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一起，我脑神经顿时剧烈抽抽起来，忍不住转向北角，还好蜡烛还亮着，没到最坏的时候。呼出一口气，我看向棺内，婴儿服套着尸骨干瘪的搭在王景荣身上，发黑的骨头上面布满了细空，那是被毒素腐蚀留下的痕迹。一张笑颜逐开的照片摆在头部的左侧，刚出生的王景荣看起来很小，五官拧巴在一起，胖嘟嘟的脸，嘴角上扬，他是那么的可爱。我握紧拳头深吸了口气，戴着黑手套在棺内探查了一遍，棺内并无异样，不知那声婴儿哭啼声从何而来。抽手之际，隐约感觉到来自照片上的鬼气。气息太弱，要不是指尖挨着近了些压根就察觉不到它的存在。我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下，凑进照片一看，王景荣的脸变得模糊起来，像是被一层薄薄的雾遮盖了似。“王景荣，你可听得到的声音？”
我低声问了句。薄雾流动起来缠上了我的指尖，手指顿时阴冷的没了知觉。我心里笑了声，最初最坏的打算是给王景荣做套人皮，让他可以全尸入葬。遭了那么大罪，我没指望他的魂魄还能留下点什么，没想着这娃的死命还挺硬，被木阳子黑气灼伤还能留下一缕残魂。残魂在我指尖若隐若现，我取出囊袋将它收拢起来，放进怀里，用阴气护着，深怕一不小心这仅有点残魂也没了。环顾四周，这屋里连张桌子都没有，于是将裹尸布铺在了厚棺上，取出王景荣的尸骨摆放在上面。准备工作做好，请出纸衣。按照田老板教的步骤捏住纸衣两侧的肩头轻轻一抖，纸衣从内部撑起，片刻功夫便有了血肉之躯的真实感，要不是分量轻如鹅毛，我真怀疑自己抱了个大胖小子。纸衣没有脸，我将它放在王景荣尸骨边上，接下来我取出缝器一一摆放在裹尸布上，这次缝尸与以往不同，在不破坏纸衣的情况下将王景荣的尸骸放进去，那真是比缝起一具破碎的身体还要难。缝尸匠一旦开始缝尸，中间是不能弃尸的，更不能破坏尸体，我拿起剪刀的手微微发颤，小心翼翼剪开衣服，哗啦一声王景荣的尸骸散了开来，碎骨落在布料上，少说也有百来块。顿时，我在心里将霍家祖宗全都招呼了一遍，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至于下这么狠的毒手吗？骨碎不是人为所致，骨头长期受毒素侵蚀所致。这副尸骸先前被僧人动过已经不堪负重，现在没了衣服的束缚便散了。看着一堆骨碎与骨粉，我脑袋嗡嗡作响，这下可咋整？正在犯愁之际，从北面吹来一阵微风，打我跟前飘过带起一片骨碎落在了纸衣身上。骨碎在纸衣上停顿了下，以肉眼可见的形态没入了纸衣中。等完全消失后，纸衣表面尽然没有一丝缝隙。我揉了揉眼睛，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世上还有这么神奇的事？我见过田老板如何将纸衣变成活生生的王富贵，那手法堪称一绝，眼下这白纸吸骨的手法更是闻所未闻。我向田老板要纸衣时，他就问了我一句‘要来何用’，等我答完，他便进了屋，半个小时候讲这件纸衣包给了我。拿了纸衣我也没多问，只当是与先前一样变个活人出来合着尸骸一起葬了就行，没想着，同样是一件纸衣还有不同的用法，纸匠一行太神奇了。心里不断感叹，朝着北角拱了拱手，“老祖在上，玄陌叩谢。”
有了老祖的点拨，后面的事办起来就容易多了，按照骨碎不同的部位规制到纸衣上，等着骨髓骨粉全部被吸收后，我蹲在纸衣前，发现纸衣内部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原本半透明的纸衣中多了棉絮般动东西，丝丝分明层层叠叠，我好奇的戳了下纸衣，明显感觉到内部充满实质感。将剩余的骨粉洒在纸衣上，捧起王景荣小小的头骨，细细比对后对着纸衣那张脸轻轻放下。头骨一点点被纸衣包裹吸纳，那张没有五官的脸上逐渐浮现出鼻尖、眼眉、唇瓣，一张活灵活现的脸呈现在我眼前。我仿佛看到一个新生儿诞生，那种喜悦难以言表。纸衣轻薄，总好过一副枯骨入葬的好。我取出王景荣的残魂放在他眉心处，催动阴气将残魂打入纸衣中，片刻功夫后，纸衣身上那层轻薄的纸浆开始消融。这就跟拆包装纸一样，撕掉外面那层膜里面的东西看起来更透亮，纸浆消融后，王景荣看起来更为逼真，躺在裹尸布上就跟睡着了似的。离开医馆时，田老板说过纸浆消融那便是成了，他也曾担心过要是纸衣与尸骸无法匹配的话，那最好的法子就是将纸衣烧毁，以免冤魂借纸衣作恶，那时我也留不得王景荣在世。幸好两者互不抵触，相安无事，抱起王景荣的尸骸放入棺内。吹上一段安魂曲，送他上黄泉路。“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王景荣，好好去吧！”
说完，盖上棺盖，北角烛光闪动了两下渐渐隐去。我收拾好器具，推门而出，天已经黑了。对面厢房里亮着灯，巫素素与老头坐在门外盯着我，她眼里带笑的朝我跑来，“怎么这么久？”
我也没想着会用那么长的时间，感觉在里面也就呆了一会会。“没事，别担心。”
巫素素撅着小嘴哼了声，“谁担心你了，这不是天都黑了，怕你在里面睡着了。”
我轻笑了声冲着老头道：“老爷子取个大火盆，多烧些纸钱。不出意料外，今晚地府的人就会来收魂。另外，在准备个祭桌用品，备上薄酒和吃食，花样不用太多，香一定得是最好的。”
王富贵祖孙俩半个月前死于意外，地府生死簿上有了名录，鬼差应是来过，没收到魂回去交不了差定是要受罚的。现在这对爷孙尸骨都已安置妥当，下面很快就会派人过来。准备祭品是用来孝敬鬼差的，鬼差高兴了，爷孙俩到了下面日子也会好过些。老头应了声，出了祠堂去准备所需用品，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我摇了摇头，“李家这次是福是祸就看鬼差应不应这份礼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巫素素不解的盯着我。我笑笑牵着她的手在对面矮凳上坐下，“木阳子是李家兄弟请来的。”
巫素素愣了下，聪明的她很快就明白这其中的关系。“你的意思是有人利用了李家兄弟，把木阳子找回现世。”
我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巫素素还想再问，老头领着两个小年轻走了进来。火盆放在厢房内，让老头把纸钱烧上。走出门外，在地上支起两根竹竿，将蜡烛点上，套上白灯笼皮子。今晚的夜风有点大，我站在门口盯着白皮灯笼看了会，烛火摇摆的厉害，白皮灯笼在夜风下左右晃动，我怕没等鬼差来，这两盏灯笼就被风吹走。于是沿着山道走了圈，找来两根拳头粗细的树棍子与竹竿捆住一起，再用石头压着底部，确定这两盏灯不会被吹走后，把小年轻支了回去。跨进门槛，掩上木门，留了一条缝。将祭桌摆在门的左边，贡品一一摆放在桌上，往香炉里插上线香。这时，老头走了过来，交给我一叠纸钱，“给下面官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