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点头，“算作你学成的贺礼。此萧珍贵，切不可丢，更不可随意示人。”

云笑点头，接着被带回了方才相遇的石山。男子从怀里摸出一本皱巴巴的蓝色古籍，玉箫诀。慎重道，“好好研习，不可泄露。”

云笑好奇的接过，“师父，放我身上会不会不安全？”

“记住我的话便可。往后，自己保重。”

“师父，你要走？”

云笑嗓音焦急，一下拽住了他的裙袍。话刚出口，就心知不对，师父本来就是要走的。云笑直直看他，清亮的眼眸泛起一丝涟漪，“我们不会再见了吗？”

“方才的曲子已是道别。”

男子说罢拽过华袍，一个轻功，飞远了。云笑心里空了一下，她将玉箫变成玉带，低落地回了马车。完全没注意到远处默默注视她的萧衍。另一座高高的山顶，紫衣男子站在那里，注视着车门停顿的方向，任列列的风在耳边呼啸。他缓缓摘下面具，慕厌雪绝美的容颜，在月光里凉薄得像被雪压住的寒霜。他轻唤一声，云笑，珍重。翌日，卯时刚至，车马就启程了，行军速度也比之前更快。越到北疆，大地越是苍凉。阔叶的植被基本没有，昼夜温差也更大。但行军却异常顺利，赶在子时之前到了北疆。城门大开，士兵们分列两旁，手持火把，红红的火焰烧燃了夜空。厚重的城墙上，插着无数红色的旗帜，原有的‘周’变成了‘萧’。“恭迎世子。”

萧渊正的副将萧铁川率数万将士单膝跪地，已在城门等候多时。昨晚萧衍差人连夜将玉佩交给了萧铁川，北疆的军队都是萧渊正的亲兵，见此玉佩如见本人，比兵符还管用。“川叔，安顿好李、苏将军和他们的家眷。”

萧衍面容冷峻，一夜之间竟有了远超于年龄的成熟。他知道，从递出玉佩那刻起，他不再是有父亲庇佑的世子，他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为数万人，为萧家撑起一片天。“宁叔去哪了？”

萧衍道。薛宁和萧铁川均是萧渊正的副将，算是左膀右臂，都差不多四十左右的年纪。“北狄趁着将军不在，数次偷袭我们。薛宁守在临甲关，防止他们攻入北疆。”

北狄是数个部落的统称，他们各自为政，其中获狸部落最为强大。萧衍点头，虽然他生在大周，但父亲常年将他带在身边，是以对战事也颇有些了解。薛宁此次应对的是几个中小部落的单独袭击，无非是为了抢些粮草、战马、布匹之类的，和有组织的强盗打家劫舍无异，不足为惧。翌日，萧衍正在房里看兵书，云笑坐在旁边喝药。却见萧铁川匆匆来报，“世子，叶遂的大军已到城下。只是……”他眉头紧蹙，一脸疑云。萧衍见状，沉声道，“走。”

云笑赶紧将药一饮而尽，跟着萧衍出去。城门之下，叶遂的弓箭手排成三排，手中的利箭射向城墙，撞到冰冷的石块后又无力的落下。云笑看得莫名其妙，这叶将军摸鱼摸得也太明显了些。她侧头看看萧衍，见他也是蹙着眉头，一脸疑惑。倏然，一道破风之声从后方逼向耳畔。萧衍伸手，利箭稳稳握在手上，手背青筋暴出。与此同时，云笑的一缕发丝缓缓坠落。箭羽上挂着一张纸条：同袍之情已尽，我侄珍重，再逢沙场，兵刃相见。萧衍往下望去，弓箭手已停止射击。叶遂身骑火红骏马，凛然于天地之间，他五官硬朗，表情坚毅，像是从天而降的的战神，威严神圣。叶遂是萧渊正生前的挚友。骏马在原地踏步，须臾，苍劲有力的嗓音划破长空。“驾！”

叶遂长鞭一打，火红骏马急速掉头，带着无数战马绝尘而去。目之所及，彪悍的战马如潮水般奔腾，连绵的马蹄声在空中浩荡，所经之处尘埃被践起一丈高。云笑看向萧衍，他眉头依旧皱着，眸子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掺杂了渴望、坚毅、决心，还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惧怕。萧衍不光带了人回北疆，还有满满一马车的药材。云笑开始自己配药，顺便还教了苏荷一些，关于战场常见伤情的应对方法。几日下来，她的伤势好了八成。一有时间，便抓紧练剑，研习玉箫诀。这日，云笑正在武场练剑，萧衍走了进来。“萧衍，我们打过。”

云笑说着脚下一点，以破竹之势直攻向萧衍。萧衍唇角一扬，拔剑格挡。‘铮’清脆的剑击声，二人相视一笑。云笑抿唇，身子回旋翻转，自斜上方再次出击。萧衍长剑一横，往后掠数丈，脚尖点地，一个漂亮的鲤鱼翻身，剑从后背袭向云笑。云笑腰身一拧，往后仰避。二人相互拆了上百招，云笑才落了下风。萧衍收剑，笑道，“云儿，你的剑法越来越精妙了。加以时日，定不在我之下。”

“那是你让着我。”

云笑嘴上虽然谦虚，心里却高兴得不行。她才学了一个月，就能这般厉害，那师父的剑法简直不能想象。“云儿，我带你出去走走。”

云笑点头，放下武场的剑，跟萧衍去了城外。蓝田白云之下是广阔的草原，羊群在啃草。除此之外还有些许农田，绿绿的冬麦在风中泛起一道道小小的涟漪。牧民们皮肤黝黑，衣着朴实，看到萧衍都热情地上来打招呼。“世子，这是你带回来的媳妇儿吗？真好看。”

“小姑娘，来，吃个馍。”

中年妇人呵呵笑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有些泛黄的干馍，递给云笑。她浑厚的手上长满老茧，上面还有数条小小裂纹。“也不知道干不干净，你就这样给人家。”

旁边的糙汉笑着佯嗔道。“谢谢阿婶。”

萧衍笑着替云笑接过。云笑眸子放光，咬了一口，硬硬涩涩的，她却很喜欢。“世子啊，今年老天爷开恩，我们终于可以吃上饱饭了。”

糙汉子开心地笑着。闻言，云笑手上一顿，疑惑地看向萧衍。萧衍拍拍她的后背，又冲牧民爽朗道声，“阿叔阿婶，我们先走了。”

行到草原高处，他枕着双臂躺下，双眸微眯，看向一朵缓缓飘过的云。“北疆荒凉，气候不好，饥荒是常有的事。”

云笑微怔，回想一路看到的石山、戈壁、砂砾、还有耐旱的乔木，也慢慢躺了下去，高原的强光她还不适应，只能闭上眼睛。沉吟片刻，她道，“那就改变它。”

“我要改变它。”

萧衍同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