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父用布裹住沈秀的骨灰罐，拉着家人和陆杰跨过马路，到达江边。然后沈父拧开骨灰罐的盖子。“叔叔，您干嘛？”

陆杰本以为是沈父带着沈秀出来散步聊天，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直接把秀儿的骨灰倒进江里，就不带回去了。”

沈父道。陆杰脑袋嗡嗡作响，他深吸一口气，压制着即将暴走的冲动：“叔叔，难道不让秀儿回家入土为安么？”

“怎么入土啊？”

沈父深深看了陆杰一眼，“她和你好，就算是嫁出去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又不能入祖坟。就这样吧，我们就在江边送送小秀。父女一场，我没欠她什么，她怨不怨我我也顾不得了。”

说着，沈父就将骨灰罐倒过来。四周行人稀少，一阵风吹过，沈秀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东西，就飘飘扬扬落入江水中。陆杰的心似乎被挖去了一块。沈秀，匆匆闯进他的生活，又匆匆离去。未来某个时间当他想起这个名字，也许记忆最深刻的是她刻薄的家人吧。回到酒店，沈父再次委婉得向陆杰表示想借钱的意图。陆杰只装作听不懂，但是出于最后的善良，他掏了四个人回家的车票。沈父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决定定晚上的车票回家。陆杰说亲自送他们去高铁站，但是沈父则表示，已经麻烦陆杰很多，过意不去，这次他们自己走。陆杰见他们态度坚决，也就没坚持。夜幕低垂，陆杰目送一家四口乘坐出租离开，这才驱车返回家中。沈秀的死亡原因，沈家人不关心。可见出来多年之后，沈秀和家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冷漠到何种程度。陆杰也不难想象，当年沈秀应该也收到过和沈慧一样的压力。整天被父亲嫌弃是赔钱货，这种感觉放在谁身上会舒服？沈秀学生时代叛逆的原因，想必源于这种窒息的家庭氛围。“秀儿，如果你在天有灵，托梦告诉我，那个肇事者到底是谁？”

陆杰喃喃道。摩托车肇事致人死亡，这是重罪。警方当然会快速跟进。只可惜，那个骑手显然是个有反侦察经验的，根据陆杰了解，两条街后，警方就失去了追踪线索。很明显，对方的逃离路线经过精心策划。只是等一个沈秀出现的时机。这是谋杀。陆杰很难受。到底是什么事情，会让沈秀成为行凶对象？她一个社会边缘人，又不认识什么大人物，又不知道什么惊天秘密，谁会对付她呢？陆杰苦思不得答案。一通电话打断了陆杰的思考。竟然是致胜光电的门卫。门卫用极为小心的语气请陆杰无论如何去公司门口一趟，说有人找他。陆杰问是谁，门卫支支吾吾。“说啊。”

陆杰急了。门卫说：“是个年轻姑娘，说是陆总您的媳妇！”

“我艹，不会吧？”

陆杰立刻驱车赶往致胜光电。好在夜晚路上不是那么拥堵。赶到了公司门口，陆杰冲下车，看到眼前一幕，脑袋嗡嗡作响。沈慧怯生生得站在公司传达室外面。她在门外，三名保安在门内。“陆总，就是她说自己是你媳妇。”

保安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尴尬。“谢谢你们，不过你们误会了，这姑娘是我秘书沈秀的妹妹。”

陆杰无论如何都要解释一下，“还是个未成年人呢。”

保安们这才恍然大悟。“沈慧，上车。”

陆杰掉头就走，沈慧低着头跟上。她背着一个破旧的双肩包，走路的姿势谨小慎微，生怕脚步声大一点就惊扰到陆杰。发现了这一点，陆杰心中暗暗叹息。这事儿怕是麻烦了。“你为什么没回去？”

进了车内，陆杰问道。沈慧十指搅在一起，抿着嘴不说话。可把陆杰给郁闷坏了，他直接冷着脸发动车子：“不说是吧，我现在送你去坐高铁……”“别！”

沈慧终于吭声了。“我不想回去。”

沈慧声线和沈秀相似，陆杰猛一听还以为是沈秀在说话。“我爸说，回去就准备给我说对象。”

沈慧眼神看着自己的膝盖，“我就说，我呆在上海给你当媳妇，以后他们都可以过来……”陆杰眉头皱起。还没等他说话，沈慧抢先道：“哥哥，我知道你讨厌我爸，我也讨厌他。你放心，我是骗他的，我会像我姐姐一样，离他远远的。”

提起沈秀，陆杰的心又疼了一下，刚刚坚定想法把沈慧送回老家，可这一刻又犹豫了。送这个女孩回去，她的命运没有任何惊喜。大概率会成为沈聪婚姻或者事业的牺牲品。陆杰本不愿意管闲事，但是灯光迷离中，他似乎看到沈秀的笑脸。“那就……先留下吧。”

陆杰沉默了几秒钟，“至于你怎么安排，我想想。”

这只是陆杰被善念驱使做的决定。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也许沈秀在天之灵保佑，某个时间段，回报自然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