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舒筱抵达F国已半个月，她渐渐习惯了这边的生活。这天，她再次遇上凌承隽。不同上次的西装革履，凌承隽今天一身米色休闲服，但脸上阳光般温暖的笑容依然不变。舒筱缓过神来，连忙问候一声，“你好！”

“吃饭了没？想和你吃顿饭。”

凌承隽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舒筱怔愣。“来这里半个多月，每天都是面包棍和奶酪，我的胃都抗议了，从这里转右大约走100米有个中餐厅，菜蛮不错，就是有个古怪规定，每张桌子至少要两人，同事都是外国人，我便想到你。”

凌承隽温和地解释着，“你赏脸的话我请客，再不然我们AA制。”

望着跟前这张充满热情亲切的面容，舒筱内心即不想去但也做不出拒绝，毕竟人家帮过她。“我请你吧，谢谢你那天对我的帮忙。”

舒筱道。凌承隽点头，“好，这次先你请！”

大约5分钟，他们来到一间中国风情的餐厅，叫“游子归”。餐厅面积不大，但布局很实用，在这寸土寸金的塞纳河畔倒是省钱不少。“亲爱的同胞，欢迎光临！”

一位中年妇女迎上，把他们带到一张靠窗的桌子边。点好菜，凌承隽看着忙碌招呼其他来客的老板娘，告诉一些情况，“靓姐十年前和丈夫来这里旅游，深深喜欢上这里，但她吃不惯国外的东西，干脆开了一间餐馆，想给像她这样的中国游子一个方便！”

舒筱视线朝老板娘看去。“对了，你在这边一切还习惯吗？很抱歉，这段时间有点忙，一直没来找你。”

凌承隽又温情脉脉地说道。舒筱急忙摇头，“没关系，我挺好的，我适应能力还行。”

凌承隽会心一笑，老板娘刚好过来了，笑眯眯的双眼往舒筱微微凸起的腹部瞅了一下，“姑娘头一次进本店吧，靓姐免费送你一碗腐竹鸡蛋糖，吃了胎儿皮肤会很白的。”

舒筱一愣，道谢。“不谢，你方便的话以后都来我这用餐，我做的孕妇餐无论式样、味道、营养等都一流，店里规定用餐至少得两个人，你和宝宝刚好凑成一桌。”

“我怀的是双胞胎。”

舒筱忍不住道。“啊？两个呀？”

老板娘惊呼，看了看凌承隽，“你一起来，刚好四个也成一桌！”

凌承隽也被舒筱的话震到，这才缓一下神，应话，“一定一定！”

老板娘闲聊几句，走开招呼另一批客人去了。凌承隽注意力回到舒筱身上，迟疑地问出，“你怀的，真的是双胞胎？”

舒筱点头，“嗯。”

“那天看到你一个人来的，你丈夫呢？他放心让你独自在这边读书，你怀的是双胞胎，一定更危险，而你身边没有一个人……”见舒筱不吭声，表情还似乎不怎么对劲，凌承隽便也停止说话。不久菜上来，他于是把话题转到这些菜上，解说每道菜的故事。舒筱极少搭话，东西也没吃多少。半小时后，他们走出餐厅，前面刚好是塞纳河畔。河岸上梧桐树繁茂蓊郁，一片片黄色的叶子从树枝上掉落，在舒筱面前静静地滑过，她却似乎没有感觉。凌承隽一直暗暗观察着她，道，“你是不是，很恨你丈夫？”

舒筱脚步一顿，定定看着他。凌承隽尴尬一笑，“在医学上，孩子的定义是一对男女结合产生受一精卵，然后慢慢变成胚胎，成形，诞生。而在爱情上孩子的定义是一对恋人的爱情结晶，可是我完全看不出你对你丈夫的爱。”

平时除了研究，他对周遭事物很少投注精力，然而对她，他破了例。他想是不是因为她眼底下那股淡淡的哀伤和冷漠吸引了他，情不自禁地想去探究她的内心世界？“孩子几个月了？”

凌承隽又道。“大约16周吧。”

舒筱终于回了一句。“根据你的体形孩子偏小，说明你营养不够。对了，你有没有去做过产检？”

产检？他不提她倒没意识到。在家里有父母时刻盯着，她还能像个孕妇，到了这边她根本不在乎，就像他刚才说的，完全感觉不到她对孩子有爱。怎么可能有爱，孩子怎么来的，孩子的父亲是谁，她很清楚，又怎么会生出爱来。她甚至都不晓得自己能不能坚持到把他们生出来，或许某一天出现意外也不一定，又或许，她心血来潮跑去医院将他们打掉……看着她空灵淡漠的神情，凌承隽不禁又生出一股深深的挫败。他想靠近她，但不晓得如何靠近，而她似乎一点都不愿意他靠近。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故事？那个让她怀孕，却又把她放在这里不闻不顾的男人是谁？她结婚了吗？他总觉得她应该还没结婚，甚至觉得那个男人可能都不知道她怀孕，否则不可能任由她带着孩子在这边。嗡嗡——手机震动声划破寂静。研究院打来的电话，临时有任务，他得赶回去了。挂断电话，凌承隽满眼歉意道，“对不起，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

“哦，不用了，我想再走一会！”

舒筱婉拒。凌承隽微微沉吟，便也作罢，叮嘱她，“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随时给我电话！”

他取出一张卡片，郑重地递给她。舒筱接过，目送他离去，然后重新往前走起来，一路走到桥上。清澈碧绿的水面映出她孤独落寞的影子，映出她恹恹的脸容，苍白又消瘦。桥下水面渐渐荡开一个个微细的小圈，她的视线，模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