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氛围不对啊？孙权已经准备对陆萧然，和秦如画动手了。阵势摆好，只等来一场华丽的碾压。但听这话音不对，情况不对，似乎所有人，都被陆萧然和老爷子，云山雾罩的对话，给弄懵逼了。孙权迟疑着，像木偶般歪过头，看着笑容可掬的老爷子，也看见了周福成震惊的表情，和杜老九，一脸阴沉的无力感。还有赵蓬勃，尴尬的表情。不对劲；这不对劲；孙权张了张嘴，举了举手，这手里的酒瓶子，始终没敢往下砸。就连已经撕扯在一起的秦如画，裴雪等人，都愣住了。酒席上看似沸腾，又暗流汹涌。谁也不是傻子，谁也不是连1+1等于2都看不明白。陆萧然和老爷子的对话，对别人来说，虽然云里梦里。但核心问题，还是很清楚的。陆萧然三言两语，似乎说中了老爷子的某些心事，甚至底线。老爷子不想和陆萧然再往下聊，需要尽快结束这场不对等的谈判，赶紧收购，立刻收购，迅速完结。换句话说，这场看起来不对等的谈判，一开始的天平，是倾向老爷子的。但现在，是倾向于陆萧然的，或者说，是倾向于青柠县汽水厂的。再聊下去，老爷子不定要赔上多少嫁妆。因为陆萧然摸清了老爷子的底线，有些话，也没有说的那么明白，只是点了老爷子几句。如果只是汽水厂的问题，是可以挽救，和起死回生的。如果万一。万一老爷子从一开始，看中的就不是汽水厂，而是汽水厂下面的那块地皮呢？1990年，房地产刚刚兴起，好多人还不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陆萧然记得那几年，青柠县的房价才不过400—500一平，新城市的房间顶天不到800每平方，整个省城的平均房价，也不过才1000上下。即便这样，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普通人，老百姓，都认为房价太高，真是太高了。什么房子敢卖800块一平方，500都多了，最好100一平，才考虑买。如果这些人知道再过几年，十几年的房价，他们砸锅卖铁，都会买房产增值的。时代的洪流，能看清的人，毕竟不多。有些人借着时代的顺风车，赚的盆满钵满。有些人看着时代的洪流，也随波追逐着着，却始终无动于衷，后知后觉。总喜欢扬言，说如果当初我怎样怎样，现在就会怎样怎样。可时光易逝，当年的机遇错过了，便只剩下怀念和吹牛逼。陆萧然没有点破这一层，是在看老爷子的心境。从一开始，这老头就在试探陆萧然的底细，小小青柠县，怎么可能有这种做生意的天才。江河集团虽然如日方兴，未来可期。但老爷子也知道集团的短板，就是家族企业的通病，任人唯亲，真正有能力的人，上不来，上来，也没有实权。整个集团，都被一帮七大姑，六大姨把控。他们始终认为，家族企业就是家族企业，岂能被外人掌权。这是优势，也是弊端。能看清楚局势的只有老爷子，但他也深陷其中，不敢将集团，交给外人。可儿子又是个废物……等将来归天，这张宝地能把集团推到哪一步，自己都不知道。唯一的继承人张凝霜，怕也等不到接手那天。老爷子对集团的厚望，只能用他现在的能力，尽可能，为集团布局。这样在他死后，败家儿子，也许还能靠着集团的底蕴，多折腾几年。至于将来……至于现在……从老爷子轿车抛锚，遇见陆萧然。到简易滑雪场的开端，策划，以及连环套的生意链条。久经商场，人老成精的张天鸿老爷子。他的眼睛里，可不揉沙子。这个陆萧然，他看不透他。…………“行了，就到这里吧！”

张宝地看半天了，他虽然是二世祖，也不是傻子，再让陆萧然和父亲聊下去，这点压箱底，全特么抖搂干净了，说完起身，没有刚才的盛气凌人，而是乐呵呵走到陆萧然近前，十分谦卑的给陆萧然敬酒，双手举起：“陆先生，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父亲还是乐意为青柠县汽水厂的厂职工，兜底的。就像您说的，集团再大，也不能忘了社会责任。我们再有钱，也不能太冷血不是……这杯酒，我向您赔罪。”

张宝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这？现场这许多人，全都傻了。谈判过程中，也就老爷子是笑面虎，说了很多，但都没有重点。而张宝地这二世祖，四十多岁，鼻孔比天还高。怎么突然间改了性子，对陆萧然，如此谦卑客气。这特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老爷子不能再跟陆萧然往下聊了，谈判到此为止：“周厂长……”老头热情和懵逼的周福成握手，笑容满满：“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我会带团队到汽水厂实地考察，没有问题，咱们就把合同签了，早签，早放心嘛！”

“那是那是！”

周福成双手握紧，既感激，又诧异着。整个现场，所有人都跟着破防。裴雪呆若木鸡，咣当坐在位置上，眼睛都是直的。孙权举在手中的酒瓶子，愣是没敢往下砸，而是渐渐的，露出笑容：“我喝多了——”张宝地向陆萧然鞠躬，老爷子还多问一句：“陆小友，你可要说话算话，我这小孙女，就交给你带了，不求麻雀变凤凰，只求将来，能安身立命。”

“好说！”

陆萧然点点头：“那就让霜儿留下来，晚点跟我回家，吃喝用度，我还供得起。”

“好！”

老爷子起身：“霜儿，我们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爷爷！”

张凝霜属于跟着听吆喝，吃喝不愁，懒得操心的美少女。从小金枝玉叶，没吃过什么苦。出门坐车，回家也有保姆伺候。让她一个人在外面，还真有点不放心。可老爷子提前布局，就是给张凝霜打下基础。家族企业的弊端，早晚会在他死后，形成风暴，集团倒塌，只是时间问题。在老爷子心里，陆萧然这个小子，还是有点道行的。把霜儿交给他，应该是对的。张凝霜叹了口气，朝陆萧然笑了笑：“我不会喝酒，就以水代酒，谢谢陆哥哥，教我。”

这场酒局，至此进入癫魔状态。没有人能看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但也都明白一件事情。山河集团家族，从老爷子到小小姐，对陆萧然，竟然的态度不正常。这就让人疑惑了……“陆萧然，你说今天这事情闹的，给我惊喜是不。我早就和如画说过，她的加薪问题，升职问题，领导们都在考虑。”

周福成可不能再傻了，起身，过去，推开赔笑的孙权，赶紧和陆萧然握手：“早就想去拜见您了，如画成天拦住，一会咱哥俩，多喝两杯。”

“厂长您真是见外了。都是一家人……”陆萧然对周福成，还算满意：“我媳妇在厂子里受尽委屈，被人利用，各种小鞋穿，我很心疼的。”

“是是是，这事怨我，厂子收购之后，还要让如画，在重要岗位上，发挥光和热呀！”

“那就多谢厂长了，这杯酒，我敬您。”

“哎不敢不敢，我敬您。”

周福成算是把这场酒局，又给恢复了局面，送走老爷子之后。众人再次宾主落座。周福成让陆萧然坐在主位上，陆萧然摆手，他可不能喧宾夺主。规矩，还是要守的。周福成再不济，也是汽水厂的一把手。此时，全都是自己人了。周福成拉住孙权，使了使眼色：“陆先生，孙主任的情况您也了解，他是一时着急，说错了话，都是酒喝多了，来老孙，还不给陆先生赔罪。”

周福成给孙权台阶下，孙权还不赶紧接着。虽然至今没搞明白，这陆萧然和老爷子之间的关系，但或许，这个陆萧然，另有背景？孙权心领神会，满脸赔笑：“啊对对对，刚才是我喝多了，都是酒后的疯言，我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如画在厂子里尽心尽力的，是我这个车间主任，不尽职，不够好，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陆萧然嗯了声，心说周福成，孙权给自己服软，赔罪，也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在青柠县，这两人有点能量。陆萧然也不可能全都得罪，就坡下驴，是基本的底线。把人逼急了，对谁都不好。陆萧然想着便赶紧起身，陪酒：“厂长，主任，酒后之言，做不得数的。那我以前喝多了，还打老婆，骂孩子呢，能作数么！”

“对对对，不能作数。”

孙权松了口气。“陆萧然快人快语，令我等钦佩。”

周福成竖起拇指。周福成和孙权纷纷表示赞赏，一个个跟哈巴狗似得围住陆萧然，问长问短，家里在国外有亲戚？省里有人？您的背景是？和老爷子的关系是？这汽水厂以后的人事安排，还得您多多费心。陆萧然呵呵笑着，他知道这两个老狐狸的意思。周福成这个人可用，孙权，得另想办法。想着便打了个哈气：“我媳妇在汽水厂受尽委屈，被这些三瓜俩枣，欺负的天天一个人哭，我心里不舒服……”周福成一愣，赶紧看孙权。孙权眨了眨眼睛，呵斥道：“裴雪，还不过来赔罪？”

裴雪都傻了？她整个人处在无尽的恐慌中。她颤抖的走过来，看着陆萧然：“陆，陆先生？”

陆萧然没搭理她，而是看孙权。孙权明白，大声吼去：“你也配站着和陆先生说话吗？”

咣当，裴雪跪了，她抱着陆萧然大腿，脸都贴在腰带上了：“求，求您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