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还有说有笑的几个人，看见这人，脸上顿时就都没有了笑模样，尤其是北离离和许大灿两人，反而还变的紧张了起来。北离离站起身来，往前迎了几步，扶住了走几步路都“如风抚柳”般的王大娘，还没来得及开口，她就哭着说：“主任啊，王德喜走了！”

走了？北离离连忙扶她坐下，王大娘才边哭边说：“你们刚走，他就起来跟我说去上厕所，就去了外屋。再回来手里就拎着个旅行袋，然后就开始往里头塞衣服。我拦着他问，我说你干啥呀？他也不理我，收拾了几件衣服，又和我说他想吃碗醪糟汤圆……我被他给吓的不行，但是架不住他说就想吃一碗这个，我就去给他做了。他吃了醪糟，然后突然跪下重重地给我磕了几个头，然后告诉我说“儿子不孝，这就走了，以后就当没我这个人了。回头你就去找主任办分家吧。”

说完不顾我哭着喊着求他，头也不回就走了啊！我的儿啊，我活着这么些年吃这么多苦、受这么些罪！要不是为了你我早买瓶农药喝了啊！”

看着哭的伤心欲绝的王大娘，屋里的人无不为之动容。焦燕更是感性的抹起了眼泪。北离离连忙对许大灿说：“你和曹正阳一起，连忙去找。沿着去镇里，往县城方向的一路寻找，开我的车去，快！”

许大灿和曹正阳也很拎得清，拿了钥匙二话不说就出门了。上了车，许大灿对曹正阳说：“来发挥你的特长，判断一下咱们该往哪个方向追。”

曹正阳打开手机地图，放大缩小的研究了一会，指着屏幕对许大灿说：“我对这边不熟悉的，但是也听你说过这边是藏区来的，许多习俗都不一样。所以我判断那个王应该不会往金川县那边走，他应该也不会要去马尔康，所以我判断他会往南边走啊。我记得听你说过，村里的年轻人出去打工，一般都会首先成都的啊？”

许大灿很相信曹正阳的判断。这家伙就是个人形的北斗导航。曹正阳在寻路、认路、辨别方向这方面特别有天赋。当年在部队的时候，“藤壶”连长就发掘出了他的这个天赋。他能在全都长得一样的汽车里面找到自己连队的那辆！连长都做不到这一点！用“藤壶”的话说，曹正阳是天生的舵手。要是生在古代，这家伙绝对是所有船长心目中的宝贝疙瘩。只可惜现在有了声呐、雷达、北斗、已经不再单纯靠人的经验来判断方位了。不过曹正阳也仍然是“藤壶”的宝贝疙瘩。连长对他的重视程度甚至还在许大灿和黎耀松之上，不管有啥好事都带着他。之前说过安宁的地理位置特别重要。它地处6个乡的交界之处，是6个乡的经济文化交流中心。道路四通八达，过往的汽车非常的多。王德喜要是肯和人家说两句好话，他轻而易举的就能搭辆便车。许大灿没有听北离离的，顺着去镇上的公路往金川县的方向找。而是开着车，往马奈镇的方向走。如果王德喜真的想去成都，那么走从金川到丹巴，再途经泸定县到达雅安市的这条路是最近、也是最方便的。一路无聊，曹正阳心不在焉的刷着抖音。许大灿也没有太把这件事情当成什么重要的事情来办。还是江叔的那句话“你不能在他跟你爸有仇的前提下主动去帮他”，这才是在村里生存的智慧。再者说了，把王德喜找回去就真的好么？恐怕除了王大娘之外，就连北离离心里都揣着“要是找不着就好了”这样的想法吧？刷了一会手机，觉得无聊的曹正阳问许大灿说：“你们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专心开车的许大灿没明白他的意思，随口问道：“哪样？”

“就这个王什么喜啊！三四十岁人了，还好吃懒做啊，有手有脚也不知道去做分工，还要靠他妈啊，这种人在我们那里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啊！”

许大灿哈哈大笑：“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去厂里拧螺丝的吗？”

曹正阳不疼不痒的给了他一拳：“你好烦呐！人活着都是不容易的嘛，总要做工才有的吃啊；不用做就有的吃那是小孩子来的嘛！”

许大灿叹了口气：“你是这样想的，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这才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因为我们都还有心气在。男人在世，只要知道孝顺父母，养活老婆孩子，哪怕他在外面活得像狗一样的卑微，那他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曹正阳放下了车窗，任由呼呼的冷风吹从窗口灌入，一直吹了好一会儿后，才关上车窗，有些伤感的对许大灿说：“以前我一直以为我是男人中的男人。无论是在基地、在海训场、还是在舰上，我都奋勇争先。我敢从被大风吹的钟摆一样的直升机上面，滑降到同样随着波涛起伏的舰艇甲板上。也敢穿着潜水服跳进海里，在水下进行作业，一做就是半个钟啊。我以为我能在海上干一辈子，用一辈子来守护祖国的海疆。但是，时候到了，该走就得走啊！我们这些老家伙们不让位子，怎么让更年轻也更优秀的新人们进来？可是回来之后，我不灵了啊！我发现过去学的那一套用不上了啊，我不知道要做什么啊？我老妈跟我说拿退伍费开家咖啡店，做做奶茶，泡泡咖啡，小本经营过日子。我老豆跟我说私家车越来越多，搞个洗车行，一定赚的哦！可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太平淡了，我会受不了的！”

许大灿默默地听着老战友倾诉着他的心里话，这番话他已经憋在心里恨久了吧。要不是今天因为王德喜的事情，而有感而发的，恐怕他会一直憋在心里的。曹正阳说得对啊，他们回到地方以后，最大的不适应并不是找不准自己的定位，定位这个东西真没有那么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