆仆的黎三爷，刚一回府，黎大帅便以普通父亲的身份，送了他百根小黄鱼。这是从明面上给了他筹备私募私营的本钱，看重之意无需言语便灼灼刺目。明路子上正大光明地敲打暗示过了，大帅便将一屋子人打发了。“累了吧？”

见那群碍眼的都散了，坐在大帅身边的现夫人，难得露出脸上微许的慈爱柔意，“可有受伤？”

“受了些皮肉之伤，不碍事。”

“赶紧回去歇着吧。知道你馋，晚上的庆功宴，我派人备了些你最喜欢的玉冰烧，又邀请了长驻在汉城附近，带有军衔、军功可赶得来参加大宴的鄂军军官，可是早睡不得的。”

“是。”

黎三爷也不强撑，“父亲，母亲，我先回院了。”

“去吧，歇着点，也让手轻的丫头给你仔细上点药。”

待他出了大厅，现夫人才道，“经此战血洗礼，是不是该放手让他出府安宅了？”

“…不急。”

黎大帅用手指敲着桌子，“老三这次倒是稳重了不少，方才收礼之时宠辱不惊…到底是又长进了。”

“……”她虽也看在眼里，可，“我刚刚说起玉冰烧之时，他眼直发亮，受了伤的人哪能喝酒，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主帅，于三军不利。”

“夫人严重了。”

黎大帅轻拍她的手，“少年心性，现在又是胜功之时，在自己的大后方还蹦着那跟弦，他可不是圣人，也还未尝过身为一家之主的责任，收不住心。”

“…听你的意思，可是？”

“他该成家了。”

黎大帅目光幽深，“不论出生，人品贤良就可，人选，你替他定吧。”

“就不怕我撮合成一对怨侣？”

“不听子言不顾子愿，你最恨的便是这事，”黎大帅握住她的手，“你的性子，我最清楚。”

现夫人面色骤然一僵，快速抽回自己的手，又瞬间觉得不妥，忙冲他复笑道，“大帅说笑了。”

黎大帅幽幽地叹了口气，独手握拳攥紧失了温度的手心，“我与黄参谋还有事相商，就先去书房了。庆功宴开席之前，你记得派个人去书房叫我。”

“好。”

现夫人心神不定，难得柔声应道，听在他的耳，又让他想起在几年之前，那个会对着他温声细语的慧兰…当初到底是…让那贱人死得太过轻巧！口中咬的舌尖见了血，他神情一醒，眸色几番犹豫，还是补充道，“府里头到娶正妻年纪的，也可为他们一同打算打算。”

现夫人一听便知他话中有话，黎家家训有言：子孙二十方允成婚。前两年火候刚合…德仁那个孩子…却骤然离世…府中又如大师所言，多事频发，不宜大动，恐生事端。去年秋季复议之时，儿郎出征。今年荣返，多子折损。好不容易，现下商量给前途似锦的老三娶妻，必是要挑最好的。凡名门大家闺秀或是有些底蕴财气的家族势力，谁看得上那个烂泥似地老二黎德义。如今，适龄的老四、老五都死了，老八也被眼前这男人，亲自贬至了地茂物博却是鄂省目前富穷悬殊最甚的恩施州；老九已是个等死之人；小十和小十一又还不到迎娶正妻的年纪…“等忠儿的婚事先定了吧。”

现夫人脸色不好，但到底既没答应，也没拒绝，“我这人眼挑，看上的想必都是内秀人清的独臻小姐。若是兄弟间同时看对眼了一个人…岂不是闹了笑话。”

“慧兰啊…”“你不必说了，我的性子你清楚，能答应为他看一门亲事，已是让步了。”

“…算了，随你吧。”

与她，总是他先妥协，“老六晚些时候娶妻也好。”

那时一切皆可尘埃落定，他也不是爱权斗的性子，何必将他拖进泥里。“他就是不娶也过得。”

“你怎还是对他有…”“大帅，”现夫人听不得，便忙打断他的话满不耐烦道，“黄参谋怕是等得有些急了。”

这是赶他走了。黎大帅难得一楞，随即笑中夹了一分宠溺，无奈道，“府里头，也就你有这胆子。”

现夫人目送着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嘲地浅笑着摇了摇头，她…愈发看不懂他了。明明是他几番对不起她的。一丘之貉，装什么白头海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