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云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比起朝臣来，代管皇宫，总理一切事宜的太后，不会拒绝秦云的要求。首先是裁撤宫女。首批上千适龄婚嫁的宫女已经造册完毕，并且传到了外面。户部尚书接到了旨意，脑门越发秃了。看着宫中传来的旨意，江通眼神发直，“着发还原籍？上千人啊这是！”

这可是一大笔钱啊，户部出不起啊！户部左右侍郎陪着江通一起发愁，相顾无言。“陛下先着内侍重整锦衣卫，现在又遣返宫女，怕是这次刺杀案，真动了陛下真火，要清理宫中，肃清耳目。”

言外之意，大人这件事不能硬顶，咱们还是快点想办法筹钱吧，不要自找没趣去触霉头，陛下正在火头上呢，谁去谁死。江通熄了上奏的心思，两手一摊，“可是，国库财政已经预支到来年秋税了，哪里还有钱？”

反正我这个户部尚书是未能为力。左侍郎沉思片刻，“大人，何不在这批出宫的宫女身上想想办法！”

右侍郎一愣，旋即恍悟，用奇诡的眼神看着左侍郎。江通不明所以，“宫女身上能有什么办法可想？”

莫非还能抢劫宫女不成？她们身上就一些在宫中得来的月例钱，顶多再加一些赏赐，能有几个钱？而起她们是出宫的宫女，真在她们身上打主意，怕是陛下雷霆震怒。左侍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提醒，“大人，这些可都是适龄婚嫁的宫女！”

咱们户部除了管理银钱，这天下户籍也在管辖之中，做个官媒不行吗？别管陛下因为什么原因让宫女出宫，能入宫的，哪个不是姿色上等的？这是适龄婚配的宫女，不是粗使嬷嬷。上千名姿色上等，还有宫廷履历的宫女，多好的资源。靡费钱粮发回原籍干什么？做官媒，直接创收啊大人！江通能当尚书，自然不傻，他听懂了，但就瞪眼看着左侍郎不接话。你可真敢想啊。官媒上千宫女，直接在京师内外消化，不用筹措发回原籍的钱粮，还能白赚一笔。千名姿色上等的宫女，看着不少，但对整个京师来说依旧是狼多肉少，想要得手，还不得走户部门路。到时什么价位，还不是任由拿捏。变害为宝，果然是大好差事。但这毕竟是取巧的事情，不清算则以，一旦清算，罪责可担当不起。一句曲解圣意，阴奉阳违就能要人命。江通头秃，不能丢了乌纱帽，否则怎么遮丑啊！右侍郎知道该自己出场了，于是一拱手，“大人，咱们联合六部上书就是，上千宫女少小入宫，如今发还原籍，舟车劳顿之苦，兼有水土不服，人言厉害。不知又有多少宫女因此多劫难，好事变了坏事。我等为官，不得枉顾之，需要痛陈利害。”

江通立刻点头，“好，咱们这就上书，为千于宫女请命，由户部就地官媒许配人家！”

宫里朝堂，各有筹划的节骨眼上，京师中也不安宁。端王府紧闭大门，关门谢客，暗地里却发动了所有人脉关系，全京师搜寻入宫行刺的幕后之人。其积极性比南宫尚这个将功赎罪的禁军统领还要高涨几分。可惜无论是端王府，还是南宫尚，都是瞎忙一通，除了怒火之外，毫无收获。死在宫里一伙刺客，就像凭空冒出来的，毫无跟脚。永兴坊，大允西市所在。南来北往，交易买卖，永兴坊西市是官方唯一肯定的贸易市场之一，京师百万民众，平时的日常用度基本都从这里开始，发卖整个京师。西市，是京师最大的日用品贸易市场，每天从开市到闭市，人流穿梭不息，摩肩擦踵，不见片刻间断。一间不起眼的香料铺子，门前摆着不少香料样品，掌柜一副不愁买卖的样子坐在柜台后面，漫不经心的翻看着账本，对门外川流不息的人群浑不在意，半点揽客的意思都没有。突然，一个管家模样的汉子走进了香料铺。“掌柜的，你这有肉蔻吗？要南楚之南的肉蔻，那里的肉蔻才是品质最好的！”

管家汉子一进来就敲着桌子，高傲又精明的说了要求。一枚铜钱趁着敲桌子的动静掩盖，悄然从管家汉子袖子滑出来，滑进了掌柜的账本中。掌柜翻着账本，爱答不理，“自己看，自己找。想要就买，不要就走，别打扰我做生意。”

管家汉子被噎的一愣，旋即拂袖而去，“简直不可理喻！”

掌柜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起来。直到管家汉子走了许久，掌柜才看完了张目，站起来伸个懒腰，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十分任性的将样品收回来，将门板拉上，大白天的直接打烊收工了。“嘿，袁掌柜就是潇洒，每天就开半天门，不管有没有生意上门，铁打不动走人，回去侍弄他的鸽子。”

“别羡慕，你要是不卖酱菜，也改行学袁掌柜卖香料，你也能这么潇洒！”

“去，我哪有袁掌柜的本事，你以为香料想卖就卖？价比黄金的香料，没门路你卖个屁。”

左邻右舍的商家目送袁掌柜远去，各种吹牛打屁调侃羡慕。袁掌柜一路出了西市，路上碰到一堆搜市的禁军，不屑的撇撇嘴，正面擦肩而过。回家，关门，袁掌柜手一翻，掌心已经多了一枚铜钱。仔细一看铜钱，发现缺了几个一模一样的豁口。袁掌柜眼神一凛，匆匆回屋翻出本论语来，按照铜钱缺口仔细搜寻对照，片刻之后扑倒桌上写好一纸密信，卷好塞进鸽子脚上的小竹筒，开窗将鸽子放飞。“行刺失败，勇士已经为国尽忠，希望主上能善待勇士家人。”

目送信鸽远去，袁掌柜忍不住呢喃出声。忽然院子里一阵风吹过，吹来一阵凉意钻进人身，袁掌柜打了个哆嗦。几片黄叶随风脱离了枝干，飘荡进窗口，落在了袁掌柜身上。伸手黏起一片黄叶，袁掌柜眉宇浮现哀痛，“允朝之主，无能之主也，为何总能逢凶化吉。”

“我这一生，不知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家乡风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