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生环顾四周，他阴阴笑了声，“我家老爷子说了赵师傅是我们村的大恩人，我们一家子的命可都拽在你手里，我哪敢对您动粗。”

我挑了下眉，今个的李长生有点阴阳怪气，感觉像是要搞事。我这人吧不想惹事嫌麻烦，真要有人想搞事我也不带怕的。盯着李长生看了会，扯笑了声，“李长有这样的觉悟自然是好的，没让老爷子白疼你一场，往后好好做个人，老天爷自然不会收你。”

老头不在人群中，昨晚离开祠堂后再没见到他人，现在不知是死是活。李家招来邪魂在阳间惹出那么大的祸，待王景荣残魂入了地府，这事定是瞒不住的。老头想用自己的命来换李家往后的安稳，说句不好听的，他这条老命还得看阎王爷愿不愿收。等王富贵爷孙俩落葬，我在西山口村的任务也就结束了，李家人以后如何与我无关，现在对李长带着情绪无非就是替老爷子不值。李长生松开手，“承你吉言。”

阳光下，李长生不知招惹了什么脏东西，眉心处的黑气越来越浓，眉头之间隐隐约约出现了一条黑线，两头尖中间宽，黑气时不时从黑线中溢出。昨晚见他时，这团黑气还很淡，过了一晚上眉心上都长出线了。呵呵，邪气入体不死半条命也快没了，与一个快入土的人有啥好争的。冲着李长生挥挥手，朝着村口走去。一辆不起眼的面包车停在路口，车窗用了茶色贴膜，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样子。我经过车子时看了眼车牌，从西山镇来的，车子没熄火，驾驶室里没人，从挡风玻璃往里看，车里乌漆嘛黑的。入了村，我直奔了王富贵的院子。大门敞开，里面传来人声，还挺热闹。我站在门口往里瞅着，几个身穿僧袍头圆光溜的和尚撩起袖子在里面搬东西。我眼尖的在一堆废墟后面发现了巫素素的影子，慧心大师跟在她身侧，两人头靠在一起不知说什么悄悄话。慧心边笑边走，走着走着一只大手在巫素素的腰上扶了一把，将她往里推了下。此时刚好一片碎尸从头上落下砸在了他们刚刚经过的地方，巫素素抬起头，煞白的脸上余惊未了。我大踏步的走了过去，不露痕迹的从慧心手中将巫素素带回自己身旁，看到慧心将手搭在巫素素腰上，心里莫名的窜起一股火恨不得将这只手给剁了。“大师怎么有时间过来，不是说今日寺内有场法事走不开吗？”

慧心单手立在胸前冲我行了礼，“主事之人行程延误，择日再定了。”

说话间，王家大院被清理干净，房屋塌方的地方露出很大一片地基。普济寺的僧人喊了声，慧心大师慢悠悠的走了过去，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我纳闷的问巫素素，“他来做什么？”

“霍家那孩子是慧心超度的，现在霍家诅咒已了，王景荣受此牵连，大师说他心里过意不去，亲自过来送王家爷孙最后一程。”

我无语的盯着巫素素看了片额，她歪着头若有所思的问了句，“你信吗？”

我果断的摇了摇头，普济寺主持一直是西山镇及周边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他做任何事都是以善为先，他做的每件事都不会让人觉得他有什么问题，事实上，我也确实找不出有什么问题。正是因为没有问题才觉得有问题，每一次他出现的时机都是那么的巧合，干的又都是为民除害的事。这，这就好像街头摆拍一样，先在必经的地方放上道具，然后假装如果顺手使用道具被拍下一张极具特殊意义的照片或视频，慧心给我就是这种感觉，很假，假的让人挑不出毛病。“过了今天，我们就带着三叔离开，我应你的事”话还没说完，外面来了一群人，驮着三辆板车闹闹哄哄的闯进门内。这些人的穿着看起来不像是山西口村的村民，他们穿着短打的马褂，灯笼裤，脚上套着布鞋，腰间系着袋子，男男女加起来十几个人。进了门就开始张罗着将车上的东西搬到地上，其中一个穿着长衫的男子戴着黑框眼镜，手中托了个罗盘，在院子里走了两圈，选了个方位后，指了三四个身材彪悍的男子道：“台子就在这搭，手脚麻利点，十点开场，都别误了时辰。”

壮汉应了声，杀开膀子就开干，动作极为粗鲁也不顾周边有没有人，胡乱收拾出空地后就开始将一个个木箱子从外面搬了进来，挨个放平后往上扑了成灰色的地毯，乒乒乓乓一阵敲打，一个简易的舞台就这么搭建好了。穿长衫的男主看起来像是这伙人的头，往台子一站走了几步又各处蹦跶了几下，确保台子牢固没问题后才让几个女人将桌椅乐器上的搬上去。这时边上搭建帐篷的人刚好完工，那几个女人在男子的示意下拖着几个行李箱走了进去，拉起帘子堂而皇之的在里面开始换衣服。这波人犹如猛虎般极其效率的操作，把我和巫素素都看傻眼了。不一会功夫，换了装束的女人鱼贯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身穿廉价的戏服，头上套着假发，走到台上往那一坐，掏出镜子开始给自己画戏装。“戏班子的人过来做什么？”

我轻声问了句。巫素素也是皱着眉头，今个王家爷孙落葬，谁这么恶作剧请戏班子来闹场？她看了我一眼上前询问长衫男子，得知是村长一大早派人来请，说是今个有大喜事，给足了两倍的钱，他们才推了手上的活赶过来的。又是那个李长生，这人到底想干嘛？办白事跟人说办喜事，这不是存心给人找晦气嘛。我扯住巫素素的手，不然她与这些人理论，他们就是收钱干活的，说多了也是给自己找气受。余光瞥见慧心与他弟子从侧面走来，心生一计。李长生把慧心请过来住持法事，这边的事由不着我们掺和，咱就等着看这位大师如何收场。巫素素白了我一眼，随我走到边上，靠在阴凉处等着看好戏。果不然，慧心见着戏班子眉头紧皱，他派弟子上前问话，估摸着戏班老板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问话的僧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到他念了声法号回到慧心身边，两人交头接耳的说了会，慧心怒甩僧袍走了出去。没过多久，慧心与李长生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一脸怒气隐忍着没发作，直接从戏班子跟前走过向我们走来，看来他与李长生没谈拢，脸上的情绪绷不住了。“小施主，我们开始吧。”

我看了下时间，还有半小时才过十点，灵堂没见着，送葬的人也没见着，我问慧心如何开始？一边敲锣打鼓唱大戏，一边诵经念佛？慧心被我问的满脸通红，似有苦衷说不出口似的连声哀叹。巫素素从旁看不下去，忍不住道：“大师，您可是西山镇大善人，您说的话还有人敢不停？我就纳闷了这个李长生是什么来头，还能不给您面子？”

我暗中瞪了巫素素一眼，慧心本就下不了台，她还在那戳着痛楚让人不自在。“巫小主你有所不知，这西山口村李家对我们有恩，当年我师父远走修行时受李家照拂才能回到普济寺，他老人家圆寂时特意叮嘱无论李家提什么要求，我们都得照办。”

我盯着慧心隐忍的侧脸，看不出他话里的真假，“原来大师与李家还有这样一段渊源，既然如此大师也不必为难，逝者已逝，王家爷孙在地下也看不着听不着，他们是西山口村的人，李长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也就求个安心。”

慧心被我这么一说顿时心情开朗，连连点头称是，“小施主年纪轻轻就能有这样的见地，老衲迂腐了。事后，老衲跟两位讨杯粗茶。”

我扬起嘴角笑着应道：“村口前有条山道，顺道上行有座宅子，大师要是不嫌弃路远，我与内子等你。”

说罢，我牵着巫素素的手往外走。刚好遇上从帐篷里出来的李长生，他笑呵呵的抬手挡住我们的去路。“仪式就要开始了，赵师傅不看看吗？我可是给王富贵安排了他最喜欢的大戏，保证热闹。”

我笑了笑，压进李长生，几乎是贴着他耳边说道：“你是死到临头不自知，亏你也想得出在这个时候找人唱大戏，唱给谁听，鬼吗？”

啌啌咣咣，镗镗。话音刚落下，台上响起一阵敲锣打鼓声，李长生浑身一哆嗦，汗毛竖立，脸色煞白，瞪起的眸子像是受到极大的冲击似的充满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