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套上面。她紧跟着又从襁褓里掏出两三挂纸钱和几个纸扎的老虎兔子玩具，一并堆成了一堆，在夜风的吹拂下纸钱纸扎发出脆脆的哗哗声。看到这里老太太就猜到那女孩要干什么了，可没等她出声阻止，那女孩已从口袋里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面前那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火苗呼呼呼地蹿起来，瞬间把纸制品舔黑，下层的小衣服也着了。那女孩子最后将布袋子也投入火中，抱着襁褓合掌，低头默念着什么。“你在干什么！”

老太太气得头发根都炸开，不顾自己正身负潜伏观察的任务，站起来扶着窗框厉喝。那女孩子冷不防背后有人喝骂，还那么近，吓得不轻，全身一震，下意识侧闪一步，栽下台阶。可是她没发出任何声音，站稳后，呆头呆脑地看了窗户一眼，又低头默祷了。火焰像只小怪兽，趴在粉笔圈里，伸长了舌头使劲舔，当它完全霸占住圈中所有东西后，形体开始缩小，一点一点矮了瘦了，却还能映照出女孩子的娃娃脸，一双大眼睛里泪花闪闪。老太太色厉内荏，一时之间也不敢过去踩灭火堆，怕冲撞了什么。其实内心里，她比谁都信鬼神，客厅墙角上方吊着一个关二爷的神龛，她是每日供奉的。所以她气鼓鼓，也呆头呆脑地隔着窗户瞪着火堆，无可奈何地补充提醒：“你们占着我家房子，我忍了。现在你居然在我家门口放火，召神弄鬼，我可要报警了！”

这群二奶似乎从来没把扬言报警当做一种威胁，那是以前，钱家理亏。现在抓到你放火，可以告你纵火罪啊，老太太胆气壮了些。那女孩子一丝不苟注视着火堆，确认全烧光了，这又念着词拜了几拜，小心翼翼地绕开白圈进屋来，径直走到怒目而视的老太太跟前，幽幽叹道：“老太太你也莫生气，其实我祭拜的也不是外人，说起来也是钱家的人，就是我没能生下来的孩子。”

老太太早猜到是这由头，可听人说出来又是一回事，她听不了这个，改了软和些的口气，说要有什么牵挂的人，要祭拜，也别在大门口啊。“今天是宝宝的祭日。”

那女孩子惨兮兮地说，还抱紧了僵硬的襁褓，“本来是该在家里灵位祭拜的，可是没办法，今天在钱家，只能从简了。”

明知对方踩着自己的弱点大打亲情牌，老太太就是虎不起脸来了，到底……那还不是自己儿子搞出来的事情么？自己也是母亲，当妈的对孩子的感情，她自己最清楚了，此时此刻再恶语相加，于心何忍呢？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抬手打开了客厅里的吊灯，转身走向楼梯，走到中途回头见女孩还抱着襁褓站在原地，她就停下来等了等，示意女孩跟上。她领着女孩到房中坐下，“跟我说说你跟老钱是怎么回事。”

女孩就说了。其实这种故事也没有什么扣人心弦的包袱，千篇一律到令人发指。大凡失足妇女都会讲的，说自己家在外地，在乡下，没钱，还有一个弟弟，父母当然要把接受教育的机会给弟弟了，所以她早早就不念书了，出来赚钱给弟弟读书……你跑到K房去，找几个看起来冰清玉洁的陪唱姑娘来，她们的故事大纲都是以此为蓝本的，不同的是细节，需要各人自己创作发挥。于是，单纯的姑娘进入了复杂的都市生活，失足的方式不外乎被包养或者入风尘，要么先在行里做一阵然后被看中了包养，要么被包养一阵后厌弃了再入风尘。这个女孩本来是洗脚城的服务员，跟了老钱一年多，怀过三次，都听话拿钱，去医院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