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舟大抵不会有什么表情。毕竟上次欧洲那边的普拉多博物馆和乌菲滋美术馆，已经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周舟，博物馆的收藏邀请，在代表着艺术成就受到认可的同时，也意味着没多少钱！如果这次拍卖被上杉博人搞砸了，周舟绝对会把《抱着尾巴的大炮》收回来，自己在直播间再试着卖一回，反正很便宜的贱卖是绝不可能的。而博物馆收藏给出的那点钱，在周舟看来绝对属于贱卖了。其实，很多博物馆在对自己国家的艺术家发出收藏邀请后，被邀请的艺术家绝大部分哪怕只是顾念民族、国家之情上，也会不在乎价格而同意。但周舟这个，他跟欧米的博物馆又没交情，凭啥啊？倒是米利诺基特这里，虽然没有民族国家之情，可是这里的人们对周舟，大多还是比较友善的，也能让周舟兴起一些带挈之心。公开的演讲已经结束。周舟和金塔镇长以及威廉牧师，受里斯蒂奇校长的邀请，到她的校长办公室里品尝红茶。里斯蒂奇校长的饮茶方式非常“传统”，当然，不是华国传统，而是欧米传统。来自狮子国的上好茶叶，加盐、糖、牛奶一起煮，煮好之际再加入一些蔓越莓、草莓、葡萄的果干。“周，我不知道这合不合你的口味，不过我确实不会其它的饮茶方法。”

里斯蒂奇校长虽然一把年纪了，但仍旧坚持亲力亲为，她的助理最多就是帮她递一递茶杯、茶叶什么的。老妇人虽然和蔼，但在有些事情上还是颇为固执。周舟连忙接过里斯蒂奇校长递过来的茶杯：“女士您费心了，我对吃喝并不讲究的，什么都可以试试。”

其实这种欧米的“煮茶”方式，周舟在接受了系统的灌输之后并不陌生，因为在华国的宋朝之前，饮茶方式也与此十分近似，茶是煮的而不是沏的，“茶汤”里同样要添加诸多配料。“沏茶”的传统，即便在华国，其实也是很晚才形成的。但正如华国在绘画、音乐等等艺术形式上，均表现得早熟一样，茶文化同样早早跃入了“哲学”概念当中，沏茶得到的“清”、“苦”，带给饮者的别样之“甘”，若无从思想上的理解，大抵是难以直观体会其中趣味的。不过周舟并没有在一位老妇人面前卖弄的想法，这些细枝末节的话题，带过即可。里斯蒂奇校长闻言，却是笑着伸出虽然布满了皱纹，却依旧干净的手指，轻轻虚点着周舟：“你在敷衍我这个老妇人，在荒野里做菜都要讲究历史出处的人，自称对吃喝不讲究？”

周舟闻言大吃一惊，没想到，里斯蒂奇校长居然会看他的直播！事实上，在米利诺基特，不看周舟直播的人或许有，甚至还会有不少。但那些人中绝不包括里斯蒂奇校长、金塔镇长和威廉牧师。他们这些十分在意米利诺基特这个地区的状况和发展未来的人，对于一切可能产生重大影响的人和事，都会相当关注。周舟的直播，其实早就在他们的视线当中了。金塔镇长和威廉牧师看到周舟吃惊的表情，一起大笑起来。周舟见状，也明白了过来，这几位恐怕都在看自己的直播！“哈哈哈，不必在意，周，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关注你。”

金塔镇长接过了话题。“然后，我有一个问题，我觉得会比较复杂，可能不适合在刚刚那种情况下讨论，但我还是要问，你说我们和大自然的互相尊重，首先建立在了解、认识上，我觉得你说的没错，可是了解、认识这件事本身，似乎并不容易，你怎么能知道，我们现在的了解、认识，以及基于此的行为，就是正确的呢？”

金塔镇长显然已经思考了很久，中间并没什么停顿，一口气继续着。“我就举一个很著名的例子！”

“加利福尼亚！”

“那里曾经和西部绝大部分地区一样，干旱、贫瘠，荒漠遍地。”

“但现在那里是我们米国经济最发达的一个州。”

“原因，就是我们在一个世纪之前，认识了许多自然规律，并且用我们的手段，改造了大自然。”

“那是遍布整个加利福尼亚的水利工程，高山融水、内达华山脉阻挡得到的地形雨、科罗拉多河的河水等等，所有这些水资源，被改造利用，于是曾经的荒漠变成了今天富饶的中央谷地，那里是全米水果、蔬菜产量最高的地方，旧金山和洛杉矶也分别从数万人口的小镇变成了千万人口的巨型都市。”

说到这里，金塔镇长略微停顿，并且自己观察周舟的神色。而周舟，其实已经在微微摇头，金塔镇长举的这个例子，说实话，周舟并不完全认可。果然，金塔镇长看着周舟的神色，似乎松了一口气，便接着说了下去。“但是，现在大自然开始告诉我们，我们的改造行动触怒了它，去年，加州肆虐的山火已经震惊世界，今年，它们又来了！就在上个月的16号，你有关注新闻吗？仅仅一天，它就蔓延了3万英亩！”

“而且，事实上加州的山火并非只在去年才有，我查询了资料，在开发加州的一个世纪里，小型的山火并不罕见，但随着我们的开发力度越来越大，山火也越来越多，现在它们开始震惊世界了。”

“我们谁都不知道山火明年会不会继续光临，就像我们谁都不知道，我们此时此刻自认为对大自然的了解，是不是真的了解。”

金塔镇长终于停了下来，认真地等待着周舟的回答。周舟没想到，米帝一个小镇的镇长，居然就有这样的见识，不过这问题，还真就难不住周舟。“镇长先生，还有牧师先生、校长女士，我想我明白你们在担心什么了。”

“我想向你们推荐一部华国古代哲学家留下的典籍——《中庸》，当你们阅读了它之后，我想刚刚的问题，也就不会再成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