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嬷嬷顿时停住了脚步，肩头也微微地颤了一下，好像被人发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一样害怕。颜离辰的表情很是不好，他盯着郑嬷嬷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又沉着声音问道：“今日，是你带着楚念禾来我府上的？”

那郑嬷嬷听了，犹豫了一下便回过了身子，表情倒是自若。“回禀殿下，是奴婢带她来的。”

她低着头，看起来倒没什么心虚的样子。颜离辰看了她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又开了口。“是林文覃寄了信到宫里，要求楚念禾来见她，还是母后逼着文覃写了信，逼着楚念禾出宫来见她？”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眼神仿佛刮刀一样略过了郑嬷嬷的脸颊。郑嬷嬷有些吓到了，她舔了舔有些干燥得嘴唇，面上现出几分尴尬的微笑。“殿下这说的是什么话……皇子妃说自己身子不适，想让尚义大人出来看看她，又因着不知尚义大人住在哪个宫里，所以，所以……”她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些话骗骗小孩子倒可以，颜离辰是在朝廷上心机诡谲的最得宠爱的皇子，这样的伎俩，自是入不了他的眼的。果不其然，闻听了郑嬷嬷的话，颜离辰却是冷笑一声，声音又低了几分。“嬷嬷不必为母后说话了，你们密谋的事，我清楚得很！”

郑嬷嬷哪里想到颜离辰会说得这样直白，一时赶紧上前了两步，又不敢去拉扯颜离辰，只得有些为难地道：“殿下，这自家的事怎好说给外人听？不管今日发生了什么事，皇后娘娘是您的亲生母亲，皇子妃又是与您共结连理的枕边人，您不可这样……”“不可如何？”

颜离辰反问一句，眼中的恨意只仿佛连绵江水一样没有绝止：“若是母后真的把我当成她的儿子，便不会这样总在暗处与我偷偷较量！”

“殿下！”

郑嬷嬷的呵斥看似警告，她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瞟向了楚念禾，似在等她的反应。楚念禾纹丝未动，只眼神朝着颜离辰抬了抬，又朝着郑嬷嬷示意了一下，便又低头不动了。郑嬷嬷收回了眼神，脸上仍旧带着一丝慌张：“殿下，您有什么话，还是跟奴婢去屋子里说罢，这里……”她瞥了瞥楚念禾，眼中带着些许不屑：“这里说话有外人听着，总归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不过是……”颜离辰压抑不住内心的烦躁，刚想辩驳，却不防瞧见了郑嬷嬷在朝他挤眼睛。一时之间，他便又犹豫了。“好吧，”他沉声应了，又对一旁的楚念禾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楚念禾自然不会吭声，垂着眼睛瞧着他们去了。去去就来……这样的话，楚念禾方才在林文覃的口中也听说过。果然是同心同德的一对璧人，楚念禾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接下来的好戏，只等着郑嬷嬷来唱了。颜离辰一路随着郑嬷嬷进了卧房，又瞧着她神秘兮兮地关了门，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嬷嬷有什么话快些说吧，”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额角，可还是没有抚平紧皱的眉心。郑嬷嬷瞧着他这幅样子，心里虽无波澜，可面上还是做出心疼的样子，轻叹了一口气道：“这件事到底不该让你知道，如今这样，倒是离了皇后娘娘本来的意思了。”

“本来的意思？”

颜离辰抬起了头，有些狐疑地看向了郑嬷嬷：“母后还能有什么意思？她几次三番这么做，只怕便是为了让我丢够了人罢了！”

他的表情和语气都恨恨的，听得郑嬷嬷的脸色却是变了。“哎呦，殿下，”郑嬷嬷紧张地弯了弯腰，眉头也皱了起来：“殿下可不敢这么说话，娘娘还不是为着觉得殿下心里放不下这楚念禾，挖空了心思想把她收进你的房里才好！殿下这么说，可是枉顾皇后娘娘的好意了！”

她一边说得很是夸张，一双绿豆大小的眼睛盯着颜离辰，仿佛在等他夸赞自己似的。“嬷嬷的意思，是我该感谢母后了？”

颜离辰并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反而是冷笑着反问道。“这……”郑嬷嬷有些被问的懵了，半晌没有说出话来。颜离辰冷冷地看了郑嬷嬷一眼，又接着说道：“母后对楚念禾究竟缘何如此狠绝，嬷嬷早已告知于我，如今便也不必再为母后隐瞒。而今她一次又一次地做出这等不顾后果的事来，想来也是不把我当成儿子看待了。”

他越说越是落寞，一双眼睛噙了眼泪，转眼又消失无踪了。“嬷嬷尽可回去告诉母后，往后我这府上的事，再不需要她来操心了，”颜离辰抬起了头，语气竟有几分坚决：“我也郑重警告嬷嬷，若是往后嬷嬷再来插手我府上的事，别怪我不顾及嬷嬷从小到大照顾我的恩情，对嬷嬷手下无情！”

颜离辰说得发狠，一旁的郑嬷嬷瞧着，自然也是闭了嘴不敢再吭声了。颜离辰皱着眉头出了卧房，一眼便瞧见了正在前头不远处站着的楚念禾。他迟疑了一下，上前了半步又退了回来，低着声音道：“今日之事，都是我的错。若是母后没有因为我……总之，是我没有劝服母后，也没有管好我府上的妃妾，让你受委屈了。”

他说得倒是诚恳，如今这幅样子，倒是让楚念禾想起他从前对自己表白，恳求自己做他的正妃的时候了。那时的她兴奋得半死，表面虽矜持，实则却是失眠了大半夜，直到天色蒙蒙亮才睡得着。可如今听来，楚念禾却忍不住想大笑几声，心里是满溢的讥讽。“殿下不必说了，”楚念禾冷冷地看了看他：“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殿下没有同她们一般同流合污。否则，今日我便是死，也绝不会忍了这份屈辱，告辞！”

说罢，她没有犹豫，直接便朝着外头去了。颜离辰怔忡地愣在原地，半晌都没有挪动步子。眼见着楚念禾的身影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他却是皱了皱眉，抬了步子便朝着她追了过去。绕过了院子里的摆设，又绕过门前郁郁葱葱的大树，颜离辰三步并作两步地追上了楚念禾，又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楚念禾只觉得被抓得生疼，立时皱眉怒斥道：“怎么，殿下可是后悔了？如今虽没有出了这皇子府，可我……”“颜离倾出事了，你可知道？”

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一双阴鸷的眸子盯上了她的眼睛。楚念禾愣住了。她不知道颜离辰为何提及此事，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她唯一知道的是，这个名字毫无余地地戳中了她的内心，让她一时几乎快要窒息。半晌，她才勉强逼迫自己镇定下来，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冷声说道：“他的事与你没有关系！”

说罢，转身就要从这里离开。颜离辰却没有挪动脚步，他瞧着她的背影，迟疑了一下，还是沉声说道：“那他的事，可与你有关系？”

楚念禾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