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笑倏然像变了个人，她眯缝着眼，眼缝渗出的戾光像夺魂勾魄的无常。她一把握住穿过胸口的剑，任鲜血从指尖淌出。她森森笑着，像索命的厉鬼。‘刷’剑身被她带出，两指一捏，断成两截。黑衣人吓得步步后退。须臾，他腾空而起，一下飞出三丈远。云笑依旧笑着，手掌一转，黑衣人像被擒住了腿脚，硬生生被拽了回来。‘轰’他被砸到地上。即便是夜晚，也能看到惊起的灰尘。云笑一脚踩上胸口，不重。‘砰’黑衣人炸成几块，飞往各处。她施施然转身，森寒的眸子亮得像深海的明珠。她居高临下道，“风雨非。”

风雨非早已单膝跪地，他虔诚地看着云笑，像在看一尊神。接着俯首，用无比恭敬的声音道：“恭迎我主。”

“我主！”

风雨非倏然大惊，急忙接住缓缓倒下的云笑。“大护法，我主，你们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狮九惊慌失措地跟在身后。“滚开。”

“可有人懂药理？”

风雨非急急道。“让我试试。”

阿成道。风雨非凝眸看他，浓黑的眉毛蹙成两把利剑。“大护法，这几天我主教了我一些。”

“好，若是有了差池，拿你全家陪葬。”

风雨非狠狠道。阿成动作娴熟，没几下就诊治完毕，他扎完银针，又让狮九赶紧去准备药材。全程，风雨非都陪在身边，阿成的一个眼神他都不放过。“你，真是这几天学的？”

“不是。我生在大山，那里很多药材。我家穷，有什么病痛就自己采药胡乱熬着吃，试的多了，就懂了些药理。”

阿成道。“哦，”风雨非狐疑看他。下一刻，他捏住他的脖子，一脸戾色道，“一派胡言，受死吧。”

“风雨非。”

云笑弱弱的坐了起来。“阿成救过我。”

风雨非松手，急忙去云笑身旁坐下。“感觉怎么样？”

“痛。”

云笑捂着包扎好的伤口，面容扭曲。须臾，又想到了什么。“那个黑衣人是谁？我们怎么逃出来的？”

云笑唇色惨白，她只记得自己替风雨非挡了一剑，后面的就不知道了。“先别管这么多，快躺下休息。”

风雨非道。云笑咳嗽几声，虚弱地看着风雨非，“答应我，不要伤害阿成。”

“好。”

风雨非扶云笑躺下，又瞪了眼阿成，“还不滚。”

迷迷糊糊中，云笑看到一名女子，她一身红衣，美艳绝伦。她腰间系着‘恋雪’，手持一把水青宝剑，一步步朝云笑走来。“你是谁？”

云笑道。“我是谁？”

女子倏然笑了，“我就是你啊，云笑。”

“你是原主？”

云笑惊恐失色，她来取她的肉身了？“云笑，有你没我，有我没你。你和我，只能活一个。”

女子森森然道。说罢拔剑出鞘，冷光凛凛，她和女子的头都掉到了地上。“啊！”

云笑尖叫着坐起身来。“我主，怎么了？”

风雨非一脸焦急。是梦，云笑拍着狂跳的心脏，大口喘着粗气。风雨非脸上越来越紫，云笑起身下床，不小心栽倒了地上。“你要去哪？”

“配药。”

云笑推开风雨非的手，径自走了出去。服过药后，二人的脸色都好了很多。方才的梦让云笑心悸还未停。横竖也睡不着，便趁着月色，上了房顶。二人并排坐着，仰望漫天星辰。“一个黑衣人，居然都能伤得了你？”

云笑一脸的不可置信。“我又不是神，再说了，神都有受伤的时候。”

风雨非瞥了一眼云笑，有些不满，她在嘲笑他。“快说说。”

云笑好奇地撞了下他的肩膀。风雨非拗不过，叹了口气。“光是黑衣人，当然不足为惧。可是他那个宠物，我实在见了就腿软。”

“宠物？”

“嗯，蛇。”

“开什么玩笑，我看你白天杀蛇杀得可带劲了。”

顿了顿，“不想说可以不说，别编瞎话骗人。”

“我说的是蟒蛇。”

风雨非道。云笑：“……”蟒蛇无毒，他怕个啥？倏然又恍然道，原来他方才不是摆造型，他是被吓得不能动弹。云笑强行憋住笑，又听他说，“我主，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风雨非看着她，眸里闪过一丝亮光。云笑苦笑道，“别难为我了，大护法。”

他也不管她，径自往下说。那是一个极寒的冬天，姝芷国下了一场五十年一遇的大雪。李勉站在崖边，狐裘大衣上铺满一层厚雪。他双眸阖着，也不知站了多久，一张脸比雪还要冷还要白。周围空旷，只有白茫茫的高山和被雪压垮的乔木。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他迈出一只脚，想跳。倏然，一个清冷的声音穿过漫天大雪而来。不大不小，刚够惊动被雪压住的乔木。细雪纷纷坠落。“死，很容易，也最懦弱。”

李勉睁眼，只见苍茫大地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身影，红影很轻很慢，可每一步都带着地动山摇的气势。“你是谁？”

李勉道。“你恨吗？”

女子立在深渊对面，一袭红衣列列翻飞。他好歹是一国太子，可面对女子，他竟无端生出一种卑微。“恨，就能杀了父皇？”

李勉道。女子倏然大笑，笑声盖过了肆虐的狂风。枝上的雪全被震落，露出一条条枯死的树枝。“恨，是因为你不够强大。而杀人，没有能不能，只有想不想。”

女子冷厉地红袖一甩。“如果你够强大，只要你存在，就是一种威慑。”

“至于杀还是不杀，不过你自己的选择和心情，不为任何人左右。”

李勉静静听着，眸光里依稀有火苗在跳动。不知不觉，女子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她双手附在身后，道，“跟随我，和疯狮会一起冲破世俗，让日月换天。不久之后，喜，我们笑傲天地，怒，就让我们，踏平这齐州大陆。”

她声音逐渐拔高，惊得天地万物黯然失色，就连周边的枯枝都开始在漫天大雪中瑟瑟发抖。她缓缓张开双臂，“来吧，李勉。”

李勉怔怔看她。半晌后，他单膝跪下，俯首道，“谨遵我主令。”

“从今往后，我不再是姝芷国太子李勉，请我主赐名。”

云笑静静看他，唤了一声：“风雨非。”

“原来我这么厉害的吗？”

云笑托着下巴，扇子般的睫毛眨了眨。风雨非笑笑不语。云笑看出他今晚兴致不错，便想趁机再问问之前的事。“诶，那个既要救我，又要杀殿下的人到底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