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疑点是硝烟反应的问题。正常来说，子弹离开枪膛时会带着残留的火药残渣和金属粉末，会在枪手身上、手上留下痕迹。如果击中目标，在弹孔内缘和周围会有很明显的硝烟反应，但奇怪的是，我用试纸测试了死者的伤口，硝烟反应并不明显，更奇怪的是，弹孔上下内缘的硝烟反应测试不均匀，这是其一。”

齐维闭上眼睛摘下手套摸着死者胸前的弹孔。子弹出膛后，火药残留和金属粉末会附着在子弹上，子弹高速旋转打入人体后，火药残留和金属粉末会均匀地分布在弹孔内缘每个部分，硝烟反应测试不均匀是不太可能发生的。“哎，你干嘛，快把手拿开！”

新毕业的法医小姑娘不知道齐维的身份，但知道这样做很容易破坏尸体，而且死者还是一名艾滋病患者，万一感染就得不偿失了。“不碍事，我齐维百无禁忌。”

齐维冲着小姑娘眨了眨眼睛。虞乘风冲着小姑娘微微摆了摆手，小姑娘这才气鼓鼓地白了齐维一眼，又继续做着手头的工作。韩孟丹知道齐维的办案风格比较怪异，见怪不怪，继续说道：“其二，子弹出膛后会保持高速旋转，击中目标后会对皮肤和内脏造成很大的破坏，可是死者的胸前和心脏只有一个弹孔，并无其他破坏的痕迹。”

子弹高速转动会对人体组织造成巨大的破坏，这也是那么小一颗子弹能终结人生命的原因，更甚者类似于达姆弹之类对人体组织的破坏更大，前面一个小弹孔，进入人体后会形成一个巨大的空腔，后面的伤口就会变成一个巨大的窟窿！但从死者伤口的情况看来，子弹击穿胸口和心脏，却并未造成更大的破坏，但无论如何，朱占林都是死于这颗子弹，子弹经过弹道测试，证实是从刘天昊的警枪里发射出来的，现场发现的子弹壳和子弹也完全匹配，这是不争的事实。“乘风，你申请下手枪测试，再买一只猪回来，用活猪进行测试。”

齐维说道。虞乘风应了一声，说道：“申请手枪测试这个没问题，但活猪怕是队里不能批吧，现在猪肉可贵着呢，而且这笔经费不太好入账。”

齐维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卡，轻轻地放在桌上，说道：“买头和刘天昊差不多重量的猪，测试完成后直接卖给刑大食堂，还能小赚一笔，如果管食堂的老李不同意，就让孟丹出马找她哥。”

买头和刘天昊差不多重量的猪！这话要是让刘天昊听到，估计一口老血能喷出二十米远。韩孟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白了齐维一眼，心中暗道：都说齐维办案不拘一格，今天算是见识到了。虞乘风也实在，拿着齐维的银行卡向外走去。“还有，顺便把那对儿姓查（zha）的姐妹花拘传到队里。”

齐维故意把zha字读得很重。虞乘风停住脚步愣了一下，拘传一名合法公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需要有当事人违法的证据。《阎王令》一案中刘国华和陆永定行为嚣张跋扈，作案手段明显，但一直苦于没有证据，直到证据确凿之后才上门拘捕。都说齐维办案不走寻常路，从现在看来一点也不夸张。“齐队，这怕是……”“拘传两个人应该难不倒虞大警官吧？”

齐维打断了虞乘风的话，随后两手抱拳拱手，学着古人的样子冲着他拜了拜。虞乘风做事一向一板一眼，不符合法律程序的事儿绝不肯越雷池半步，他冲着齐维摇了摇头。齐维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好吧，拘传姐妹花的事儿我和阿哲去，也许还有其他的收获。”

直到后来，虞乘风和韩孟丹才知道齐维这样做的深意，但二人现在却理解不了。韩孟丹又讲述了死者的死亡时间等基本要素，齐维听得只打哈欠，一幅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正当她要发作时，齐维的手机响了起来。齐维看了一眼手机，脸上的懈怠之意去了七七八八，接了电话听了一阵后眼睛逐渐发亮：“怎么样阿哲？抓到没有？”

韩孟丹立刻看向齐维，虽说没听到电话里的内容，但直觉告诉她一定和刘天昊有关，见他眼神逐渐黯淡了下来，暗地松了一口气。“好，现场什么都别动，我马上就到。”

他挂断电话后向韩孟丹一笑：“孟丹，你先忙着。”

韩孟丹哪肯放过机会，急忙摘了橡胶手套，脱了白大褂跟着他向外走去：“我也去。”

齐维顿了一下，看了看一脸坚持的韩孟丹，说道：“也好，我正愁着怎么去呢，正好你开车，而且……早晚也得叫你去。”

“你这人！”

韩孟丹嘀咕了一声，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王嘉利从来没想过他的公司一天之内能来这么多警察，而且还都是刑警，但这时候他知道不知道也无所谓了，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坐在他最喜欢的意大利真皮老板椅上，眼睛睁着，盯着大门口上的一块金色的牌匾——“诚信赢天下”，鼻子歪在一边，从鼻孔中流出的血液已经干枯，把整个鼻孔堵得严严实实，颧骨、左眼肿胀淤青，眼眉上一道清晰可见的裂痕，嘴唇被打得裂开一个大口子。他的两只手和脚被牢牢地绑在老板椅的扶手和下端的液压轴上，绑扎的工具是塑料绑扎绳，每个肢体各两根，以防止死者逃脱，被绑的部位有些肿胀和擦伤，应该是死者在挣扎的时候造成的。杀死他的是一支笔，一支价值不菲的派克金笔，笔直地插在他的喉咙上，鲜血混合着少量黑色的墨水从伤口流出来，把胸前衣服染红了一大片。另外四名打手倒在地上，有的趴着，有的仰面躺着，头部附近流淌着一大滩鲜血，脸上已经肿胀得像个猪头一般。“我来的时候就这样，老板王嘉利已经死透了，这四个人头部受到重击，但还活着。”

阿哲介绍道。“活着的？”

齐维急忙蹲下身体摸着其中一名打手的颈动脉，果然发现还微弱地跳动着，他看了看守在门外的几名医护人员焦急的神情，又向阿哲说道：“医生都来了，怎么不送去医院抢救？”

“你不是不让动现场嘛，我就没动，但他们四个已经让医生检查过了，只是头部受到重击晕了过去，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阿哲说道。“行，先把他们送到医院吧，派人盯着，只要醒过来，立刻通知我。”

齐维说道。在齐维理念中，办案必须灵活，不能循规守矩。阿哲从小就受到葛青袍的影响，做事循规蹈矩，加上警校和刑大又是一个讲纪律的地方，培养出来的大部分人才都会循规蹈矩，像他这样的另类几乎很少见，个别一个半个也会很快被淘汰，要不是碰到钱局和韩队这样的领导，估计齐维早就被开除出警察队伍了。医生以救人为天职，得到齐维的同意后，立刻冲了进来，很专业地把四人台上担架，一切忙而不乱地进行着。尸体检验自然是韩孟丹的事儿，她用各种仪器察看了一阵，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凝重。从失血量来看，并不足以致命。死者嘴唇和指甲周边有发绀现象，但口中并无异样气味，可以排除中毒死亡的可能。钢笔上没有任何指纹，说明凶手事后进行过清理，从钢笔插入的位置可以初步判定死者死于异物堵塞气管，属于机械性窒息死亡，显然凶手对人体结构非常了解，钢笔插入的深入适当，既堵住了气管，又没损伤周围的血管，还要保证死者挣扎的时候钢笔不会掉下来。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能打倒四名身强力壮的打手，又能精确地杀死王嘉利，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刘天昊却具备这个条件，这就是韩孟丹眉头越来越紧的原因。而阿哲的一句话彻底把刘天昊钉上了凶手的标签：“齐队，公司大厅有监控，查看后发现了刘队来过，在这里呆了大约二十分钟左右，离开的时间就是我赶到这里的之前十分钟。”

“除了他之外，还有人来过吗？”

韩孟丹急忙问道。“没有其他人来过，刘队走的时候把录像头破坏了。”

阿哲说道。“你怎么肯定是他？”

韩孟丹反驳道。阿哲挠了挠脑袋，录像并不清晰，而且来人的穿着打扮是一名流浪汉，只是大约看着像，却无法肯定。“孟丹，这里有一个脚印，你来看看。”

齐维蹲在打手躺过的地方说着。血迹中的确有一个脚印，是一只鞋的前脚尖部分，韩孟丹只看了一眼便确定了鞋印属于刘天昊，因为这双鞋是韩孟丹给他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