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儿子的妈。那女孩对老钱的独占欲还是比较强的，生怕男朋友被别的女孩子抢走，便故意对老钱发出诸多抱怨，主要是针对某方面功能的，让他不敢随便找别的女孩尝试。要知道男人嘛，在这种事上要多敏感有多敏感，总是自卑又自大，怕被嘲笑又渴望表扬，太容易受到心理暗示了。那女孩可是他生命里的第一个，成天被抱怨着抱怨着，他渐渐真的一蹶不振了，而他俩的情分也到头了。女孩子离开老钱后才发现自己怀孕了，但她心里还赌着气，故意不告诉他。悲剧的老钱，彻底陷入屡败屡战，屡战屡败的死循环。年纪也是渐渐大了，也到了合法当爹的年纪了，女朋友也谈了一打又一打，就是不见哪个女孩子的肚子有动静，又蹉跎了好几年，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钱家还是无后。老太太坐不住了，到处托人打听老中医老军医什么的，弄了一大堆大补方吃得老钱几乎天天悲伤地对着抽水马桶尿不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带球跑的第一个女人又出现了。一个女人拉扯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一个是经济拮据，一个是空虚寂寞冷，十多年后重新搭上了。女人带着孩子现身说法，告诉老钱当年她的耍的小把戏，老钱震惊之余自然一扫之前的萎靡之气。然后他就像恶补自己某种遗憾，又像不断恳求获得认同，他变本加厉地找女人，旧的，新的，嫩的，熟的，然后就……一枪一个准。其实这就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妈跟他开的一个心理小玩笑。而钱家老太太对其中内情不得而知，还以为是自己矫枉过正，酿成大错了，所以她对这些孙子孙女们的态度，可是矛盾复杂多了。这些，都是温诚等着华琴失败后接手案子的时间里调查出来的。他直接找到第一个女人，与她聊了。只是老钱的厚积薄发确实可恨，要整，就随便整吧，她也随个份子钱，给自家孩子争取点生活费。“那就更有得赚了！”

华琴听完故事兴奋道。“啊？赚什么？”

温诚没跟上华琴的思路。“利用老太太的宿命心里，拼命往迷信了引导。老钱舍不得钱，让老太太舍得！”

“喂，厚道点，这事和老太太没什么关系，不要让一个老人家陪着提心吊胆。”

这个温诚什么时候讲起厚道来了。“这件事从头到尾，老太太就没把自己摘出去过。妈疼儿子，有了错也顶着扛着，可以理解，但你想要完成这单委托，绕不过钱家老太太去。安心吧，我会把握分寸，照顾到老人家的承受能力的。”

华琴吧嗒挂掉了电话，这才发现自己好像还没有把二奶军团的胜利过程汇报一下。“果然他还是不如我八卦。”

华琴自言自语。她简单收拾了一下，把一个仿真娃娃挂在脖子里，下车，从大巴行李厢中拖出一把折叠购物车，组装好，随便放了几样生活用品，推着汇入了忙碌的女人堆里。钱家老太君头昏脑胀，压根没发现她的三十六人后宫群成了三十七人。她匆匆忙忙退守二楼，反锁了房门。看来她的战略应该是敌进我退，暗中观察，伺机反扑之类的。女人们先搜刮了钱家的冰箱，把里头能垫肚子的东西都拖出来煮了，远远不够，每个人分到猫食似的一点点，吃了更加饥火中少。幸好钱乃行没有跳票，直接打电话给超市，让送了大批的母亲用品和方面食品。野营帐篷什么的超市里本来就没有，所以没有马上送来还在可以原谅的范畴。作为替代品，他买了几十张瑜伽垫和几十床蚕丝被，够把整个客厅铺一遍的，反正这些女人也没想着真的露营，就是表示一个长期驻扎的决心。所以货一到，她们就拉住超市送货员帮她们搬搬扛扛，把客厅和楼下几个房间里的家具陈设统统堆进门前的车库里，铺开瑜伽垫，迅速为自己占据好“一席之地”。不过对于饼干、速冻水饺和方便面她们结结实实恨得牙痒痒，就算你成心恶心我们，也要想想你老娘和儿女在我们手里呢。我们吃得不好，怎么能照料好老小人质？看来你是压根不在乎老的小的啊？她们也毫不客气，打电话给钱乃行在S城经营的海鲜城，直接找当班经理声称要给孩子过满月，在家摆酒席，就在钱总家里。经理惶恐不胜，打电话向钱总确认。钱乃行心知在这种小事上千万不能得罪了她们，忙向经理下达指令，马上准备好三桌酒菜，“你亲自开车送去，不管看见什么都不能说出去，否则明天你就卷铺盖走人。”

这名当班经理瞬间从一个泛泛的中层，升级为老板的心腹，得感谢姑奶奶们的提携了。午饭后，二奶军团在炒勺二奶的主持下开了个小会，就钱家里外上下的资源作了进一步分配，就算都睡瑜伽垫，也得分层次：有孩子的靠里睡，避风，没孩子的垫子挪到门口去，孩子越小越靠里。以后几天大人吃的都是海鲜城送来的，管够，主要是孩子的奶粉和尿布，按需领取，各自存放。此外，还制定了早晨起床使用卫生间的排序表、卫生包干区一览表和给二楼老太太送饭的轮值表——虽然老太太不肯开门，拒绝吃她们端来的东西，可也许她半夜饿了就会偷偷开门端进去吃了呢？反正她们尽到了照顾人质的义务，没有虐待。一切都在华琴的授意下布置得井井有条，显得有长远性和前瞻性，给所有人一个感觉就是新学期第一次开班会，只要她们乐意，在钱家住一个学期都没问题。然后是下一步作战计划的讨论。华琴已经悄悄地给炒勺二奶布置过了。这会儿华琴本人坐在门后角落里，颠着娃娃，用奶瓶嘬着草莓味的奶粉，一副最置身事外的模样。炒勺二奶掏出了手机，一字一句念道：“我的亲亲肉肉丽娜，没有你的夜晚是多么难熬，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见你……”她读到后面自己的恶心得够呛，含糊掉了，提炼了一下，“他约我晚饭后去他房间谈条件。还有谁收到到消息的，不要藏着，都提出来。”

女人们各自掏出手机。手机有辐射，对母婴都不太好，她们平日都是关着的，遇到绕不过去的联系需要才会开机一下，用完后又迅速关掉。钱乃行显然不够了解这种常识，所以消息还是噼里啪啦发了过来。几十个手机开机后，此起彼伏响了一阵，有的立刻收到了短信，有的惆怅地沉默着。“美丽，虽然你知道我有那么多女人，可是我最喜欢你，我们的儿子是最像我的，我非常思念你们母子俩，你能可怜我这个孤独的人么，带他来看看我吧……”“小红，我知道现在什么也没用了，你来跟我闹也不是真想跟我过，只不过想自己捞回点本。我也不耐烦再闹了，你过来谈谈条件吧，谈拢了一拍两散后会无期，你看怎么样？”

“……”“都是龙头房啊。”

华琴用晃动红酒的手势晃着奶瓶，轻轻地说了一句，只让身边那几个肤白貌美、年轻气盛的女孩子听见。这话大家都是懂的，要把她们比作拆迁里的钉子户，那么钱乃行短信约见的几个女人都钉子户里的钉子户，位置醒目握有“龙头房”，特别能挑事号召力强劲，更主要的是她们年纪稍大一些，重情重义脑子不傻，你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赔之以钱，她们绝对会见好就收，不像年轻女孩子那般不知进退，甚至不知道自己能要到什么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只要把这几位搞定了——也许要多搭进去一点钱，多说几句软话，哄得她们率先罢兵，其余人无足轻重，不攻自破啊。算算总账，还是合算的，钱乃行不愧是商人。年轻女孩们被华琴一句话撩拨得血冲脑门，从垫子上弹起来，就要发作。那个叫丽娜的炒勺二奶见势忙双手朝下一压，示意她们稍安勿躁，说道：“你们怒什么？你们现在找老钱算账，知道他住哪么？你们要砸他房子还是怎么的？砸房子有用吗？别忘记我们来这里的最终目的是钱，不是与他彻底撕破脸。谁都没说不管你们啊，要去，一起去，要谈，一起谈，决不能让他有机会各个击破！”

华琴暗想：“这个丽娜很不简单，做二奶多可惜啊，等案子结束，拿着钱去做点小生意，没准发展势头比钱乃行好。”

在华琴和丽娜的一唱一和下，动员会开完了，出征前每个人气鼓得足足的，暗自攒了好多粗话对老钱喷，当然也有许多苦水向老钱倒，还有很多道理跟他论呢。她们抱着孩子，带着奶品尿片等辎重，鱼贯上了大巴，在丽娜的带领下，向着钱乃行栖身的酒店去了。